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1958年云南晉寧縣石寨山滇王家族墓地11號墓(約公元前175年-118年)出土四件凸瓣紋銅豆,1979年在山東臨淄窩托村西漢齊王(第二代齊王,卒于文帝元年,公元前179年)墓的陪葬坑出土了第一件凸瓣紋銀盒,1983年在廣州象崗西漢第二代南越王趙昧(卒于漢武帝元年至元朔年間,約公元前128-前117年)墓中也發(fā)現(xiàn)了一件類似的銀盒,1997年在安徽省巢湖北頭山1號漢墓中又發(fā)現(xiàn)一件類似的凸瓣紋銀盒,2004年在山東青州的西辛戰(zhàn)國墓中再度發(fā)現(xiàn)此類銀盒兩件,這兩件的出土把此類金屬器物的研究可追溯到秦漢以前的戰(zhàn)國時代,這為研究中方交流在時間跨度上進一步擴大提供了證據(jù),2009-2010年江蘇盱眙大云山漢墓出土一件;只是目前所有凸瓣紋銀盒、銅盒的出土實物,隨著考古發(fā)掘的進一步進行,期待更多的關于此類器物的出土,以便更有利于大家對此作出研究。
綜上所有出土的凸瓣紋銀盒、銅盒,進行一下幾點延思。
一、凸瓣紋紋飾來源
凸瓣紋,也有裂瓣紋或水滴紋等,說法不一。這里講的凸瓣紋指花瓣外凸,有的通過捶揲或鑄造等方式在器物上形成一圈上下交錯倒置的花紋,兩層為一圈,也有單層。這里主要講前者,靠近器物口沿為花瓣圓瓣,交錯地方為尖瓣。瓣式有大有小,瓣與瓣間的距離同一器物上一致,不同器物上則有寬有窄。簡筆圖看出如一朵圍繞中央做輻射狀的抽象花。
由于我國出土的凸瓣紋銀盒的制作工藝是用銀片在模具上捶揲出來,而此項工藝我國在唐以前還不成熟,戰(zhàn)國秦漢時期只能進行簡單的捶揲,而且目前出土的金屬捶揲工藝的器物上都為素面,這里討論的凸瓣紋制作工藝較復雜;再者,凸瓣紋紋樣在此前我國沒有,反而在同時代的西方(如波斯、希臘羅馬等)較為流行;我國古代對金銀器的重視不如青銅器和玉器,冶金工藝也達不到提煉純度很高的地步,金屬器的捶揲工藝要求金銀較軟才能方便捶揲。經(jīng)上種種理由,對凸瓣紋紋樣及工藝大家基本上都認同時外來,但至于來至何地?中間傳播人是誰?傳播路線是怎樣的?器物有外面帶來還是自己制作,或來自西方的手工藝者到我國做的?
紋飾、工藝來源問題
徐萍芳認為,劉襄墓陪葬坑出土的和南越王出土的銀盒來自西亞或中亞;齊東方指出凸瓣紋裝飾風格與波斯以及地中海沿岸的古代國家金銀器很接近,他們可能是通過海上絲綢之路傳入波斯或羅馬等地;林梅村認為是羅馬傳入的,法國學者米歇爾·琵若如里認為山東、廣州和云南的銀、銅盒為捶揲而成,是希臘、羅馬式的中國化的(其認為云南的銅盒為捶揲的觀點現(xiàn)已被多數(shù)人推翻,經(jīng)研究大家一致認為鑄造的可能性大);孫機認為在金屬器上以捶揲法打壓初凸瓣紋在古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時發(fā)展起來的,安息王朝繼承和發(fā)展了它,并由它傳入中國。孫機先生的具體論述參見其文章《凸瓣紋銀器與水波紋銀器》。對于紋飾淵源問題,一為波斯說,一為希臘、羅馬說,以上各位學者都進行了自己的理論論述,筆者傾向于前者,限于篇幅這里不再詳說,下面進行簡單論述。
追述早期紋飾例子可見古亞述時期的器物,阿契美尼德王朝鼎盛時期(公元前5-6世紀)流行的凸瓣紋金銀器代表 由上述看出我國出土的凸瓣紋器物的紋飾在安息王朝的流行,并且直至歐洲中世紀也有此紋飾。上述的器皿都是缽、碗或盤,與我國的盒或豆的器形不太一樣,西方學者稱為篚罍(phialae),希臘文音譯過來的。凡與希臘相似的器物大家延用希臘的叫法,這也稱為希臘、羅馬說的一理由,此處不論。
傳播路線
關于凸瓣紋銀盒、銅盒紋飾工藝的傳播路線,主要有海路說和陸路說(交趾道、滇緬印道)。前者的影響在前些年影響十分大,如徐平方、孫機、饒宗頤、齊東方、林梅村等人都主張海路說。孫機先生在文中所討論的南越王墓出土的銀盒可能通過海上而來,四川大學趙德云先生對此持懷疑態(tài)度,筆者同樣。原因有二,其一,雖然南越王中出土有非洲象牙但目前沒有出土具體可靠的關于我國那時海上交通發(fā)達的證據(jù),零星的神話傳說雖可以提供更多線索但不能等到考證;其二,目前內(nèi)蒙古出土的銀盒可以說是反駁此觀點的一條有力直接的證據(jù),自古以來蒙古草原就一直作為中西方文化交流的中間地帶,我國出土的許多金銀器都是帶有非常強烈的草原文化,遠在云南等地出土的東西與內(nèi)蒙古、遼寧等地出土的東西遙相呼應。來自童恩正先生的“半月形傳播帶”是最好的說明。本文討論的凸瓣紋銀器幾乎全部出土在中國沿海,筆者推想在中國西邊有條“半月形傳播帶”,那么在條件更為便利的東邊沿海是否也可以存在另一條“半月形”(“左半月形”)文化傳播帶,也是有西方而來的文化在泱泱大草原分東西兩線傳播,一次在古代形成一個“滿月形”(筆者稱為“右半月形”和“左半月形”)的文化傳播交流方式。為了進一步論證筆者這個沿海邊上的“右半月形”傳播帶,筆者希望能收集到更多的資料來論證這個觀點。
以上論述是對各位前輩理論知識的整理和延想,礙于學識和材料的所限,僅作初步探討。有些問題雖有方向也有理論基礎,但是還不能作出較為明確或肯定的結(jié)論,筆者將會繼續(xù)努力,對這些問題作出進一步論證,盡請批評指正。
出自誰手?
根據(jù)前文論述,不管是紋飾還是工藝上,普遍學者都認為中國沒有這樣的傳統(tǒng),認同是外來的,可能在器形上還有一些待討論的問題。明顯看出,西方的器形都是碗、缽等,沒有器蓋,而中國的出土的凸瓣紋銀盒、銅盒則是盒狀的,也稱豆。因為戰(zhàn)國以來流行蓋上飾三妞,鼎、簋、豆三種青銅器都是用蓋上鈕,但其中最為符合的便是豆了。
凸瓣紋銀盒、銅盒或叫凸瓣紋銀豆、銅豆,從器形上看是很明顯的中國化的器物,目前雖然紋飾、工藝都在西方找到的證據(jù),但是在器形上則還沒有發(fā)現(xiàn)相類似的器皿。因此關于“出自誰手?”這個問題就眾說紛紜了。
根據(jù)前文對每件凸瓣紋器物的介紹,除晉寧石寨山出土的四件銅盒外,其他的都是分兩步完成,先是銀制器身和器蓋,再次后配青銅或鐵的獸鈕和圈足。以孫機先生為代表,認為根據(jù)這個明顯的差異再結(jié)合紋飾和工藝來說,是在外國制造而后器物傳入中國在根據(jù)中國文化習俗在配鈕和圈足。但有個疑問,國外盒子器形并不流行,怎會做這個?有學者認為是根據(jù)中國要求定制的,如求仙說,此說在孫先生的文章中有詳細論述。南越王器物出土有帶疑似藥丸物質(zhì),根據(jù)秦漢時期有關安息有長生西王母直說流行,《大宛列傳》稱:“安息長老傳聞條支有弱水、西王母。”條支為今敘利亞一帶,那時由安息控制。許地山先生說:“求神仙的最初步驟是先找到神仙所住的地方。”
筆者在此基礎上進一步推論——山東中心說,古代把海上蓬萊視為求仙靈島,山東這個地方出土銀盒最多,時代有戰(zhàn)國到西漢,會不會相當于一個銀盒制作中心,由此向北向南傳播出去?再有即將論述到關于凸瓣紋銀盒、銅盒與蒜頭壺之間的關系,筆者認為蒜頭壺的紋飾來源于凸瓣紋銀盒,特別是臨淄商王莊出土的這件,與同時期出土的凸瓣紋銀盒紋飾極為相似。兩者之間的聯(lián)系孫機先生也在氣文章中討論過,即使銀盒是外國制造,范鑄的青銅蒜頭壺也是受其影響下而來的。雖然目前出土僅此一件,但筆者相信在那個時期雖然凸瓣紋銀盒是上層貴族使用的,但其已經(jīng)為人民接受。臨淄商王莊戰(zhàn)國墓出土的蒜頭壺極有可能是本地人吸收了凸瓣紋紋飾自己制造的。再往上推,云南晉寧石寨山的四件銅盒也有可能是在山東定制的,至于云南用錫傳統(tǒng)來說,可能是回去再鍍的。再聯(lián)想到所有器形為中國式豆,筆者認為如果把安息的長生不老說和海上求仙說連在一起說,很可能是山東作為一個中國式安息圣地,這里有外國工匠專門做此類關乎方外之術的器皿,或者說山東作為一個“代購代銷”中心向國外定制的,筆者認為如果每個出土凸瓣紋銀盒、銅盒的地方都有傳播線的話就目前來看不能很是信服,因為為什么單單在沿海,而途徑的路上卻沒有發(fā)現(xiàn)呢。
但是根據(jù)凸瓣紋器物上的銘文推斷,雖確定為食器,但究竟是盛放藥丸的地方還是其他東西,還有待進一步研究。持凸瓣紋銀盒是在本土造的學者尼克魯博士,認為器物口沿的鍥口是中國的鑄造法,但多數(shù)學者不太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