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薇薇
薇薇老師:
你好。我覺得我的婚姻走到邊緣了,我很害怕,也很委屈。
給你講講我的身世吧。小時候父母離異,我跟著我爸一起生活。我爸工作很忙,也不太會照顧我,下班一回來就抽煙喝酒打牌,家里總是烏煙瘴氣亂糟糟的,我很反感,但又無處可去。那時候就覺得,家里沒有一個女主人是不行的,另一方面又非常想逃離這種環境,建立一個干凈舒適的家。所以當我遇到結婚對象的時候,就義無反顧地逃離了那個家。
我精心地打理著自己的家,雖然談不上一塵不染,但也干凈整潔。剛開始我老公對這一切感到滿意甚至感激,可是時間長了,也因此引發了矛盾。有時候我真受不了他的“臭老爺們”德行,比如隨處亂扔臟襪子,看電視的時候總是把腳搭在茶幾上。我一說他,他就跟我急,怒罵我打擾他休息。再比如我每天都會把他第二天穿的衣服搭配好,熨燙好了給他掛在衣架上,剛開始他還很高興,可后來卻說我連他穿什么都管。有一次我們吵得很兇,是因為早上我叫他起床,他新換了工作我不希望他遲到,所以那天早上我叫了他三次,第三次他跟我急了,說他這么大個人了知道應該幾點起床,生活也能夠自理,不需要我這個小媽。
我聽了他的話,心情很復雜,我不懂,我不理解。我這樣照顧他的生活起居,這樣對他好,不知道是多少人所艷羨的,他卻因此揚言要跟我離婚。我覺得男人真是賤!難道我不管他就對了嗎?如果真是那樣,他還要我這個老婆干啥?希望你能為我答疑解惑!
盲音
盲音:
我一直覺得,孩子的游戲是對成人生活的模仿,同 時,成人的生活又是對孩提時光的不斷重復。
我們好像不管走了多遠,也走不出自己的童年。
我很理解你,童年的缺憾,對家庭殘碎與破敗的深刻厭惡,使你將干凈整潔以及得體的生活看得極其重要。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正是因為這種過分的看重,以至于物極必反。
在你的原生家庭中,你缺乏父親和母親對你的充分照顧,而這種照顧,卻無法照搬復制到夫妻之間。
父母對子女的照顧,帶有養育的成分。換句話說,它帶有強者的責任,也帶有強者的專斷。我們默認未成年的子女缺乏自我料理以及與世界交往的能力,所以會以一己之理解,為其完成生活中的萬般瑣事,替其做出種種選擇:小到穿衣用餐,大到挑選玩伴與學校。
然而在夫妻之間,卻不帶有這種責任與專斷。因為夫妻之間只有相互幫襯的責任,沒有養育與管教的義務。
你做的一些事情,大概已經超出了一個妻子的身份,略像一個母親。
你在來信的最后說到你們爭執,是因為你反復不斷地叫他起床,這使我想起我寫過的一篇文章《你生活中的鬧鐘人》。其中有這樣一段話:“妻子,就好比一個鬧鐘,總是在你睡得最香甜的時候把你喚醒,逼著你起床開始一天的生活。在它響個不停的時候,你可能很想砸了這個鬧鐘,但是如果沒有鬧鐘,你的生活也許早就殘碎不堪、支離破碎了。”
前段日子聽說市面上出了一種新款鬧鐘—除非你起來做五個俯臥撐,不然它就會沒完沒了地響。我猜想,這樣的鬧鐘不會被長久使用,而需要它的人,也不會過得如意自在。
如果眼看著老公就要遲到,也不提醒一句轉身就走,會顯得夫妻之間過于冷漠。如果叫了一遍又一遍,也確實會惹人嫌。即使妻子的身份之中有鬧鐘的功能,那么還是響一次就足夠了,很多時候,身份的轉換在于分寸。
很多事情在你看來,也許是低聲下氣的照料,而在對方看來,就變成了居高臨下的管教。低聲下氣或居高臨下,都不是婚姻關系之中該出現的氣氛。
親愛的盲音,成年人難免需要一種自由,這種自由首先來自于獨立感:感到自己能夠支配當前的生活,隨心所欲地做出選擇。身后的家庭應該能夠讓人感到放松,而不是讓人感到又回到了小時候被人管束的時代。
每個人有著不同的生活經歷和童年境遇,對于“度”有著不同的理解和期許,所以需要我們和另一半不斷地磨合、摸索、滲透,最重要的是相互理解,在下半生,建立一種雙方都滿意的、松弛有度的生活。
讓我們一起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