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亞洲觀”

辜學武

3月24號，李克強總理在博鰲亞洲論壇2016年年會開幕式上有一個演講，演講的題目是“共繪充滿活力的亞洲新愿景”。光從這個題目，人們就可看出中國政府在亞洲未來發展方面的一些新判斷和新思考，表明中國在強化“命運共同體”的打造過程中正在形成一個清晰的“亞洲觀”。

從時間上來講，北京“共繪亞洲新愿景”的倡議，可以看成是一個對當前世界發展危機四伏的一個對策。不言而喻，亞洲發展的外部環境已經惡化，而且還在持續惡化。在這樣一個風雨飄搖的外部環境下，亞洲能持續保持遠遠高于歐美經濟發展的速度已實屬不易。中國和印度去年經濟增長的平均速度是美國的4倍，歐洲的5倍多；雖然基數遠遠低于德國的水平，但中國居民人均收入去年增長的速度幾乎是德國同時期平均工資增長速度的3倍。從增長速度來講，亞洲不愧是一個生機勃勃、“充滿活力”的大陸。

但亞洲的活力和潛力還遠遠沒有窮盡。亞洲有近世界60%的人口，然而它對世界每年經濟產出的貢獻還只剛剛過30%，對于世界貿易的貢獻率也只是13多一點。世界上最貧困的人口當中，至少還有50%生活在亞洲；亞洲國家中真正徹底擺脫了中等收入陷阱的國家和地區除中國香港、臺灣地區，日本、新加坡和韓國以外，寥寥無幾。以60%的世界人口才完成30%多的世界貿易，也說明亞洲在互聯互通，融入世界方面還有很大的潛力，要趕上北美和歐洲的水平，亞洲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目前亞洲經濟增長率對世界經濟增長率的貢獻遠遠超出歐美的貢獻這一事實告訴我們，亞洲的增長活力遠遠地超出歐美。這個消息有喜有憂。喜的是古老的亞洲依然生機勃勃，精神煥發；憂的是亞洲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從美國和歐洲獲取強勁的發展動力了。不管亞洲各國愿意不愿意，不管它們是否意識到這一點，亞洲未來的發展看來還得更多地靠亞洲自己了。

但亞洲還太松散，遠不及歐洲整合的一體化水平。雖然北美歐洲的區域整合不一定是亞洲的榜樣，但北美共同市場和歐洲共同市場的形成應該是亞洲可以努力的方向。既然下了決心要搞市場經濟，那就要把亞洲各國的市場打通，讓它們緊緊地連接在一起，形成一個亞洲共同市場。市場經濟的興衰歷史告訴我們，市場經濟的繁榮有賴于市場的規模。同樣的經濟發展水平，市場參與者越多，市場規模就越大；市場規模越大，創造的財富就越多。

“共繪充滿活力的亞洲新愿景”可以理解為中國邀請亞洲各國一起來打造亞洲的未來，一起來把亞洲做大做強，讓亞洲各國之間的合作更加緊密，讓亞洲各國人民之間的交流更加豐富，讓亞洲各國之間的資本流動更加順暢，讓亞洲各國之間的人員流動更加頻繁，讓亞洲各國之間的文化交流更加活躍。如果亞洲的合作能達到這個水平的話，那么習近平主席早前提出的亞洲“命運共同體”的概念就有了一個更加具體的內容了。

很明顯，未來的亞洲應該首先是一個“和平穩定”的亞洲， 一個不斷“增長”的亞洲，一個高度“融合”的亞洲，一個“包容開放”的亞洲，一個激情“創新”的亞洲。這5大因素應該說是中國“亞洲觀”的核心內涵。它的本質就是以穩定求發展，以融合推增長。其中一個“和”字構成這個新亞洲觀的精髓。

中國“亞洲觀”的深層含義，只有從地緣政治的角度才能真正得到理解。任何一個明眼人都會看出，美國自從“重返亞洲”一來，故伎重演，一直試圖采用“以亞洲人來制亞洲人”戰術制衡中國的崛起以延續自己在亞洲的主導地位。事實上，美國人也確實有很多抓手可用。亞洲國家之間歷史碰撞遺留下來的種種恩恩怨怨，以及當前因中國的迅速崛起而產生的許多摩擦和矛盾都被華盛頓可以用來作為“抓手”對付中國。

美國可以今天鼓勵菲律賓到海牙去告中國，明天可以強化同越南的軍事合作以增加中國在南海問題上的壓力，后天它可以宣稱同日本合作協防釣魚島以提升東海地區的緊張。在這樣一個咄咄逼人的對手面前，一味退讓可能會被對方理解成為一種軟弱從而會鼓勵它從事更大的冒險。要降低華盛頓的“抓手儲備”，“避其鋒芒而擊之”是兩全其美之策：既履行了自己的諾言，也迎擊了對手的挑釁。只要亞洲人真正團結起來了，美國的“政策儲備庫”自然就會慢慢空了。換句話來講，亞洲越團結，美國對付中國的“抓手儲備”就越少，這一點，中美雙方應該說是“心知肚明”。

中國的“亞洲觀”已初現輪廓：“亞洲是亞洲人的亞洲”。求穩，求富，求繁榮是亞洲國家的共同訴求；厭亂，厭窮，厭落后是亞洲人民的共同心聲。“共繪充滿活力的亞洲新愿景”的倡議來的可謂正當其時。深化金融合作會強化亞洲國家金融風險的防范能力和拓寬亞洲企業的融資能力；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一旦今年年底正式簽署，定會給飽受歐美外部市場不景氣痛苦的亞洲注入新的貿易與投資活力。

而亞洲本來就是所有世界性宗教的發源地，美國學者、“文明沖突”理論的作者亨廷頓曾經指出，宗教是文明的基礎。可以想象，“亞洲文明對話”實際上就是世界文明對話。通過文明對話來化解心結，求同存異，不僅有助于解決亞洲各國之間的隔閡，而且有助于解決世界文明之間的沖突與矛盾。倘若如此，那中國“亞洲觀”的外溢效應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