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健任
“負薪不惜流鹽汗,卸磨何妨食草根。”對于毛驢,秦玉峰有太多的話要說,作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東阿阿膠制作技藝代表性傳承人、東阿阿膠股份有限公司總裁,他和毛驢打了一輩子交道,也因此被稱為中國“首席驢倌”。
現在,首席“驢倌”很忙,因為到2020年之前,他有兩個艱巨任務:一是用東阿阿膠的滋補養生價值為建成健康中國做出貢獻,二是用毛驢的經濟價值為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增磚添瓦。
如此,將近花甲之年的秦玉峰從當年的“阿膠少帥”成為今天的“首席驢倌”,角色的轉變并不單單是年齡的增長,從“壽人”到“濟世”一起抓,他給自己和東阿阿膠加了一副擔子。
“驢倌”的心結
阿膠雖有“血肉有情之品,滋補奇經八脈”之功效,但是“驢倌”心中有一個“結”,怕是最好的阿膠也解不開。
前幾年,在新疆伊犁州幫助牧民建養驢基地和合作社的東阿阿膠援疆工人王懷利等人回到公司作述職報告時,沉默寡言,戰戰兢兢。秦玉峰嚴厲地批評他們:“在新疆待了多年,連述職報告都做不好!”
當得知緣由時,“驢倌”心碎了。
2001年,東阿阿膠公司聯合新疆自治區政府建設大型養驢基地,幫助新疆改良毛驢品種,幫助牧民建設毛驢養殖合作社。作為公司業務骨干,王懷利被派到了前線。養殖場建在和田市北郊的戈壁里,離最近的村莊10多公里。剛開工時,連宿舍都沒有,王懷利和牧民住了七個月的“地窩子”——在戈壁上挖一米多深的坑,晚上睡覺的時候上面蓋上塑料膜,白天十幾度,晚上零下十幾度。對于這段艱苦歲月,王懷利記憶猶新。
艱苦的條件并沒有打倒這位山東漢子,短短幾個月,占地5300畝的養殖場建成了。800多頭東阿阿膠培育改良的黑毛驢一進場就讓當地牧民和畜牧局驚呆了:還有這么大的毛驢?當地的灰毛驢瘦小,而東阿阿膠的黑毛驢比當地的馬都大,政府和牧民心動了。
面對公司領導重托和當地政府、群眾的殷切希望,王懷利帶領牧民開始走上了致富之路。從40多度的夏天到零下30多度的冬天,從海拔2700米的草場到流水湍急的伊犁河小島牧場,王懷利從沒向公司領導訴過苦。“工作累不可怕,愁的是與當地維族同胞語言不通,無法交流。”為了打發時間,他每個月騎半天馬到和田市區找網吧下載電子書,每天抽四包煙……在一望無際的戈壁灘,王懷利很怕自己得抑郁癥。
隨后,東阿阿膠加大了對新疆的幫扶力度,秦玉峰提出,要實現“一頭驢就是一個小銀行”的目標,東阿阿膠先后在喀什、阿克蘇、和田建了四個大型養殖合作社,援疆隊伍也隨之擴大。
2009年,李世忠、楊濤、陳金亭等人來到新疆幫助當地牧民推廣、改良黑毛驢。每年春季組織開展養驢技術培訓班時,為避免語言不通,他們請來新疆畜牧科學院的教授和當地維族養殖大戶 ,并編制維漢雙語教材。如今,合作社建起來了,黑毛驢鼓起了牧民的錢袋子,而這幾個山東漢子的艱辛卻成了秦玉峰永遠的心結:
在新疆“八年抗戰”的王懷利回來后聽不懂新名詞,與別人搭不上話,變得沉默寡言……
2009年3月,在伊犁養殖場,一米多厚的積雪、刮壞了三個防盜門的狂風讓楊濤心有余悸……
2011年中秋節,在伊犁養殖場,李世忠和陳金亭叫來了兩個老鄉,買了幾斤豬肉過節,一杯酒后,四人抱頭痛哭……
每當提到這些,秦玉峰總會淚流滿面,他總覺得是自己虧欠了他們。“每次他們回來,我都要請他們喝酒,請他們吃飯,向他們道歉,也從那時候我意識到必須要進行制度改革,兩年必須輪崗一次。”秦玉峰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雖然愛將遠在千里之外,但都緊緊牽動著秦玉峰的心,他經常去新疆看望他們。“2012年,秦總到阿克蘇、和田、喀什、伊犁看望并指導我們,當時他從阿克蘇飛伊犁的途中開始發燒,到了伊犁燒得很厲害,但他仍堅持慰問我們。”李世忠對記者說。
一夜細雨萬里春。如今在新疆,毛驢不僅僅是交通工具了,更成為當地致富的產業。時任新疆維吾爾自治區黨委書記的王樂泉專門表達了謝意:“東阿阿膠的援疆工人過來后,對我們貧困地區很有幫助,好多村民都說,今年又有驢娃子出售了,掙了大錢。”
2010年喀交會時,時任山東省省長的姜大明來到喀什,在中巴車上突然看到東阿阿膠打出“一頭驢就是一個小銀行”的廣告語,他非常高興,充分肯定了東阿阿膠在新疆的貢獻。
如此一來,“驢倌”留下了心結,卻實現了心愿。
“驢倌”的故事
養毛驢能致富?很多人不相信,過去在我國農村貧困地區,毛驢一般被用作交通工具,隨著現代交通越來越發達,農村養殖毛驢越來越少,但對于“毛驢扶貧”, “驢倌”卻有很多故事要講。
故事一:“呂有功”。上世紀60年代,在甘肅慶陽,糧食短缺,異常貧困。當地按戶口分配口糧,沒有戶口就沒有糧食。當時一個村養一頭驢,全村人把驢當成人一樣對待,因為毛驢肩負著全村生產運輸的任務。但是糧食有限,毛驢經常吃不飽,瘦弱如柴。為了讓毛驢能吃飽,全村人想了一個主意:給它個戶口,要一份口糧。于是,“呂有功”這個名字就報上去了。后來組織部考察干部,要提拔像“呂有功”這樣的能帶領群眾致富的好干部,大家只能如實招來。不光在慶陽,在那段艱苦歲月,我國大部分地區生產資料匱乏,毛驢就成為農村的“呂有功”。
故事二:毛驢禁毒。2007年兩會一結束,時任云南省藥監局局長的孫學明,就到東阿阿膠考察工作。在中緬金三角地區,農民偷種罌粟現象嚴重,雖然國家嚴厲打擊毒品,然而受利益驅使,屢禁不絕。當地百姓大部分很窮,很多人連一百塊錢都沒有見過。當看到東阿阿膠的養驢模式后,孫學明眼前一亮:當地人有養驢的風俗,如果把東阿阿膠引過來建立毛驢藥材養殖示范基地,既能建立一個民族地區的毛驢藥材基地,又能夠帶動農民脫貧致富。當第一批50頭黑毛驢頭戴大紅花到達時,當地200多頭雌性小毛驢異常興奮,村民更是高興得合不攏嘴。現在,黑毛驢讓當地農民嘗到了甜頭,把罌粟扔到了一邊。
故事三:毛驢銀行。有一年,秦玉峰到新疆考察項目落實進展,在岳普縣走訪了一位獨臂維族老人。老人養了三頭經過東阿阿膠改良過的岳普湖疆岳種公驢。在老人看來,一頭驢就是一個小銀行:一頭公驢每天配一次種,收益150塊錢,每天平均配兩次,三頭每天就可以收入900塊錢。后來,東阿阿膠把改良品種模式推廣到全新疆,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初次在慶陽推廣這一模式時,當地信用社把“一頭驢就是一個小銀行”的宣傳牌給拆了,在他們看來,作為農村小銀行的信用社和一頭驢相提并論,不是罵行長是驢嗎?但是兩年后,他們再也不敢拆宣傳牌了,因為這塊宣傳牌被養驢致富的農民定在了高壓線底座,并且牢牢看守著。
對于“毛驢扶貧”的故事,秦玉峰說起來滔滔不絕。他堅信,雖不如駿馬高大威猛,但是任勞任怨的毛驢一定能“馱”著農民走出貧困,奔向小康。
“驢倌”的議案
2015年1月30日,在山東省第十二屆人民代表大會第四次會議中,秦玉峰提了一則“毛驢議案”:將毛驢納入家畜補貼范圍。之所以提出“毛驢議案”,是因為貧困戶在養驢時沒有與養牛、羊、豬同樣的政策資金扶持。
有人說,養驢周期長、見效慢,效益不如養牛、羊、豬。對此,秦玉峰一百個不服:“養驢周期雖長,但一到兩年也能見效,而且效益是牛羊無法相比的。就拿一頭成年母驢來說,驢奶每年能賣3000元,孕驢血能賣2000元,母驢本身能賣4000元,所以一頭母驢一年就能產生9000元的效益,已經超過一頭牛的效益了。”
并且,相比牛、羊、豬,驢的市場價格更穩定,每年驢肉價格穩定增長3%左右,這離不開東阿阿膠的推動。楊濤是東阿阿膠活驢掌控部辦事處經理,他每年要到全國各地收購活驢,被貧困地區的養殖戶稱為“財神爺”,也被各地驢販子罵作“喪門星”。東阿阿膠的活驢收購平臺解決了養殖戶不了解市場行情、易受騙、銷路難、銷售價格低等問題。為避免養殖戶利益受到損害,楊濤一年基本都在路上,一輛車兩年開了14萬公里。
對于“毛驢扶貧”,有人持懷疑態度,于是秦玉峰帶領公司員工親自實踐,對貧困農戶養殖毛驢進行補助。2007年,東阿阿膠聯合內蒙古巴林左旗政府設立養驢扶貧基金會。農戶每養殖一頭驢,基金會補助1000元。東阿阿膠負責全旗所有毛驢的收購,并且在市場價基礎上每頭再加400元。同時,東阿阿膠出資修建27個改良站,免費為牧民改良當地灰毛驢。此外,在巴林左旗后興隆地村,東阿阿膠出資并聘請中國人民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副教授鄶艷麗對該村進行鄉村整治規劃,讓該村實現了由窮到富的轉變。
看到效果后,秦玉峰決定下一盤大棋:啟動建設“百萬頭毛驢養殖基地”計劃。一個惠及30個民族農牧民的百億商品驢產業帶,正在內蒙古赤峰、遼寧阜新等邊貧地區隆起。這些地區已有鄉鎮級以上養驢協會百余家,200頭規模以上養殖戶1000個,1000頭養殖村350個,10000頭養殖鄉鎮13個,5萬~10萬頭養殖縣8個。短短幾年時間,已帶給農民20多億元收入。
如今,秦玉峰的示范得到了政府層面的響應,山東省聊城市確定開展養驢扶貧五年行動,按照政府扶持、企業帶動、金融幫助、貧困戶積極參與的模式,在貧困村大力發展養驢扶貧,力爭通過五年時間,發展基礎母驢3萬頭,存欄肉驢30萬頭,使15萬貧困人口走上脫貧致富的路子。在實施中,將率先在東阿、高唐、陽谷開展養驢產業帶動精準扶貧試點,采取代養驢駒、差價送驢、規模養殖等運行模式,并制定相應扶持政策。
“毛驢扶貧”終于從“游擊隊”變成了“正規軍”,但是“驢倌”對現在的“兵力”并不滿意。在脫貧攻堅集結號吹響之際,秦玉峰希望在熱火朝天的第一線,看到更多毛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