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槐花

唐毅

藕田所見

那天我去市郊，看見田間一位婦人

她采集的藕像她的手腕一樣白

抬頭望我的那一眼

意味深長，像是笑問客從何來

從她的眼波里，我讀到了流年

就像看到藕會想起荷

想起曾經葉綠花紅的日子

已然恍如隔世，甚至懷疑記憶是否真實

紅 海

紅樹林搭配了頗多色彩

有疊石、流泉、天竺葵、秋海棠

漫卷的水霧又送來虹

一個小池塘都有些盛不下了

楓或紅葉的木本植物

不在海里。這是可以題詩的紅樹林

有春山空，有鳥鳴澗

但聽說森林都是枕著海入夢

今 夜

今夜，深淺如往常

有滄海化入空氣，那一點水意還是可感的

如果要端正北斗

我就寫下光、電、火石

今夜，我仍在書齋

將以自心為圓，思接想象之外至無以復加

并許萬物為詩歌

許我排列的星星，都是生動且安穩的

難得糊涂

我是喜歡板橋先生的

學他寫字，還想學他那樣做官

現在字是寫得清秀了

做人也清白，但看四周依然如霧里看花

但清白不代表清醒

有時也會假裝糊涂，甚至是真的糊涂了

兼濟天下也僅限于紙上

或者就隔一片霧，什么都不看

請你原諒

真的要請你原諒

我已經努力過了，但還是不得要旨

那些沒有堤岸的水

消散或曰消弭——不像莊稼，可以立得起來

但那江流的方向

應是故鄉的方向。老屋的門敞開著

不過還得請你原諒

因為我真的是太想家了！你可以不必理會

海鮮姐姐

霞光波及的海平面

一尊剛出浴的——風浪洗禮過的礁石

那一種鮮艷，像我

尋覓已久的姐姐

向水而生的姐姐

是屬于大海的。但今夜她是人類

因為是海的女兒嘛

所以面朝大海，并自海中釣起一輪明月

立冬日所作

平鋪的田野一派敞亮

草樹、野菊、鏡水……站立的白鶴

也是有關立冬的全部印象

流離的鳥鳴，在寒風中失所

幾乎所有的節氣

都說到了草木，不可多得的小陽春

此時細雨生出寒意

昨夜小樓一盞孤燈，也有過絮語

哦，小雪

說到小雪，就會看見

一位著白色貂衣的女子

自霧淞后面現身

如千年狐惑，把雪中的冰踩得吱吱作響

但在南方，天氣仍極晴朗

好像只是一個符號

很多人都在念叨

怎么就不見雪呢？那可是好東西啊

秭歸，秭歸

遍插艾草與菖蒲的五月

一條叫作汨羅的江，會卷著浪花來

我在心里默念：秭歸，秭歸

未知屈子是否聽到

風在吹，逝水并未停歇

哀嘆過民生之多艱，他便投江而去

五月的雨很是決絕

我想秭歸，僅想到半篇祭詞

賽 龍 舟

據說始于一場宮廷追殺

賽龍舟。把人像粽子一樣綁了沉入江底

歷史隱秘處有緋聞

一首《湘夫人》讓三閭大夫死因成謎

驚恐的鴨子在江上

賽龍舟。江南江北歡聲雷動、草木欣喜

水可以載舟亦可以覆舟

一些隱遁的魚蝦，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隱 士

涪江邊上的大山不大

但山幽、林茂、泉甘……隱居其間的士

沒想過留下名字

只用山泉澆灌蕎麥和菜蔬

在茅屋讀書，也去水邊垂釣

但從來不去城市

偶爾下山，也只是沽酒或者買一點鹽

然后留下謎團和揣測

槐花，槐花

五月是槐花的故鄉

亦有別緒。我們在一棵槐樹下相見

在一小酒館談天

時光慢行，把滿城槐花都談開了

于是就有了滿城香

在北國與蜀國間，在大地和天空

至揮手的一剎那

你說槐花也來了！它也是來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