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和初心

馬映

交 換

我隔水看你，你就和水一樣飄忽晶亮。

燈下我們交換眼神

像春桃交換內核，螞蟻交換新糧

寂靜認真。

在樓頂看星星，送走的歌聲和我很重

是積底的茶，而星星和你

屬漂浮在上的輕盈

我們要去遠方修建石屋

隨身背負憤怒之箭愛戴之弓。

看蒲草保持尊嚴綠得自由，雨天滴水伸長

廊檐

看你晨獵歸來，霜花滿頭。

東風和你不來

云雀銜來一枚桃核

點弄起上游波瀾，千重萬重

來年，你常浣洗的下游

突然四季芳菲

長亭外，剛送別了你

額頭，便盛上了一瓣緋紅——

依稀蝶的體溫

三月的柳絮慵眠不醒

桃花遲遲不肯上妝

你還在通往我的轎輦里，左右顧盼

東風，竟是偷懶的腳夫

海和初心

從明天起，解纜問槳

在干凈的地方入睡，以簡單的食物果腹

青石板，不妨礙一場夢的美麗

漿果，不用費心取悅于舌唇

一空煙雨涼薄，一頁青瓦潮膩

我要讓我的雙腳領悟滿塘蓮韻

領悟遠方的一霎清明

一楫蘭舟容與，一合房櫳向晚

我要讓我的心脾領悟七月蘭漿

領悟眼前的一瓢清淺

朝一個方向，清風梳理蓬亂的長發

踩翻鞋兒

在里面塞滿星光、草種

一個在煙塵里走失的游魂

依然堅信能找到海和初心

致海子

多云

21℃

長長的站臺

男人女人，生人故人

烏青的鐵軌，助他們流寓或是歸鄉

一個凡夫平靜地想起——

麥地村莊，太陽乳房

祖先，母親葡萄，瘦哥哥梵高

他說所有詩人都以夢為馬

他說該得到的尚未得到

他說該喪失的早已喪失

一無所有，兩手空空

一條和淤泥并肩而來的河，流入車底

車上沉睡的匹夫和貴人，一同蘇醒

愛上崇高，和遠方

三月二十六

凡夫默讀起這個日子

額前落滿莊重的塵埃

流淚，頷首

仿佛拾到了那頁遺書

簡促，輝煌如光——

我的死和這個世界無關

他說這世界變得美麗了

他說這世界變得美麗了

我站在小屋的窗前熨衣服

晚風和褶皺走進我的袖筒舉行婚禮

爐膛上的茶水正溫

裂了縫的盤子待在櫥柜靜養

裂了縫的盤子待在櫥柜靜養

爐膛上的茶水正溫

晚風和褶皺走進我的袖筒舉行婚禮

我站在小屋的窗前熨衣服

他說這世界變得美麗了

晚霞在天邊自焚

有風從墻外吹來

吹到了夢的深處

鵝群被艄公的哈欠驚散

時光懶懶地趴在船尾

我們相對而坐

水波將你從你背后的風景里搖出來

你面頰溫暖

晚霞在天邊自焚

你雙眼如潭

心一旦開始負重

心一旦開始負重

便愿意明日即是生辰

甚至退化成一顆鮮活的受精卵

重新蜷回母親溫暖的腹中

偷聽她和一個男人的愛情

心一旦開始負重

便愿意明日即是婚期

在一個燭紅的夜晚

夏娃復活

上帝恕亞當無罪

心一旦開始負重

便愿意明日即是卒日

只是讓我回到漢朝

做一截深埋的折戟

拒絕磨洗和認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