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牦牛就沒有藏族。”十世班禪在考察青海牧區時這樣說過。藏族人也這樣說:“凡是有藏族的地方就有牦牛。”牦牛與藏族人相依為命、相伴相隨幾千年。于兩年前在拉薩開館的牦牛博物館用物證向人們證明了這一聯系。
故宮博物院院長單霽翔參觀博物館后評價道:“國內填補空白,世界獨一無二。”
北京大學教授沈明明則對筆者說:“牦牛博物館是一個創舉,是從另一角度看西藏文化——過去很少有人這么看。牦牛博物館也讓我們知道原來牦牛與藏族文化有如此緊密的聯系。”
實現這個創舉的是現在的牦牛博物館館長吳雨初。這位曾在西藏工作過15年的援藏干部,在離開西藏20年后又回來,從一個念頭開始,僅用3年時間,建成了世界上唯一的、被藏族朋友稱為“牦牛宮殿”的博物館。這其中的曲折過程都被吳雨初寫進了新書《最牦牛》中。
1.從零開始
大凡建一座博物館都是因為有眾多藏品需要向世人展示,牦牛博物館的建館歷程卻完全不同。最初只是吳雨初的一個設想。
2010年,吳雨初時任北京出版集團黨委書記、董事長,在北京郊區的一個冬夜,懵懂入夢時,“牦牛和博物館兩個詞像動畫一般,一個從左邊,一個從右邊,奇異地拼在了一起——組合成‘牦牛博物館’”。吳雨初在《最牦牛》中寫道,雖然是夢,但這個念頭讓他激動不已,于是懷揣著這樣一個“秘密”并試著去尋找兩者之間的可能性。
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吳雨初收集了大量牦牛的信息,得出了這樣的結論:世界上沒有任何民族或者說人類族群和動物種群有這樣密切的聯系。由此形成了最早的牦牛博物館的創意,那就是“通過牦牛所馱載的西藏歷史和文化,形成一個與藏傳佛教所不同的西藏文化符號”。創意后來在不斷修改,但這個想法一直沒有變。
沒有場館、沒有錢、沒有藏品、沒有人,只有這樣一個創意。一切從零開始。
首先是辭職。2011年吳雨初57歲,他的愿望是3年內即2014年退休前將博物館建成。
吳雨初帶著創意去游說,去和專業人士交流;這期間又不斷地豐富了牦牛博物館內容。沈明明和吳雨初是幾十年的老朋友,猶記得當時他“見人就說”的情形。
“從《最牦牛》可以知道籌建過程有多艱辛。曾經的官員身份會帶來一些便利和資源,但你一旦不是官員了,辦事就跟普通百姓一樣艱難。”吳雨初表示。終于在有關部門和領導的支持下,吳雨初擔任了北京援藏指揮部副指揮,牦牛博物館項目也正式啟動,開始一點點向前推進。
“書名‘最牦牛’有兩層意思,一是最真實的牦牛及其歷史,二是最真實的牦牛博物館建館歷程。”吳雨初告訴筆者,2011年他再度進藏籌建牦牛博物館,每一天都寫日記,出版這本書是要給博物館留下一份史料以及一個博物館案例。
2.每件藏品都有一個故事
“最困難的是沒有藏品,一件都沒有。”上哪兒去找藏品?只有藏品才能說明牦牛和藏族人的關系,它是物證。
吳雨初帶著博物館的工作人員也是志愿者開始做田野調查。全國有6個省、自治區有牦牛。他們就到有牦牛的地方一個一個地去尋訪。“第一次田野調查就走了一萬兩千公里,加上后來的共有3萬公里。”吳雨初說。
找藏品首先要讓人了解認識到為什么要做牦牛博物館。雖然藏族人和牦牛的關系非比一般,但是又很尋常,就像空氣一樣,他們并沒覺得牦牛很重要。因此,在田野調查的過程中,要讓藏族人了解為什么牦牛博物館是必做的。吳雨初說當他們明白這是做一個牦牛宮殿,為牦牛蓋一座宮殿時,“基層的牧民說這個事特別好,要支持,把東西無償地捐給我們”。
牧民才崩家養了100多頭牦牛,并不懂什么是博物館,當田野調查小組說到“牦牛宮殿”時,他立刻就明白了,不但成了義務宣傳員,還捐贈了自己家的以及從其他牧民那兒收集來的與牦牛有關的生產工具,其中包括從他爺爺手上傳下來的至今已70多年的馱鞍。
“牦牛之旅”讓吳雨初他們不僅收獲了藏品,更收獲了人與牦牛之間的故事,認識了很多與牦牛有關的人,他們當中有科研人員,有普通牧民,有學者,有藝術家,也有文物收藏者等。感動于牦牛博物館這個項目,許多人將自己的珍藏捐給博物館。
博物館大廳的天花板上有一幅抽象畫《藏人》,一半是藏人臉,一半是牦牛頭,畫的作者昂桑聽說是放在牦牛博物館的,立刻同意將畫及其版權捐贈出來。
牦牛博物館中年代最久遠的藏品是從黃河古河床挖出來的、45000年前的兩件野牦牛頭。其收藏者才干不辭辛苦從甘肅將之送到拉薩捐贈給博物館。
同樣的,通過微博聯系上的臺灣收藏家陳百忠捐贈了一件15世紀的牦牛皮法鼓。作為學者和博物館專家,他對牦牛博物館的建設和運營提供了很多思路。
《最牦牛》的附錄詳細地開列了專家學者和捐贈人的名單,吳雨初說這也是為了答謝那些給予支持和幫助的人。
3.藏族人的精神家園
“斯巴宰牛兒時,砍下牛頭放哪里?剝下牛皮鋪哪里?割下牛尾扔哪里?”這是著名的《斯巴宰牛歌》,是一首證明牦牛文化在藏族創世紀傳說中有重要性的民歌。西藏文物專家索南航旦早年曾記錄整理的版本的說唱人是他的岳父。在尋找牦牛資料時,吳雨初找到索南航旦,并一起將民歌翻譯成漢語。
《中國牦牛學》是迄今為止記載牦牛內容最全的著作,也成為牦牛博物館中關于自然與科學部分的基礎。這本書不僅讓吳雨初和該書的寫作團隊建立了聯系,他們還成為博物館的專家顧問團。后來吳雨初又認識了該書的藏文版作者、原拉薩市市長洛嘎,他同時也從事牦牛等方面的研究。洛嘎提供了不少牦牛的新線索。
可以看到,在這本講述牦牛博物館建館歷程的書中,只有少數的幾個有關牦牛的鏡頭,多數是與牦牛有關的人的故事。“我們的博物館不是一個動物博物館,是一個人類學博物館、一個講牦牛與藏族人關系的博物館、一個牦牛和它所馱載的藏族歷史和文化的博物館。”吳雨初說,他想通過這本書以及建館歷程讓人們更多了解西藏,了解藏族文化,所以講的是人的故事,而不是牦牛的故事。
“沒有牦牛就沒有藏族。凡是有藏族的地方就有牦牛。”吳雨初說,這兩句話是牦牛博物館的立館之本。目前博物館有2600多件藏品,分為4個展廳,一是感恩牦牛,表現的是藏族人信仰牦牛,牦牛養育了藏族,這是儀式性的;二是探秘牦牛,從自然和科學的角度去認識牦牛;三是相伴牦牛,用實物來展示牦牛怎么和藏族人在一起;四是靈美牦牛,講的是精神和藝術的牦牛,從最原始的巖畫到鑄鐵、鑲金等,到今天的藝術品。
“我們做的是專題性博物館。”吳雨初希望這里成為藏族人的精神家園。普通百姓可能不懂什么是博物館,只是知道有一個“牦牛宮殿”,就像回到家里一樣,通過這樣的方式來傳承西藏及高原的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