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劼
布魯塞爾上個月遭遇連環爆炸、傷亡過百后,歐洲的安全問題再次受到關注。一些朋友知道我在倫敦,就問:倫敦“太平不太平?”這不是一個好回答的問題。從去年的巴黎到今年的布魯塞爾,極端主義襲擊者似乎都跳過了倫敦這座首都城市,但倫敦的安全警戒級別一直都在“嚴峻”——僅差一個級別就到防范最高級水平。
我個人的體會是,當下的倫敦乃至英國,相較本世紀的第一個十年,能夠讓當地人感受到更多安全。說到這一點,在當地媒體報道中,常會讀到警方的解釋說,那是因為若干次潛在襲擊被及時挫敗。防患于未然自然沒錯,但防范恐襲和防火防盜不同,前者之所以發生,總是蘊含著復雜的社會因素,而非簡單地可以用個人意志來解釋。
我還記得2005年7月6日,在倫敦特拉法加廣場報道英國人意外收獲2012年夏季奧運會主辦權時的喜悅氣氛。時隔一天,倫敦遭遇二戰以來最嚴重的本土襲擊。很多英國人不解:好端端的,為什么被襲擊了?其實并不奇怪。只要有心去翻翻老報紙,不難發現在2005年前的幾年,發生在英國民間有關嚴重族群矛盾的新聞有多少。面對一些激進傳教士,當局長期采取的其實是消極回避態度。而且,布萊爾政府追隨美國出兵中東所造成的負面民意,長久未消。
如今的英國,從政府高層到民間,變化其實挺大的。卡梅倫領導的保守黨政府雖然召開了內閣緊急會議,但并沒有出臺任何過激地打擊極端主義組織的政策。對于遙遠的布魯塞爾比利時政府,卡梅倫只是用外交辭令表示了一下關切。倫敦智庫皇家三軍聯合研究所的反恐專家阿什拉夫對我說,他不認為為了反恐而實現情報共享是件容易做到的事,英國承諾的情報分享義務也只在與美加等國的“五只眼”同盟中體現出來。換句話說,經歷過2005年恐襲的英國,政府高層最大的觀念改變就是,不輕易干預他國局勢,以免惹禍上身。
在民間,最大變化在媒體。早些年,在英國生活的人時不時會讀到帶有種族歧視論調的報道評論,雖然也會引來社會嘩然,但發言者很少會受到輿論抵制。如今,英國媒體對于任何可能會挑起種族矛盾的報道評論都非常小心,同時對于民間極右翼排外勢力的宣傳活動采取集體封殺手段。這樣做的好處顯而易見,少數族群感到受到了尊重,而極右翼組織也感到自討沒趣。
倫敦今后會不會繼續太平下去,誰也不知道。但想獨善其身,是不容易的。6月脫歐公投之所以敲定舉行,原因之一是一些人認為“離開了,麻煩就少了,負擔也少了”。在布魯塞爾爆炸發生后沒多久,有英國的歐洲議會議員站出來指責申根帶來的人口自由流動禍及英國的程度越來越嚴重。不用民調,可以想象會有不少英國人認同該觀點。問題在于,如今的英國已經是本土人口和外來移民幾乎一比一的國家了。
另外,正如很多智庫所分析的,互聯網帶來的傳播影響力已經超越傳統的集結聚會。倫敦東部一些伊斯蘭教書籍銷售商曾向我抱怨說,傳統的伊斯蘭教紙質書越來越不好賣了,因為在這個國家長大的新一代穆斯林,是終日捧著智能手機的一代。我們不能把穆斯林社區和極端主義組織畫等號,但在英國,伊斯蘭極端主義的本土化蔓延趨勢,的確是英國反恐工作中的最大挑戰之一。▲
環球時報2016-04-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