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黃金時代》淺析

【摘要】：作家蕭紅的影視作品非常少，目前以蕭紅為主角的電影只有兩部，即2013年上映的《蕭紅》和2014年上映的《黃金時代》。本文從三個角度淺析了《黃金時代》這部電影，分別是：女性意識；間離效果與非線性時空；紀實性。

【關鍵詞】：女性意識；間離效果；非線性；紀實

一、女性意識

在中國的傳統(tǒng)敘事模式下，女性形象是在男性視角下建構而成的，一類是以男性為塑造標準的 “巾幗英雄”，如花木蘭、穆桂英等，男權社會對于此類女性一以貫之地認同，實質上是對于男性主體侵入女性世界并造成女性的審美價值扭曲這一事實的高度贊揚； 另一類則作為男性的玩物出現(xiàn)在敘述對象的角色之中，在這一過程中，女性主體同樣逐漸失去了性別特征，而是呈現(xiàn)出“物化”的趨勢，供男性群體玩弄，甚至在許多時候，成為男性斗爭的犧牲品和替罪羊，“紅顏禍水”“蕩婦”等名稱的出現(xiàn)，與其說是男性為自身的失敗找尋借口，不如說這也是他們習慣性地對女性群體的凌虐。誠然，在文明的肇始時期，由于社會生產的變動，女性不可避免地成為 “第二性”和 “弱勢性別”（ 見斯塔夫里阿諾斯 《全球通史》） ，然而，在文明不斷進步的同時，兩性關系的平衡并未隨之演變，直至當下。 《黃金時代》突破了當下藝術對于兩性的界定，在對蕭紅、丁玲等女性形象進行塑造的過程中，十分重視她們的女性特質，這種特質并非是為了滿足男性角色的欲望乃至觀眾的感官需求。《黃金時代》在處理這一問題的時候，并未將其作為吸引票房的噱頭，而是在盡可能還原歷史真實的情況下，體現(xiàn)出女性特有的精神世界和價值選擇。在影片之中，這些女性綻放出的美麗具有十足的自主性，渴望一切美好，她們執(zhí)著于理想，敢于為之奮斗和犧牲； 她們追求愛情，尋找理想的愛情世界，即使遍體鱗傷，也不會失去本心。影片在傳達出女性的這些訴求的同時，時刻 注 意 著 “性 別 意識”，避免其成為男性傳達話語的另類工具，這在影片當中更是有多處展現(xiàn)。《黃金時代》在忠實地還原了魯迅、蕭紅、蕭軍、端木蕻良、聶紺弩等一批知識分子在動蕩年代的遭際的同時，將鏡頭集中于蕭紅身上，一方面，關注著彼時女性的遭遇和命運，更為重要的是，影片時時傾聽著來自于那個年代的女性訴求。故在影片的處理手法和人物塑造上，采取更為女性化的方式，“詩化”的整體風格、對于情節(jié)和人物乃至細節(jié)的細膩處理正是這一方式的代表，而對于蕭紅、丁玲等女性人物的塑造，則更體現(xiàn)出影片的這一特色。

蕭紅的自述向我們傳遞出，《黃金時代》 中的女性，并非是人們 （ 尤其是男性） 通過話語和筆墨建構出來的，也并非是埋藏在故紙堆之中的干癟軀體，而是鮮活的靈魂，這突破了女性長期處于 “被敘述” 地位這一事實，使得她們的主體意識極其強烈。與此同時，在影片之中，男性群體也展現(xiàn)出不同的面貌。在蕭紅的敘述中，端木蕻良、蕭軍、魯迅等男性，不再具有男權視角之下的性別特征，而是變得謙和、隱忍、溫情。

二、間離效果與非線性時空

間離效果也稱為陌生化效果，是 布萊希特的著名戲劇理論，后來被引入到電影中。問離效果是指“對象是眾所周知的，但同時又把它表現(xiàn)為陌生的”。該理論要求觀眾與演員、角色保持一定的距離，“必須把觀眾從催眠狀態(tài)中解 放出來，必須使演員擺脫進入角色的任務。演員必須設法在表演時同他扮演的角色保持某種距離……演員除了表現(xiàn)角色的行為外，還必須能表演另一種與此不同的行為，從而使觀眾作出選擇與批 評”。《黃金時代》中有很多演員直接面對鏡頭說話的段落，人物口述歷史后又成為故事中的一個角色，由講述者變成參與者，這在電影中是罕見的。間離效果會阻止觀眾在觀看影片時完全入戲，從而使觀眾與演員之間產生距離感，讓觀眾從劇情中脫離，獨立思考。但是大多數(shù)觀眾更傾向于好萊塢式的流暢敘事、無縫剪輯方式，在觀影時完全融入劇情，與影片產生共鳴，而《黃金時代》的間離效果實驗性很強，不迎合潮流。

除了人物的敘事時空，在剪輯層面上，《黃金時代》的時空結構也頗為復雜， 經常在不同的時空之間切換，是一種非線性的時空。例如，影片剮開始時蕭紅大著肚子和蕭軍聊天，而蕭紅離家出逃、與汪恩甲的故事卻在這之后；聶紺弩在講述二蕭分手前前后后的故事時，在中間插入一個段落是丁玲正在寫文章追憶蕭紅，白朗悲傷地走過來對丁玲說：“聽說蕭紅的骨灰被埋在清水灣了。”之前的場景是聶紺弩講述二蕭分手的經過， 蕭紅離別前和丁玲互贈禮物，之后的場景是聶紺弩講述二蕭分手后各自的遭 遇；二蕭分手后又幾次插入老年的蕭軍 對蕭紅的回憶……可以說該片的時空處 理非常自由，是對電影敘事時空的一次探索和超越。

三、紀實性

《黃金時代》不是一個追求故事跌宕起伏的電影，而是像編年體一樣，忠實記錄了蕭紅從離開家到離世這一段時間的生命經歷，帶有濃重的寫實色彩。為了避免拍成一部紀錄片一樣的電影，在敘事手法上，許鞍華著意突破，將時間與空間的概念打亂，在過去中穿插未來的場景：前一秒鐘還是蕭紅與蕭軍一起在朋友家看話劇排練，然后一起過新年，下一個鏡頭就切換到了蕭紅與端木蕻良在延安的時候，原來以上的內容都來自于蕭紅對端木的講述。但不管劇情如何發(fā)展，都扎根史實。

《黃金時代》采用蕭紅與其他當事人面對鏡頭敘述的類似紀實的手法，倒不如說是回到最樸實的傳記方式。蕭紅的作品不多（ 如果相對她短促一生卻也不少） ，蕭紅死后，革命文學與階級文學占了絕對的統(tǒng)領地位，有很長一段時間，人們對蕭紅的興趣受到抑制，因此，關于她的故事大部分都成為不可追述的往事，她生活中的諸多細節(jié)也永遠不為人所知（ 這并非一定是憾事）。許鞍華為此逆向地采用一種紀實性手法來呈現(xiàn)，白朗、蔣錫金、駱賓基、周鯨文、聶紺弩等人一一登場，講述他們心目中的蕭紅，怎樣認識，怎樣交往，怎樣分別，同時也在這些敘述人那里客觀地陳述他們對許多事情原委的迷惑，反而帶來有趣的敘事效果。蕭紅是每個人印象中的蕭紅，至于是不是那個真正或真實的蕭紅，那將永遠是一個未解之迷，也不是影片要傳達的——雖然影片告訴觀眾，它非常努力地想要還原真實的蕭紅，但它也真誠地告訴觀眾，它還是無能為力。這種紀實性手法看似老土陳舊（ 如打開電視就能看到的電視紀錄片中的當事人訪談） ，在傳記電影中的運用反而具有一種新穎性。

《黃金時代》里的蕭紅在她時代的逆向，與作為一個非商業(yè)片型導演的許鞍華在商業(yè)主宰藝術的香港，以及在男性為眾的導演圈內一位女導演所承受的壓力同樣難以為外人道； 也許在面對世界時的孤獨，以及孤獨時的不屈服和堅韌，可以相互照映，這是蕭紅與許鞍華在這個黃金時代相遇的充足理由。甚至香港，雖然身在中華文化圈內，但它的殖民歷史以及文化上作為一個飛地的存在，若以量作相較，在人聲鼎沸、人多勢眾的大陸的邊緣一角，發(fā)聲微弱、勢單力薄，也具備某種孤獨的意味。但孤獨作為孤獨，是一個自足的存在，有著很強的排他性，甚至是孤獨驅逐孤獨，不能相互比照，因此，這些解讀，都可以稱作勉強的努力，是在背景相似（ 歷史與現(xiàn)實的相似，或人與人在某些經歷上的相似，可信手拈來無以計數(shù)） 認知上的誤讀（ 也是接近真實的一方法）。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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