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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裂

2016-04-21 17:57:58王選
延安文學 2016年1期

王選,甘肅天水人。甘肅省作協會員。作品散見于《人民文學》《天涯》《文學界》等。著有長篇紀實散文《南城根:一個中國城中村的背影》、作品集《葵花之遠》。

沒人結婚,沒人去世,也沒人喬遷。秋分過后的一個下午,一串鞭炮突然響起。噼里啪啦的聲音,驚得巷道里閑逛的野狗一激靈,夾著尾巴,逃跑了。

秋后的巷子是枯寂的,像收割后的田野,毫無生機。

鞭炮是大喜和二喜一起放的。兩個老頭,六七十歲的人了,像兩個孩子,大喜叼著煙,二喜拿著火機點。煙著后,大喜皺著額頭,猛吸兩口,煙頭上冒火星時,夾在手上,側著身子,小心翼翼朝鞭炮湊過去,抖著手,倒弄了半天,才點燃鞭炮。二喜點完火,就早早跑到門里面,把頭探出來,像一只蘑菇,兩只手捂著耳朵,張著缺了一顆門牙的嘴。

大喜和二喜在鞭炮聲里,兩只老的皮都松塌塌的手拉在一起,進屋了。屋里,舊沙發上坐著老包。一張老雕漆茶幾上,擺著幾樣小菜,炒花生米、洋蔥木耳、涼拌豬頭肉。三只酒盅,挨在一起,酒水從盅里溢出來,漫在桌上。茶幾邊上,堆放著幾疙瘩行李。一捆被褥,一化肥袋衣服,一紙箱鍋灶碗碟,兩編織袋雜物。大喜二喜一進屋,就和老包喝上了。

這是喜事啊,來來來,再喝兩個,兩相好嘛。

兩個不行,咱弟兄三,要喝桃園三。二喜又雙手端起一盅酒,敬到老包跟前。

老包二話沒說,一一接過,全喝了。人上了年紀,量就不行了,八兩酒,人均不到三兩,三個人就暈暈乎乎,迷迷瞪瞪了。要是放在當年,他們可個個都是酒家啊,一人斤半都不在話下,可歲月不饒人啊。三杯酒下肚,老包只覺得老腸子老胃里點起了一溜子火,燒得他想掏出來涼一涼。

他喝了一氣煮的釅濃茶,茶水把酒氣壓了壓,才稍微舒服了一點??赡c胃剛輕松,酒勁又上了頭。他瞇縫著眼,一堆話涌上了心口。我在這院子住了五十七年,五八年到現在,整整五十七。他伸出一把粘滿老年斑的手,晃了晃。有感情啊,從一個二十多的少年,住到了黃土把脖子淹過了,咋能沒感情呢,這院里的一棵草,一片瓦,一根木頭棒棒,我都認得,它們也都認得我,雖說是個塌房爛院,但住的心里暖和。他揉了揉眼睛,瞟了一眼窗戶外面的院子,院子昏暗,草木凋零。墻頭,一只蜘蛛,忙著搬家??蛇€是要走啊,沒辦法,來也是政策,走也是政策,命??!

老哥,沒事,你住那地方,好歹也是樓上,光線好,環境好,比這破爛的院子強多了,我想住,也沒那個老鱉命呢,以后,想了,就來看看,坐個21路,就到了,方便得很。

老包就要搬走了,在這個他生活了五十七年的地方。

一九五八年,他住進這個院子,就沒有再離開過。那一年,全國有政策,開始進行私房改造,他當時從鄉下調進縣城的公社當干部,鄉里人進城,沒房住,一直擠在單位的宿舍,但常擠也不是一回事,總要娶妻生子啊。政府按照私房改造的政策,把大喜家的一間房子租過來,分給他。就這樣,老包就在這里安頓下了人生,直到后來娶了老婆,生了姑娘。姑娘長到十六歲,安排到鄉下的供銷社,一年秋里,坐在拖拉機上回家時,從車幫上掉下來,跌進溝里,歿了。六十歲上,老婆得宮頸癌,先走了。再后來,就剩他一個人孤苦伶仃地活在這人世間了。每天,他坐在院子,看院子其它屋里的人吃飯拌嘴,看門外同他一樣的老人飄忽而過,看院子上方的天空飛過一群灰鴿子,那嗡嗡而響的哨音,和幾十年的一樣?;秀遍g,他又回到了二十來歲,剛住進這個院子,有了新居,用兩天時間,把屋里用石灰刷得白白凈凈,墻上掛了一幅毛主席的照片,掛了一張公社發的年畫。他滿屋子轉來轉去,覺得家就是這樣子。后來,那個穿著清爽帶著酒窩的姑娘就進了家門,愛笑,愛揪著辮梢說話,愛讓他騎著自行車載她去河邊上兜兜風。再后來,就有了一個胖乎乎的小姑娘,像極了她的媽媽,有酒窩,愛笑,每天放學進家門,第一件事就是喊——爸爸。屋子雖小,日子雖然清貧,偶爾缺衣少穿,但一家三口在一起,油鹽醬醋,有說有笑,心是踏實的,日子是順心的。接著,事情就來了,姑娘走了,老伴也走了。留下了他一人,坐在這院子,看流年像落在墻上的陽光,一絲絲褪盡,只留下空蕩蕩的黑暗。老伴一走,這十幾年迷迷糊糊,一晃而過了,只有記憶似乎停滯在曾經。那么多日子像一張張日歷,一次性撕了,只留下一溜紙茬。

老包住進大喜家院子時,大喜六七歲,鼻涕都擦不干凈,二喜剛會走路。大喜祖父是老地主,在南山上有旱地二百畝,在河道里有川地百十畝,家里長工十八九人,短工來來往往,數不來。祖父手里,家業做大,修了一院房子,前前后后二十來間。在巷子里,也算是家底殷實、轟轟烈烈的人物了。后來,世事變化,風云乍起。田地被收回,分配給了貧下中農,家道日漸衰落。解放前,祖父死了,只留下一院房子,和一肚子對時事變遷的不解和疑慮。五八年,私房改造,大喜的父親積極響應國家號召,接受房屋改造,除過留出一間住的,其余全交給國家經租,因為他戴著地主后代的帽子,不積極由不得他。再說那時,經過多次改造,父親思想也確實開明了,他覺得把房子給更需要的人、給貧苦大眾是應該的,早期他們剝削人、壓迫人,現在就要受點苦“贖罪”。老包就是當時住進來的其中一戶。

剛開始,國家還發租金,后來,文革,有了新政策,這些房屋屬于國有了,租金也就很少發了。不發也就不發,大喜父親常說,這些房是窮苦人流血流汗蓋起來的,理應歸他們,再說建設社會主義,一切都會成為公有制,這房子,也不例外,這人啊,還是應該順著潮流走。他們騰出了最后一間房,全家搬到祖父城郊留下的一個老院子,住了起來。

后來,大喜的父親去世了。八十年代中后期,國家開始對私房進行退還。當時的政策是,原屬自住的房屋,一般應退回原房;原屬出租的房屋,只退產權,不負責騰退房屋;因國家建設需要,房屋已被拆除的,應由拆除單位根據當地的實際情況,按有關規定給予補償。大喜聽說了這事后,就開始跑動要回自家的房子。按政策,這些住戶就要搬走,把房子退給大喜,大喜將擁有這房子的產權。但政策歸政策,這里面的門道也不少。首先,房子過了三十年,有三四間蓋樓拆掉了,大喜應該找拆除單位要補償,可拆除單位在他找之前就已經倒閉了。大喜滿城跑斷了腿,連個門都找不見,別說補償了。拆了也就拆了,至少多一半在。但問題又來了,房屋是把產權退回來了,但是人家國家不管騰退,住在房子里的人,你自己看著辦。能怎么辦啊,住在這里的人,你讓他們搬走,那怎么可能?住了一輩子,都有感情,扎下根了,能說搬就搬的嗎?最關鍵的是,這些人,搬走之后,到哪里去,總不能睡到馬路上吧。大喜一開始還以房主的身份每家每戶進去講政策,提騰退的事,結果差點沒被人家用搟面杖亂棍打出來。他沒有辦法,只好去找政府,三番五次,政府說給協調,但說歸說,解決不了住戶的實際問題,誰也不會搬出來。搬遷就成了黏鼻涕纏在了瑪瑙棍上,沒處下手。

事情就這樣,大喜拿著產權證,但只是一張紙,名義上屬于你,可沒有使用權。大喜就不停地反映,不停地找領導,最后變成了上訪,去市上,省上,甚至北京。但在客觀現實下,誰也沒有辦法解決。最后,大喜落了個上訪難纏戶的名義,被作為了重點監控對象,一出門就被攔截。

那時候二喜在干什么呢?好像在深圳。一開始,他當小學老師,九十年代,下海經商,去了廣東。那時他謀著掙錢發財,家里的事也不管不問。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地推著,像驢拉磨,轉啊轉,轉了一二十年。院子里住的人,有的老死了,有的病死了,有的跟著兒女外面住了,有的工作換了去了他鄉,有的買了新房去了別處。曾經的難題在時間深處,一一迎刃而解了。房子一間間空下了,大喜從兒子那里搬了過來,拾掇了一間自己住。他常想,當初急個辣椒啊,上什么訪,遭了那么多罪,早知道今天,還不如一天天坐著等,這房子遲早就歸自己了,用土話說,就是饃饃不吃在籃籃里放著呢,急個毛啊。

最后,院子的人都搬完了,只留下了老包。大喜一直盼望著老包搬走,可老包就是搬不走。他一個孤寡老人,何去何從?大喜反正也不急了,就這樣耗著吧,總有一天,老包會先他而去世,這房子又會成了他的。到時候,祖上留下來的一院房,就完完整整全是他大喜一人的了。雖然幾十年,房子沒有翻修過,有塌有破,東倒西擰,但看著滿當當一院房,心里是踏實的。再說這地皮,慢慢成了城中心,值錢得很,以后要是拆了,補償不個一二百萬,就把怪事出了。以后有補償款,給三個子女一人分一疙瘩,剩下的,自己揣上滿地球旅游去,瀟瀟灑灑把這一輩子打發完。

就在大喜做好了長期耗下去的打算時,老包找上門,突然說,自己要搬家了。那時,大喜正對著一面沾滿污垢的鏡子安假牙。老包慢吞吞的一句搬家,把他的塑料假牙驚得掉在了地上。他真想沖過去,把老包抱起來,轉一圈。但胳膊剛一舉起,才發現自己已經是半截老茬茬了,哪還能抱起一個人。

住得好好的,咋就搬了呢?再說年紀大了,搬出去也不方便啊。大喜按捺住內心的激動,故作挽留的說。

哎,一輩子,都住別人家的房,沒個自己的窩,死了,心里不踏實啊。老包扶著墻說。

在哪塊?

南五里鋪,廉租房。

那里面啥都沒,咋住???

我前段時間買了一張床,湊合著就行了。都快死的人了,沒必要住多好。

老包從去年就開始考慮著弄點自己的房子了,雖然年齡大了,住不了多久,但至少是屬于自己的。活了一輩子,有個居所,也算是對自己人生一世的交待吧。死了,閻王爺問起來,也是個有房的鬼啊。后來,他聽說社區能申報廉租房,房子面積小,四五十平米,可以租,也可以買下。租的話,一月三四百;買下來,一平米,兩千元。面積大小,剛合適,一個人住。買的話,也不算貴。老包到社區登記了一套,第一批,沒申請下來。他跑了好幾次,給社區書記送了兩條四百多的吉祥蘭州。第二批,下來了。老包翻騰出自己一輩子的積蓄,十二萬,交了房費,買下了這房。

大喜沒有挽留老包。其實他也希望老包早點走,走了,這院和院里所有的屋子,就全屬于他了。他早早搬掉,心上的一疙瘩石頭就早早落下了,免得夜長夢多。

大喜只說,那天搬之前,咱哥們坐坐,給老哥敬兩盅,畢竟是好事,畢竟一個院子住了好多年了。

一個秋分過后的下午,老包要搬走了。大喜邀請老包到他屋子坐坐,喝一杯。老包人犟,執意不去,說年齡大了,喝酒誤事,下午能走就走脫身了。拉扯了半天,大喜聯系了自己遠房侄子的電三輪,讓晚上六點騎車來送老包。老包才安下心。大喜幫著老包把行李提到自己門口的屋里,方便裝車。然后鉆進磚頭壘砌的廚房,倒騰了半天,收拾了幾樣小菜,端到屋子,又從舊衣服堆里翻出一瓶酒。這可是我珍藏了六七年的好酒啊,一直舍不得喝,害怕那不爭氣的狗崽子(兒子)偷去,一直藏在爛襖里,今天高興,咱們老哥們把這酒解決了,晚一點讓俊娃把你送過去。

他們你一盅我一盅地喝著,說些陳谷子爛麻子的事,說起五八九年挨餓,人們沒吃的,把南山上的樹皮都啃光了,信陽和定西那邊餓死不少人,接著后面一連串的政治運動,可是熱鬧啊。那時候人雖然肚子空著,可心里滿當當的。不比現在,肚子實了,心空了。甚至說起大喜的地主祖父,當時是何等輝煌,而到了兒孫手里,一敗涂地,曾孫更是不堪提及啊。說起這幾十年,滿院子的人一戶戶走了,當初還是親戚鄰居,這一走,天各一方,誰也念不起誰,誰也不知道誰的下落了,一起喝酒打麻將的人,估計有些早已不在這世上了,活著的,也可能像秋里的螞蚱了。他們甚至說起那一場災禍,如果姑娘活著,也五十好幾了,孩子也應該結婚生子了,真是沒有三世同堂的福氣啊。他們漫漫散散地說著,似乎舊日的云彩飄過來,罩住了他們,讓他們的眼角和嘴皮上落滿了暗淡和昏黃。他們唯獨沒有說起未來,未來似乎是不可靠的,一說盡是困苦和茫然。人,活到這個份上,似乎也就沒有什么未來可想了,活過一天是一天,而唯一有的未來,也就是不遠處的某一天,死了,埋了,啥都沒有了。再說,他們誰敢談未來?一個無兒無女,沒有老伴,有一天,不能動了,后面的生活怎過?想也不敢想。另一個雖說有兒有女,但女兒嫁在遠方,聯系甚少;兩個兒子都是怕老婆,天天都在謀著咋樣剜他的肉吃。即便有這一院房,在兩個都不是省油燈的兒媳婦手里,也沒他多少份,去旅游也不過是自哄自罷了。再說為了房子,在兒媳婦的操弄下,兩家人鬼知道會爭奪打鬧成什么模樣,說輕一點,斷絕關系,重一點,怕是你死我活啊。所以,這以后,還是不敢想,一想心就被撕成兩瓣了。

正當他們不緊不慢地喝著時,二喜來了。一進門就說,這老包總算是要搬了,好事情啊。老包沒言傳,聽這話,他心里一噎,想,這房雖然是你們家的,但當時也是國家給我分的,又不是我搶來的,你這話。大喜招了一下手,說,進來坐下,一起喝兩盅。大喜有些納悶,他搞不清這二喜是咋知道老包要搬的。二喜搓著手,說,不能光喝酒啊,老包要喬遷新居,是喜事,我們要放一串鞭炮,慶祝一下。大喜一聽,連連說是。其實鬼知道他們的心思,名義是慶祝老包有新居,實際是慶祝老包終于要搬走了。這兩兄弟,都是精靈鬼。

二喜出門,在巷子里買了一串鞭炮,硬拉著大喜在門口放了。

老包坐在屋里,眼睛昏花。這會,他倒無所謂了,真是無所謂了。有喜又咋,有憂又咋,高興又咋,痛苦又咋,到頭來,還不是那么一回事?他突然覺得這酒喝的好啊,好多年不沾,今天來了幾盅,感覺飄飄蕩蕩,渾身都輕省了。

放完炮,大喜拉著二喜進門了。這兩兄弟,可是從來沒有這么親近過。二喜在南方經商,小掙了一點,2000年左右,回來了。回來后的二喜明顯看不起過的很背運的哥哥,處處都是不屑,跟他基本沒有往來,兄弟之情也很淡漠了。大喜知道人家有錢,自己寒酸,也躲得遠遠的。二喜這次來,著實讓大喜有點疑惑不解,也有點受寵若驚。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昏暗再次降臨了巷子。有風吹過,那些紅色的鞭炮皮被卷成一堆,又四散開來,隨風而去了。鞭炮聲早已湮沒在了空曠的巷道里,沒有人記起,這里曾放了鞭炮,也沒有人會記住,這落寞的秋日午后,無限的涼意在人們背上像一條河流一樣,緩緩逝去。唯有桌上的酒盅里,盛滿了一絲最后的暖意,哪怕是苦澀的,是辛辣的,但入喉,入胃,入肚,這苦澀辛辣也刺激的人渾身暖暖的。

六點,大喜和二喜幫著把行李裝上電三輪,老包走了,老包就這樣走了。

秋風起,秋風吹倒了酒盅,吹紅了結滿皺紋和褐斑的老臉,吹滅了往事的眼睛。

老包走了后,大喜和二喜把剩下的二兩酒解決了。兄弟兩人,久不來往,這次相聚,分外親熱,拉拉雜雜說了一堆家務事,還說以后兄弟之間要多來往,多走動,不要那么生分,好歹都是一個娘老子生的,又沒怨沒仇。喝完酒,二喜喊著要請客,拉著大喜,搖搖晃晃出巷子,在小肥羊吃了一頓火鍋,又提了一瓶牛欄山二鍋頭。那一頓飯吃得兩人心上那個熱火朝天,是少有的。高興啊,老包搬走了,能不高興嗎?祖先的家業又完完整整回到了手上,完完全全成了私人財產了,能不高興?

兄弟倆簇擁著下了樓,拉拉扯扯,蔫蔫乎乎,東倒西歪,滿臉褐紅,神志迷糊,站在路口又說了半天,差點被一輛車撞上。二喜跳起來,朝車罵了句,瞎雞巴眼了,老子把你做了。然后掛著滿嘴唾沫,和大喜告別了。臨走時,二喜含含糊糊說,大哥,老院房子的事,你考慮一下。

他們各自打車回了家。一開始,大喜沒明白二喜的話是啥意思?;氐郊遥诖采咸傻胶蟀胍梗逍蚜?。他拖著鞋,到院子,心滿意足地轉悠著。月光很亮,潑下來,院子像個盆,盛著明晃晃的月光。院子靜極了,沒有了老包的呼嚕聲,似乎一切都變了,好像是另外的地方。大喜坐在廊檐下的木頭墩上,亂七八糟地想著事,突然,他又想起了二喜臨走時的那句話。老院房子的事,你考慮一下。老院,不就是這個院嗎,讓我考慮一下,考慮啥?大喜一下子明白了,二喜昨天來,是有目的的,要不然他從不登門的人,怎么突然就來了,他可是半輩子沒看得起當哥的啊。再說二喜是個吝嗇到家的人,自己發財了,從來沒給當哥的買過一包煙,昨天竟然那么大方,又是飯又是酒,少說也花了五六百,原來是惦記著這院房啊。這算盤打得也太如意了,我大喜跑來跑去跑斷了腿,說來說去磨爛了嘴,最后被當成上訪難纏戶一天被看管著,跟犯人一樣,費盡了力氣,把這院子弄到手,你倒出來拾便宜了,你咋就那么愛拾便宜呢?真是奸詐啊。

看來事情挑明了,二喜想要這房子。月亮西移,院子黑了不少。月光照不見的地方,漆黑像一張幕布,覆蓋了所有。慢慢的,黑幕聚攏而來,要把大喜埋沒了。

第三天,大喜正收拾著老包住過的那間屋子,他把窗戶打開,通通風,屋里太潮,墻角盡然長著苔蘚和蘑菇。大喜剛摳掉一塊苔蘚,有人進來了,是二喜,二喜提著兩盒禮當。大喜擦著手,把二喜領進自己住的屋子。他已經不像前幾天二喜來時那么親熱了。他倒了一杯水,沒有放茶葉,一是不想放,二來覺得自己茶葉檔次低,二喜估計看不上。二喜倒是很熱情,哥哥長、哥哥短的叫著,說一些八竿子打不著的事。大喜聽著,悶著頭抽煙,煙霧裹住了他稀疏而花白的頭發。

哥,你說咱這院子租出去,一間多少錢?

二三百吧,不清楚。大喜把煙蒂在鞋底研磨著。

這些房子再拾掇拾掇,還能住。

哦。

里面檁子和椽好著沒?

哦,不清楚。

這院子的產權證在你手里吧?

大喜一激靈,把煙蒂在煙葉和絲綿處扭成了兩截。一聽產權證,他的心尖上像被誰摳了一把。他沒有回答,只是干咳了兩聲。

哥,我知道你這些年過得也不順當,兒子不孝順,兒媳婦難纏。雖然咱們走動少,但你的事我都在心呢。其實呢,怎么說呢?二喜搓著手,囁嚅著,似乎不好意思,過了一會,他把手往大腿面上一拍。咱兄弟倆,打開天窗說亮話,也沒啥不好說的。是這樣,老包前幾天搬走了,這院子也就全歸我們李家了,房子是我們的。二喜故意把李家和我們這些字眼壓得很瓷,意思已經很明白了,這是我們的房子,是李家的,不是你大喜一人的。你看啊,我們的祖先一輩子沒積攢下光景,給咱兒孫更沒留下啥值錢東西,來來回回就這個巴掌大的院和幾間房子。

大喜把煙頭往門外一扔,抬起頭問,你啥意思?

二喜被這么一問,愣了一下,然后,笑呵呵地說,也沒啥意思,咱就挑明說吧,我覺得這院和房,既然是祖先留下來的,就應該人人有份吧,不能大哥捏著個房產證,自己都占啊,一碗飯,大哥你吃面條,我當兄弟的也該喝一口湯吧。

啥?二喜你說啥?人人有份?你的意思是你也有份?你也好意思說這話?這些年我為了這院,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你在哪里?事情最后成了,你倒出來撈便宜了。大喜咽了一口卡在喉嚨里的痰,開始喘粗氣。

我知道你有功勞,但功勞歸功勞,這是祖先留下的遺產,不是你后天掙來的。只要是遺產,我們就人人有份,不能你獨吞。二喜用右手背拍打著左手心說道。

大喜咧著嘴笑了笑,譏諷到,二喜,你不是號稱李百萬嗎,還在乎這點塌房爛院,這不是掉了你李老板的價嗎?

是啊,我就有錢,這錢沒偷沒搶,有什么好笑的?可我再有錢,屬于我的一份不管咋樣我也會要回來,哪怕是一片廢磚爛瓦。二喜開始朝著大喜吼了起來。

我給你說,二喜,不是看在兄弟的情面上,不是怕被親戚鄰居笑話,我早把你從這門里趕出去了。大喜瞪大眼珠子,湊了上去。

我也不想跟你吵,我來是解決問題的。

沒門!走!出去!

大喜呼哧一下站起來,抓住二喜西裝的肩,使勁往外拽。二喜胖,衣服一扯,胳肢窩呲一聲撕開了一道口子,爛了。二喜站起身,肩膀一摔,差點把大喜摔到門框上。然后歪著脖子出了門,說了句,當兄弟的,不要把事情做絕了。然后摔著西裝,扇著風,走了。

大喜抓起門口放的兩盒禮當,朝門口砸了出去,罵了句,誰要你的破東西!

誰也不知道事情會是什么樣的結果。天氣漸漸冷了,院子里的花石榴和李子樹開始落葉了,黃的,紅的,落了滿院,一片狼藉,大喜也沒有心思去打掃了。他整天坐在院子,想著那天兩人由說到罵的情景。葉子落下來,蓋住了他的頭,像雪地上落了枯葉,他也渾然不覺。他當初都是盤算好的,這院過幾年拆了,錢分三個子女,剩下的歸自己?,F在沒拆,全租出去,也能掙點房租,養活自己夠了。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二喜來了,二喜來要房和院了,他像被頭上悶了一棍子。他想,這房子,給二喜一半,院子產權一分為二,這勢必意味著他的幾百萬就沒有了??!幾百萬,天啦,不是幾千幾萬,誰能甘心送了人?話說回來,你二喜憑什么來要?這房子,蓋的時候你出了幾分力,要的時候你跑了幾步路,你憑什么???就憑你也是子孫,祖先活著時,就沒說過一人一半。拉倒吧,你就別妄想了。

大喜這就死了心,房和院,無論如何也不會給。我住在這院里,你二喜把我有啥辦法?難不成抬出去扔了,或者謀害了?看你也沒那個慫膽。這么謀算了一番,大喜的心里輕松了許多。他起身,樹葉子嘩啦啦在頭頂落了下來。他唱了一段秦腔,進屋睡覺了。

兩天后,他收到了一條短信,二喜的,說,再叫你一聲哥,產權和房的事,你考慮好,不要到時候傷了兄弟和氣,弄成仇人。一人一半不行,退一步,給我三分之一,也行。

大喜從鼻孔里笑了幾聲,他不太會發信息,只打了幾個字:沒門,一片瓦都沒。幾秒鐘后,二喜又回了一條,一個字:好。

大喜關了手機,摸了一把頭發,嘆息了一聲,這頭發啊,真像日子,越過越少嘍。他把眼睛閉上,突然無比地輕松,很快睡著了。他夢見小時候,他和二喜在河邊上捉螞蚱,二喜膽小,不敢捉,站在酸刺邊上。他捉了三只,給了二喜兩只,自己留了一只。二喜拿著半拉氧化的蘋果,舍不得吃,給他留著。他們坐在草坡上,七月的陽光,好明亮啊,照在螞蚱身上,螞蚱都成透明的了;照在他們的光脊背上,他們都成透明的了。螞蚱在他們手上蹦跶著,怎么蹦跶,也逃不出他們的手掌。他們開心極了,哈哈笑著,把牙齒都笑歪了。

幾天后,大喜收到了法院的傳票,二喜把他起訴了。

責任編輯:張天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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