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之有道

【摘要】：從20世紀60年代到80年代末，中國的動畫長片進入瓶頸期，中國動畫創作者開始摸索中國動畫電影的前進道路。在整個中國動畫摸清自己的道路前，借鑒國外動畫的經典元素既是一個有效的創作方法，也是一個學習的過程和探索的過程。1999年《寶蓮燈》上映并取得成功，這讓整個中國動畫電影界刮起了一股“借鑒”之風。在《寶蓮燈》之后，有許多中國動畫電影都將國外動畫的經典元素融入其中，這些影片有的取得了成功，然而有的卻以失敗告終。對這些影片中的外來元素進行分析，發現優秀的國產動畫長片在本身是一個優秀影片的基礎上應該根植于本民族文化，避免讓外來文化喧賓奪主，這樣才能更容易讓本國觀眾產生共鳴。

【關鍵詞】：國產動畫電影；借鑒；外來元素；本土文化

自建國到1999年，中國的動畫長片產量稀少，僅僅拍攝了四部（分別是《大鬧天宮》、《哪咤鬧海》、《天書奇譚》）。自1985年動畫長片《金猴降妖》上映后，整整14年，大銀幕上都沒有出現過國產動畫長片的身影，直到1999年由上海美影廠拍攝的中國建國后第五部動畫長片《寶蓮燈》上映，才給國產動畫帶來了一絲曙光。如果說，建國后的前三十年，由于政治、經濟等因素的制約，使得國產動畫長片的產量稀少，但是屬于改革開放后的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是中國飛速發展的二十年，在這一時期的中國的動畫長片的發展進度卻也僅僅是為零，這毫無疑問說明了中國動畫產業的整體落后。

一、探索國外動畫電影

20世紀80年代中期，美國、日本等國家的動畫電影以強大的攻勢登陸了我國的動畫市場。一時間，美國動畫與日本動畫憑借他們工業化的生產模式和成熟的市場運作占據了中國動畫市場的極大份額。大量的國外動畫優秀動畫片涌入我國，觀眾的欣賞水平也逐漸的提高，傳統的國產動畫漸漸失去了競爭力。受國外動畫電影風格的影響，國產動畫的電影的表現方式也發生了不少變化。國產動畫家們開始借鑒國外動畫的創作技法，在作品中加入一些“創新”元素，但是這種做法并沒有取得錦上添花的效果，相反卻受到批評。1987年上映的《金猴降妖》就是這類影片的代表，也是國產動畫長片在即將經歷漫長休眠期前的最后一部動畫長片。在1987年的法國阿納西電影節上，有評委指出，《金猴降妖》的“打斗場面太多”，有西方影片商業化傾向，片中音樂“既不是中國音樂也不是外國音樂，很不和諧。”《金猴降妖》是是第一部將外來元素融入到國產影片中的動畫長片，然而這一次嘗試卻是以失敗告終。

事實上，面對這次失敗的嘗試，國產動畫從業者們沒有氣餒，并沒有因為這次失敗，就跟國外動畫撇清了關系，也沒有因為這次失敗就給急于否定借鑒國外優秀動畫這一想法。事實上，《大鬧天宮》的成功跟“借鑒”也是分不開的，只不過《大鬧天宮》借鑒的元素是中國傳統藝術元素，是將各種中國傳統藝術元素融合到一部動畫作品之中。既然可以將各種中國傳統民族元素融合到一起，最后形成統一的整體，為什么就不可以將外來元素融入到國產動畫中，使國產動畫符合當下的審美標準。當然，既然要借鑒外來元素，首先就要弄清楚國外的優秀動畫成功的原因。

國外動畫登陸中國取得巨大成功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我們不能忽略他們在經濟上的優勢，但是更重要的是因為作品本身的優秀。引人入勝的故事情節、個性鮮明的動畫形象、精美絕倫豐富多彩的美術設計、豐富的視聽語言都是國外動畫吸引觀眾的重要因素。在劇情方面，以日本動畫為例，動畫劇情緊湊，內容充實，主題豐富多變，題材涉獵范圍較廣，充滿了創新和想象力。另外，與大多數國產動畫的受眾定位是兒童、中小學生不同，日本動畫的受眾定位廣，充滿了思想深度和文化內涵，幾乎每個年齡階段的人都能在一部動畫電影中找到共鳴。在角色塑造方面，美國迪斯尼動畫中的角色極具藝術魅力，讓觀眾在熒幕之外念念不忘，如米老鼠、唐老鴨、史瑞克、白雪公主、獅子王等。角色塑造的關鍵在于對性格的刻畫，黑格爾在《美學》中宣稱：“性格就是理想藝術表現的真正中心。”[1]除了主角形象極具魅力，讓觀眾難忘之外，迪斯尼動畫中的一眾配角形象也讓觀眾記憶猶新，他們大多性格特點鮮明，集有趣、善良、忠心于一身，為影片增色不少。在美術設計方面，不管是美國迪斯尼動畫還是日本動畫，都秉承精美絕倫的四字原則，做到在符合影片整體風格的情況下。精美的畫面是在極短時間內能夠吸引觀眾眼球的主要因素，與一般電視電影不同，動畫電視電影的每一幀畫面都是創作者的精心勾勒，這賦予了動畫創作者很大的創作空間。廣闊的創作空間并不是意味著，創作者可以隨意的天馬行空、信馬由韁的發揮，而是要在對電影影像的空間關系、對影響美學的構成規律有所研究的前提下，充分發揮創新意識與繪畫技巧。在音樂方面，迪斯尼動畫中經常使用流行歌曲，一方面渲染影片的情緒，另一方面歌詞又可以表達影片要傳達出的中心意義。曾經擔任多部動畫片曲作者的我國著名作曲家金復載對動畫片中的歌曲做過總結：“美術片的畫外歌曲，經常作為表現的主要形式出現，起到提綱挈領的作用。”[2]

二、 將外來元素融入到中國動畫電影中

1999年，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推出了史上投資最大的一部商業動畫長片電影《寶蓮燈》。這部制作周期長達5年的電影讓我們看到了中國動畫電影人在過去的時間里所做的努力。《寶蓮燈》是上影廠的對動畫制作方式大刀闊斧改革的一次嘗試，在“沒有刻意追求某種定型的東西和嚴格的裝飾效果，而是在保持中國傳統文化的同時，強調了多元文化的借鑒和組合”[3]的指導思想下，影片在劇情、角色塑造、形象設計、音樂方面都借鑒了外來元素。影片故事雖然取材于中國古老的神話故事傳說“劈山救母”，但是和《獅子王》和《千與千尋》一樣，影片講述了一個以“拯救”為核心的關于成長與自我救贖的故事。影片中的沉香成年后的形象酷似日本動漫少年的形象，這與當時日本動漫占領中國熒屏，觀眾的審美變化是分不開的。對與沉香不離不棄，互幫互助，時不時還幽默一下的配角小猴的設定，則與《獅子王》中的彭彭和丁滿，《花木蘭》中的木須龍和好運蟋蟀很相似。另外，對三首流行歌曲的運用，則是本片的一大亮點。影片中的《天地在我心》、《想你的365天》、《愛就一個字》三首主題曲給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三首歌曲不僅僅是充當了電影的背景音樂，還起了烘托主題、連接鏡頭、渲染環境氣氛，體現人物內心情感等作用。不僅如此，三首歌曲都分別請了華語音樂的重量級人物演唱，這一點和《獅子王》邀請英國著名音樂藝術家埃爾頓·約翰為其影片作曲如出一轍。

雖然，《寶蓮燈》在很多地方還不夠完美，但是瑕不掩瑜，他畢竟邁出了探索新形式的步伐，為中國動畫的新出爐指出了一條明路——適當的將外來元素融入到國產動畫中。《寶蓮燈》之后，中國的動畫電影產業迅速發展，有影響力的動畫電影陸續推出。外來元素融合到國產動畫中的方式也越來越多元，融合的元素也越來越豐富，融合后的整體性也越來越強。2001年上映的香港動畫電影《老夫子》采用了動畫和真人相結合的表現方式，讓人一下就想到了美國動畫《空中大灌籃》。2004年，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同臺灣中影公司攜手打造了《梁山伯與祝英臺》。蕭亞軒和劉若英演唱的兩首主題曲《你是我心中的驚嘆》、《蝴蝶》不僅很好的融入了影片之中，濃郁的中國古典味道融合了流行音樂的現代風格也為整部影片增色不少。影片中祝英臺的人物設定造型借鑒了美版的花木蘭的形象，都是偏黑的膚色，單眼皮，眼梢上翹，柳葉眉，厚嘴唇。 2008年，根據香港漫畫名作《風云》改編的動畫電影《風云決》上映。《風云決》的人物設計除了風云的形象大體保留原著風格之外，其他的畫風都更接近于日系的漫畫，而且諸多情節與某些日本動畫很相似。2015年上映的《西游記之大圣歸來》中，江流兒帶著傻丫頭躲避妖怪逃出城這一段則明顯是向《丁丁歷險記》致敬。

與《大鬧天宮》、《寶蓮燈》、《天書奇譚》、《梁山伯與祝英臺》、《風云決》、《老夫子》等影片不同，2012年上映的《魁拔之十萬火急》沒有讓觀眾熟悉的原著故事，他重新建立了涉及十幾個種族，各種世界的物理規律，復雜的人物關系的世界架構，并且之前沒有任何周邊對這種新的世界架構有所介紹。很多日本動漫都走的這條道路比如《火隱忍者》、《銀英》。另外，《魁拔》也不同于近年來的中國動漫第一品牌“喜洋洋”系列在電視版摸爬滾放了幾年累積了超高的人氣后才有了劇場版，而是在沒有電視版的情況下單靠電影來講述一個宏達架空世界里的故事。但是，“魁拔”系列的嘗試結果沒有預想的成功。原本計劃上映五部的“魁拔”系列在上映三部后選擇與大家暫時告別。“魁拔”系列的夭折讓不禁要讓正在前進中的中國動畫電影反思，為何這樣一個制作精良，甚至是代表了近年來中國動畫電影制作最高水準的系列影片沒有按時走到最終章，以及除了“魁拔”系列以外，其他借鑒了國外動畫元素的動畫電影失敗的原因又是什么。

三、 要“借之有道”

“魁拔”系列的一個最大特點是，這個系列的動畫電影沒有讓觀眾熟悉的原著故事，他重新建立了涉及十幾個種族，各種世界的物理規律，復雜的人物關系的世界架構，并且之前沒有任何周邊對這種新的世界架構有所介紹。而在這之前的幾部取得成功的動畫電影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這些電影取材自大眾耳熟能詳的題材，這些題材依托于民俗傳說、漫畫，電視熒幕在電影上映前就讓觀眾產生了熟悉感，根據傳播學原理熟悉的故事題材更能在一開始就引起大眾的興趣。而觀眾在第一次觀看“魁拔”時的主要精力都放在故事的主線上，對影片所塑造出來的主要角色蠻吉和蠻大人的性格特點可能有所忽略。只關注故事走向，而忽略人物性格特點很難讓觀眾對電影動容，產生共鳴與感動。

羅伯特·麥基講，“世界上絕無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故事，一個誠實的故事只可能在一個地點和時間內適得其所。” “原始模型的故挖掘出一種普遍性的人生體驗，然后以獨一無二、具有文化特性的表現手法對他進行裝飾。”[4] 中華上下五千年，文化博大精深，優秀的文學故事，民間故事多如星辰，電影創作者們完全不必跟風，迎合當下的流行元素選擇外來文化的題材，這樣容易事倍功半。在當下，他們更應當根植于本民族土壤，挖掘本土文化，不斷創新，精細制作，創作出優秀的影片。

在整個中國動畫摸清自己的道路前，借鑒國外動畫的經典元素既是一個學習的過程，也是一個探索的過程。但是我們要會借鑒，要用好魯迅先生口中的“拿來主義”，要“借之有道”、“借之有法”。技術細節，敘事方式，人物設定都有處理上的水平高低之分，但是沒有國界之分，某些歐美，日韓作品中體現的對愛、勇氣、堅持、頑強等人類共有的美好品質的追求更不應該有國界之分，這些即使有所借鑒，又有何不可。流暢的敘事，富有張力的故事和打破文化界限而讓觀眾產生的共鳴只會是好的電影好的動畫所能帶給觀眾的，不是只有某一國動畫帶給觀眾的。

注釋：

[1][德]黑格爾著，朱光潛譯，美學[M].上海：商務印書館，1996：300.

[2]曉剛，血默默地流——記上海美術電影廠部分中年創作人員[J].當代電影，1984（2）.

[3]常光稀，影院動畫片《寶蓮燈藝術小結》[J].中國電影年鑒，2000.

[4] [美]羅伯特·麥基著，周鐵東譯，故事——材質·結構·風格和銀幕巨作的原理[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4：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