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起薪酬待遇,公益人大多缺乏底氣,有人認為已經低到無法對外人說,有人覺得跟企業相比有著顯著的落差。秘書長到底值多少錢?獎勵百萬獎金是不是好的解決方案?為此,我們邀請了多家基金會的秘書長分享他們的觀點和看法。
這些秘書長分別來自北京、廣州、深圳,有公募基金會,也有非公募基金會,他們普遍認同秘書長薪酬可以借鑒職業經理人的標準,但考慮到現狀,他們又有所保留,認為還是要兼顧公益屬性。有意思的是,在談及是否愿意接受百萬獎金時,他們一致回答:我愿意。
中國財富:作為一名秘書長,你是如何看目前公益人的薪酬待遇?
王利民(阿拉善SEE生態協會秘書長):目前公益人的薪酬待遇普遍比較低,和政府比,低,和企業比,低,和國際NGO相比,更是低,大概只能占到國際NGO在華員工的一半。秘書長同樣如此,他們做到這個位置,按照能力和專業,薪酬應該高一點。工資低留不住人,沒人才機構難發展,不發展就更難給高工資,這是個惡性循環。
崔瀾馨(北京春苗兒童救助基金會秘書長):目前公益人的薪酬待遇低到“難以啟齒”(不包括一部分企業公益基金會的秘書長在企業薪酬績效體系下領薪的),公眾了解到現在的薪酬后,要不就理所應當地認為公益就應該低酬或者不拿薪酬,要不就是懷疑你的目的不純,一定有其他貓膩。
郭媛(廣州市青少年發展基金會秘書長):目前公益人并沒有統一的薪酬標準,包括秘書長的薪酬待遇,可以說各家開各花、參差不齊。
劉海軍(鄭衛寧慈善基金會秘書長):薪酬待遇偏低是一個客觀事實。
楊欽煥(深圳市社會公益基金會秘書長):公益人薪酬待遇偏低,但是有一個現象值得注意,許多慈善組織的年輕員工在入職時的起點薪酬方面并不比企業低,但成長性差,一些慈善組織的中高層管理人員,或者說較為資深的員工,在與同齡、同級別的企業從業人員比較,就有了顯著的落差。
中國財富:許多人將公益基金會的秘書長與商業公司的職業經理人相比較,你覺得在薪酬待遇方面,兩者能夠相提并論嗎?
王利民:我覺得可以向商業公司的CEO看齊,秘書長的專業性已經達到一個高度,如果做事情得不到認同,會感到非常沮喪。但回過頭說,秘書長的工資還要看他所服務機構的規模和工作的復雜性,不同的發展程度應該拿不同水平的工資,企業也是這樣的。所以秘書長的工資應該要綜合考慮。
崔瀾馨:從事公益行業與其他行業是平等的,我覺得秘書長的勞動所得可以參照商業公司的CEO。在商業領域,因為各公司的情況不同,不同企業CEO待遇差距也非常大,有的非常高,有的卻只拿基本生活費。公益人付出了相應的勞動,所獲得的回報不單是精神回報,在物質上也需要有保障,才能支撐他在精神層面繼續從事這一行業。在一些國家,公益機構負責人的薪酬是商業公司的80%左右。
郭媛:作為公益行業,公眾通常會認為秘書長的市場價值還應當與社會價值、道德規范相關,而不是直接與商業公司的CEO畫等號,但作為一名從業者,我能夠了解秘書長所付出的勞動,并不比CEO少。
劉海軍:公益基金會秘書長的薪酬水平向商業公司的CEO看齊是肯定的。商業公司CEO薪酬水平和其績效一般是緊密掛鉤的,我覺得公益界也可以學習,制定秘書長績效的衡量標準,我認為一個關鍵指標是所做項目的社會影響力。
楊欽煥:秘書長的薪酬待遇,根本上和法理上應該由理事會決定,這是一種職業經理人和雇主之間的雙向選擇。當然,如果從職業經理人的角度來理解秘書長的角色,則應當遵循人力資源市場的基本規律,毫無疑問要體現人才的市場價值。但是慈善組織也有其特殊的社會公益屬性,我認為秘書長的待遇始終難以企及頂級的商業公司CEO,也不具備較強的可比性。
中國財富:你是怎么看“為秘書長眾籌百萬獎金”的?
王利民:我覺得這是好事,如果真有些有識之士拿出錢來獎勵秘書長,讓他們能夠堅守初心安心做公益,那真是太好了。這個項目也能夠帶動社會關注公益領域的帶頭人,關注他們的付出和生活狀況,這群人應該得到關注。
崔瀾馨:首先可以刺激及推動行業的發展及公眾的認知,讓更多愿意為公益事業捐贈的人認識要想吸引有能力的人就應該有相應的薪酬福利。同時也讓現在從事公益行業的小伙伴看到信心,愿意承擔更大的責任,如果可以晉升為秘書長,也有機會獲得此獎金。
郭媛:這個項目非常好,新興行業就需要更多創新的思路和項目。近年來,陸續有一些基金會、商業公司關注到專業公益人才的發展,并且規劃一定資金給予支持,但這對于行業發展而言還遠遠不夠。我很期待這個項目成為高端、專業公益人才持續獲得合理回報的開端。
劉海軍:項目會讓大眾更加關注公益基金會秘書長這個群體,建議在評選過程中,對不同領域社會影響力產生的程度,作為一個評價的標準。
楊欽煥:這個項目非常有創意,抓住了當前公益行業發展的最核心問題,可以直接打破公益職業體系的待遇天花板,讓一批優秀的慈善組織職業經理人獲得應有的勞動所得。但是,面對中國幾十萬的慈善組織和數千個基金會的規模,顯然不具有高覆蓋率和可復制性。項目更大的意義還在于用近乎夸張的方式,引起社會公眾和政府政策制定者們對于慈善人才的關注,將有效地改善慈善人才的社會輿論和政策環境。
中國財富:對于獎金的使用,獲獎者有著極大的自由,但主辦方不鼓勵用于機構和團隊,對此,你們怎么看?
王利民:獎金不能用于團隊,我不鼓勵這樣的設置,因為秘書長的成績很難界定到底是個人努力還是團隊合作的結果,很多時候不能離開機構看個人。而且秘書長個人收入很高的話,也不利于團隊的融合。我覺得這種通過拉開收入差距去治理現有問題的做法,效果還需要再看看。
崔瀾馨:給獲獎者極大的支配自由非常棒。我在“銀杏伙伴”計劃中連續三年每年有10萬元資助款,我每年帶父母出去旅行,極大提升了家庭幸福指數,同時參加學習及國際考察,開闊視野,我申請到中歐商學院EMBA公益獎學金,用作部分學費。我覺得能夠自由支配獎金,對獲獎者的自身生活及學習成長都很好。
郭媛:如果這是一個“獎”,那么獎金的標準設定、分配方式、使用用途,無論是由獎勵方、出資方還是活動舉辦方議定,只要合法合規均可。此外,能夠成為獲獎者,相信其對公益事業是有歸屬的,也已取得一定的行業認可,因此獎金使用自由并不等同于揮霍、亂花。
劉海軍:參照國際一些科研獎金的做法,挺好!目標是讓個人在其領域做出更大貢獻,故自由支配比較現實和有意義。
楊欽煥:我贊同這樣的安排。主辦方是真正站在體現公益人才市場價值的立場來組織這個活動,而且提前聲明這樣的規則,可以避免社會公眾和所在機構對于獲獎者的道德綁架。
中國財富:在您看來,秘書長拿百萬獎金,會否存在問題和風險?
王利民:這會有什么問題,合理交稅唄。要是發給我的話,我就先把稅交掉,然后把剩下的一半分給團隊,另外一半給基金會。
崔瀾馨:1、入選機制設計是否公平?2、社會上一定會有人說風涼話,如是不是又出現郭美美了,秘書長把錢都貪到自己腰包里了。3、如果資金僅限定用于個人,獲獎人所在機構可能會產生內部矛盾,秘書長的工作績效是團隊合力取得的,所以建議不限制,或者制定一個指導比例。
郭媛:根據《慈善法》此前的多次討論,“秘書長拿百萬獎金”應該不屬于調整范圍;但就連日來備受爭議的“10%還是15%”、“高了還是低了”等話題,社會輿論對于公益人拿工資、拿高工資還是很敏感的,這也是該項目考驗主辦方、獲獎者個人及其所在機構的地方,尤其需要更多專業人士普法、媒體傳播引導。
劉海軍:只要評選過程合理,捐贈者接受結果,作為個人獎勵,應該沒有什么風險,在輿論上也可交代。
楊欽煥:我覺得這是一種普通的民事贈與行為,贈與者和受贈者在確保有效的民事法律手續和依法納稅的情況下,不會有太大的問題。主要的風險點可能包括:一是作為熱點事件,要確保資金分配的合理性,要有嚴謹的評選規則來確定獲獎者;二是切忌把活動當成是慈善活動,不要在宣傳中將出資者的行為說成慈善捐贈,否則其公益性將受到嚴重質疑。
中國財富:如果條件符合,你會否愿意接受這筆獎金,為什么?
王利民:我肯定愿意了,這是對我工作的一個認可。我會拿著一部分去健身、去跑馬拉松、去潛水,把身體鍛煉好,能夠更好地投入工作。我本來想把一半的錢發給團隊,一半給基金會,但如果主辦方不允許,那我就給大家發紅包好了,天天發。
崔瀾馨:我愿意,因為有了這筆錢,我會更無后顧之憂做好秘書長。我會做好規劃,用30%加上積蓄,首付一個小房子或者租一個大房子,并將父母接到身邊照顧;30%做銀行穩健理財,用于家人的健康保障金及購買商業大病保險;40%用于能力提升、專業學習及出國參訪等,這部分資金還可能做些回報較高風險較低的商業理財。
郭媛:當然愿意,任何一筆正當來源的資金對我而言,都會是促進我個人成長和公益事業發展的良好資源。我很感興趣這個項目的甄選標準,并且有信心去爭取它。
劉海軍:愿意!只要公平合理,獲獎不僅代表了秘書長群體的價值,也是對本機構在領域貢獻的一種認同和鼓勵!
楊欽煥:我當然愿意,作為一名年輕的基金會秘書長,生活在深圳這樣的一線城市,壓力非常大,得到獎勵既是榮譽,也能改善家庭生活。同時,我也為自己的職業選擇感到驕傲和幸運,雖然收入只有企業普通員工的水平,但是時常可以代表基金會出席各種大型活動、接受各種媒體采訪、拜訪各種頂級企業,與不同經濟地位和社會階層的人進行平等對話、洽談業務,并且得到對方的尊重和賞識,這也是我們堅守職責、努力工作的一大動力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