蔡正邦
1927年,鹽亭鄉賢、著名歷史學家蒙文通先生將我國古代民族分為江漢、河洛、海岱三大系統。有的史家則概略將古代中華民族分為炎黃集團、東夷太昊少昊集團、南方苗蠻集團。郭沫若主編《中國史稿》說:“大約六七千年以前,黃河流域的眾多氏族部落,最早到母系氏族公社的繁榮階段”。“大約從5000年前起,我國黃河和長江流域的一些氏族部落,先后進入了父系氏族公社時期。”其時黃帝元妃、絲綢之母嫘祖,在四川盆地岷山之南,馴養家蠶,發明了繅絲。
一、距今五千年時四川盆地即產生嫘祖絲綢文化之源頭和山原田及循環經濟
《全新世環境——最近一萬年來環境變遷》(下稱《全新世環境》,貴州人民出版社)載:“竺可禎教授曾以考古氣候(氣候標志,陸海變遷)歷史記載,儀器測量數據等,進行綜合分析,作出近五千年來中國氣候變化曲線,為研究4000年來我國氣候波動奠定了基礎。他認為在近5000年中,最初2000年即仰韶到安陽殷墟時期,大部分時間年均溫度高于現在2℃左右,一月溫度大約比現在高3-5℃,其間有上下波動。”值得注意的是,《全新世環境》指出距今五千年左右,“四川盆地由于四邊山地環境,盆地中部氣溫,比同緯度的東部地區偏高……時間在3100年到4500年間……反映為濕潤氣候。”“盆中空氣濕度大,氣溫相對偏高。給桑(古代叫若木)生長創造了條件。”“川中盆地沿河兩岸為高出河床5—20米階地,標志著平原沉積物在7500—7000年以來,由于相對抬升,而高于水面5—20米……四川盆地在小冰期之前,氣候濕熱時期,能生長熱帶經濟作物,如荔枝等。經過小冰河氣候寒冰侵襲后,熱帶植物減少,但柑橘盛繁,可見盆地環境仍比同緯度的東部優越”。請注意該書提示:距今5000年以來,由盆地濕熱氣候之后,仍能生長熱帶經濟作物,后經小冰河期寒冷氣候襲擊,仍能生長柑橘,而盆地環境仍比同緯度東部地區優越。鹽亭與東部長江三角洲比,氣候相對為優;所以四川盆地在柑橘繁茂條件下長出桑樹,而上海地區就不能。這時大約也是距今5000年,正是嫘祖在四川鹽亭創始繅絲之時。
先秦文獻《山海經·中山經》:“中次九經,岷山之首曰女兒之山……曰岷山,江水出焉……曰高梁之山(鹽亭北劍門山)……曰蛇山(大巴山)……其木多梓桑……其中多龍脩(蓑草)……自女兒山至賈超之山”。這是說四川盆地諸山均產桑木、梓樹和蓑草。女兒之山指的是母系社會向父系社會過渡時期的盆中偏北的岷山、劍門山、大巴山南的鹽亭原始公社女首領嫘祖所領導的女兒國。嫘祖女兒國向鹽亭縣南發展,建立了桑林國(即歷史上的西陵國)。《山海經·大荒南經》又說:“有蜮山者,有蜮民之國,桑姓,食黍,射蜮是食。”一般學者認為食葉之心芽曰螟,食葉之蟲為蜮。嫘祖女兒國之民發展了山原田黍這種農業,又于桑林中發現桑上野蠶,民射桑上野蠶而食,故民姓桑。射野蠶而食的人曰“蜮人”,其國號稱桑林國。
這個桑林之國,是有出土文物為依據的。1974年鹽亭縣在嫘祖故里向金雞鄉東南流數十華里的雍江出土了劍齒象化石。劍齒象是上新世更新世動物,其時金雞鄉95%的生物應與現在無異,也就是說嫘祖故里的生態2500萬年以來一直在發展之中,是人類活動的舞臺。1980年金雞鎮西北之高燈鎮云毓山出土了新石器時代的石斧、石紡輪。1974年到1991年,雍江河谷出土了大量萬年古桑化石,河谷臺地出土了若干硅化桑木,充分證明嫘祖故里桑林國是桑林氏族活動的歷史舞臺。1993年嫘祖故里太陽溝出土了粗陶質的蠶、蛾、蛹、雞、豬、狗、馬等像60余件;亦在絲佬山二仙洞發現粗陶60余件,啟文山十仙洞發現原始粗陶生活用具200余件;又在嫘祖農桑山原田中出土了銅蠶、金蠶;近年來還在鹽亭縣城公安局地基處出土了金蠶,在嫘祖山原田的黃甸鄉墓中出土了6只玉璧,嫘祖故里煙臺山出土了青銅跪俑。嫘祖故里高燈、金雞鄉之西龍泉鄉半崖上也發古代藏絹絲之洞3個,每洞有石柜5個。洞穴聯曰:“黃帝遺詔絹絲藏,先祖功德黃帝妃。”這些出土文化尚未系統開發,僅各處出土的文物,足以證明嫘祖故里在鹽亭縣南的真實性,尤其可證明鹽亭縣南半個縣當是嫘祖農桑山原田。
四川古代物質文明有棧道、笮橋、梯田(山原田)。人類發展經歷了從山上采集、狩獵階段,然后才有農業。農業是從山原田開始,向平原田的稻作文明發展。嫘祖先族氐羌族團由白龍江南下廣元中子鋪,留下細石器文化遺址,經綿陽邊堆山,到有桑林、鹽鹵的鹽亭金雞鄉(二井子)發展農桑蠶絲,在金雞鄉形成嫘祖故里農桑山原田。從玉龍鎮向三元籠子寨到八角鎮,劃一弧線,南有金雞、高燈、金孔、折弓、宗海、洗澤、櫸溪、五龍幾個鎮,雍江、櫸溪流經縣南,這800平方公里之地都是嫘祖農桑山原田。經縣嫘祖文化特殊貢獻功臣王德奎先生考察,上述弧線南有64座古寨,一般相距1.5公里到2公里,海拔600米,上下相差80米;特點是山寨下是大圍坪農桑耕地,海拔450米,對山寨形成彎月形,或半彎月形包圍。大圍坪到河谷平壩間是半坡。95%農戶住在河谷平壩或半坡臺地上。山寨名曰柯寨、新寨山、五面山、仁和寨、衣祿山、大牛山、寨子山、保和寨、大碑寨、母豬寨、云毓山、子母山、炎頂山、四面山、罐子寨、貓兒寨、麒麟寨、鳳凰寨、鑼鍋寨、毛達寨、金鏵寨、點燈山、古龍山、煙臺山、大佛寨、長生寨、摩天嶺、峰龍山、四方山、佛貢寨、金埡寨、蠶絲山、水絲山、馬鞍山、太皇山、石馬山、陽鸛山、白旬山、絲源山、王崗咀、打鼓山、銅鐘山、籠子寨、玉龍山、高陽觀、仁廣山、江家寨、大寨山、伏龍山、劉家寨、白虎寨、青龍山、登高寨、南瓜寨、水晴寨、二龍寨、太陽寨、七妙寨、空相寨、天生寨、獅子寨、金鳳寨、金龍山、硯臺山等64寨。古寨上大多留下廢城垣、壕溝、石井、廢舊鹽井、石洞、古墓群。尤其天垣五面山上有座古文字刻的石碑,被收于《中國漢字文化大觀》(北京大學出版社1995年出版)中,稱“界碑”。界碑拓片文曰:“西安半坡原始公社遺址,用同位素C14測定,距今五千年來……四川鹽亭發現這一界碑,刻有十多行類似文字符號。與半坡彩陶刻劃符號類似”。《中國漢字文化大觀》拓片面世后,首個來鹽亭考查的人是湖北省社科院研究員吳乾衡。他用之與半坡符號比較,覺得碑文比半坡符號復雜,認為其時代只能在龍山文化以后,與青銅文化初文字類似。蜀史專家伏元杰在《蜀史考》中曰:“鹽亭界碑長期埋沒,只載于《中國漢字文化大觀》中……鹽亭為嫘祖故里,縣南有兩座相連似金字塔的山頭,分別叫大衣落和小衣落;我疑此衣落為彝族”夜郎“之轉音……大小衣落就是彝族地名”。筆者認為碑文與彝文有關。呂思勉《中國民族史》說:“濮……即今彝族……濮族古地實跨豫、鄂、湘、川、黔、滇六省”。濮族伏羲故里在閬中,西遷成紀與龍族氐羌融合,后都濮陽號祖龍。顧頡剛在《氐》一文中說:“氐與羌均自認出自炎帝,二族同源而異派……氐人文化介華羌之間,惟服裝及婚娶儀式沿用羌俗。今四川西部羌人恐皆為氐人。”嫘祖長子氐羌青陽,封于資陽,曾到東夷學習太皞文化,遂名曰少皞。嫘祖遠孫氐羌蠶叢居茂汶發展蠶絲,其語言、文字、風俗,必然與彝族同。鹽亭《唐碑》載:“憶宮史據前碑所志,補建于蜀王之先祖蠶叢”。據傳碑為嫘祖孫顓頊所立,后蠶叢補建,至唐趙蕤再立碑。從“界碑”之立,我認為蠶叢時已粗有文字。蠶叢用彝文加上氐羌語言符號,刻成“界碑”立于五面山上。黃帝到禹是金石并用時代,蠶叢乃虞夏時代人,用青銅刻碑也有可能。郫縣出土張家碾戈(青銅)銘文,什邡三穿戈銘文、新都戈銘文與“界碑”文字相近,故筆者判定界碑是以彝文為主,加上氐羌語言符號書寫而成。
嫘祖在上述山原田中發展農桑。桑—蠶—鳥的自然食物鏈,去掉鳥,仍是自然食物鏈。嫘姐時代,已形成“桑—蠶—絲—絹—衣”的循環經濟鏈;這種經濟鏈衍變至今,以光合作用綠色植物為生產者,動物覓植物而食,為消耗者;動植物死亡,尸體被細菌降解成無機物,微生物成為降解者。這就是以生產—消耗—降解,組成循環經濟。李克強總理在十二屆人大三次會議工作報告中強調“積極發展循環經濟……智能化技術”。嫘祖山原田就是5000年來的工農業循環經濟的基地,為嫘祖文化經濟旅游觀光園,有64個山寨旅游點。循環經濟出于農桑,衍為耕織文化。有典籍記載的中華文化在世界四大古文明中,是唯一從未斷代者,其因乃自耕農男耕女織經濟的強大維系與支撐。或可這樣說,是嫘祖創立的循環經濟使中華文明傳承了5000余年。
二、鹽亭是中華文明起源地之一,先秦乃至史前之鵝溪絹延續到現在
史家認為文明起源應具備幾個條件:其一,金屬的使用,上述嫘祖故里出土了銅蠶、金蠶和青銅跪俑。其二,文字的出現,鹽亭“界碑”有類似半坡刻符的文字符號。其三,城市的出現,64座山寨城中有的山寨留有城垣、鹽井。其四,禮制的形成,在嫘祖故里的黃甸墓中出土了六只玉璧。其五,貧富的分化,青銅跪俑傳說金二伯射黃帝,鑄為跪俑。在嫘祖故里之雍江河谷出土了萬年古桑化石、硅化桑木,證明鹽亭是蠶絲文化發源地。我們用先秦文獻,定位嫘祖故里在鹽亭是可信的。在五個條件中,鹽亭獨具特色的是耕織經濟,而織又是蠶絲。鹽亭絲織應當起源于嫘祖古鎮鵝溪絹。鵝溪絹發源地在縣北安家鄉鵝溪。縣北柏梓鄉、安家鄉、黑坪(岐伯坪)鄉,本是桑林(西陵)國相鄰的岐伯故里。四川大學申報的“川科委證[1999]13號文批準的《以嫘祖文化帶動蜀道(川北)人文生態旅游資源開發戰略研究》說:“《禹貢》,岷、嶓既藝,言岷山嶓冢山已發展了農桑。”蒙文通說:“《山海經》因黃帝嫘祖二子均降居于蜀,是此岷嶓之間,古代有梁州通中原之道”;《海內經》說:“有岐舌之國,岐舌蛇也,亦龍也”,則嫘祖、岐伯同為龍族。鹽亭柏梓鎮一帶,溝深林密,中草藥多,名醫輩出,尤多岐梓之柏,先民以柏梓木為龍的化身,能驅邪除惡,故鹽亭北為岐伯故里……岐伯為嫘祖舅父,又為嫘祖蠶醫。我們推想岐伯將嫘祖蠶絲技術帶到鵝溪發展,形成鵝溪絹,故岐伯代表嫘祖出岷嶓既藝通道北上拜見黃帝,所以《絳史》稱:“黃帝與蚩尤戰,蠶神獻絲,遂稱織維之功”。岐伯北上陳山(今寶雞)代表嫘祖向黃帝所獻絲,就是鵝溪絹,故鵝溪絹實為鹽亭保留下來的嫘祖絲綢源頭之文物遺跡。今寶雞曾出土魚彤氏的絲片,當是岐伯北上留下的絲織品。《詩》:“婦無公事,休其蠶織”,乃指蜀道北褒國褒姒之蠶絲事,這可證明嫘祖蠶織技術由鹽亭北傳無疑。從嫘祖到遠孫夏禹,再至殷商,鵝溪絹北上的絲路暢通,至春秋也較通達。戰國后諸侯紛爭,此路即斷,到了秦漢國家統一,鵝溪絲路又暢通無阻。至隋,鵝溪絹大發展,開皇年間,“鹽亭絲絹居新城郡(治三臺)之冠”。到盛唐,鵝溪絹高度發展。《新唐書》載:“鵝溪絹為唐王室之貢品,皇家畫院廣為采用。”蒙文通說:“鵝溪在鹽亭城北……溪上人家以織絹為業,堅潔異他處,文與可(文同)所云鵝溪絹是也。”杜甫詩稱“我有一匹好東絹”,即指鵝溪絹。清康熙禮部侍郎陳書曰:“鹽亭吾鄉里,織絹有鵝溪。”明《一統志》:“天下皆稱鵝溪絹。”清乾隆《鹽亭縣志》:鹽亭縣南“繅絲織絹,比戶機聲軋軋,所產甚饒,又稱川北絹。”由此看來,嫘祖故里絲綢文化當興起于距今四千八九百年前,遠超錢山漾絲綢興起之時(距今4400—420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