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全球經濟艱難復蘇時,稅收改革再度進入各國政府的視野,比如2013年法國總統奧朗德上臺后隨即推行‘巨富稅’,對年收入超過100萬歐元的納稅人征收稅率高達75%的富人稅(Sina News 2013)。英國第一反對黨工黨在2015年大選之前,也提出了對價值超過2百萬英鎊的住房征收1%的豪宅稅(Xinhua News 2014)。另外,英國財政大臣奧斯本在2015年12月公布的秋季聲明(Autumn Statement)中,包括了被認為有史以來秋季預算案中最大膽的印花稅改革計劃,即在住房交易過程中,對低價住房減稅,同時對高價住房增稅,特別是對第二套房提高稅率(Soufun News 2015)。繼而在2016年3月的春季預算案中,又將印花稅起征點從12.5萬英鎊提至15萬英鎊(China Financial News 2016),進一步降低低價房產的交易稅負。雖然這些改革步履維艱,但其方向明確指向更加穩定和持續的發展,鼓勵自住,刺激增長,但又抑制過熱,把房子留給真正的剛需人群。
雖然房產稅并不是一個新話題,在很多發達國家也早已成為一向長期政策,但在中國近年房產市場快速發展價格飆升的背景下,房產稅一直沒有取得實質性進展。從2003年《決議》提出“條件具備時對不動產開征統一規范的物業稅”,到2011年在上海和重慶開展小范圍試點,推進都很緩慢,也沒有擴圍的跡象。2014年財政部公開表示房產稅作為財稅改革的重點之一,或將在2016年前加快立法并在2017年實施(Beijing News 2014)。繼而2015年3月國務院施行了《不動產登記暫行條例》,2016年4月房產稅立法被列入全國人大常委會2016年立法工作預備項目(Sohu News 2016)。雖然要在原定的時間表完成立法并實施的可能不大,但這畢竟給這項重要稅制的推行加大了力度。長期來看房產稅勢在必行,而真正重要的問題是如何建立公平高效的稅制,如何確定房屋的價值,以便為征稅提供關鍵依據?本文結合國際經驗,重點分析了英國房產稅制特點和問題,討論其改革的動力和障礙,以此為中國推行成功的房產稅體系提供思路。
征收房產稅在新形勢下的意義
房產稅作為一項重要而長效的稅制在國際上廣泛實行,具有多方面的重要意義,包括增加財政收入,維護社會公平,提高經濟效率,促進長期穩定發展(Lawton and Reed 2013)。首先,在經合組織(OECD)國家,房產稅平均占據地方財稅收入總量的30%,在英國更是高達100%的水平(OECD1997),成為提供地方服務的主要保障。英國2012-1013年度房產稅總收入(包括交易和持有)達71億英鎊,占國家財稅總收入的比例7%左右(OBR 2012)。雖然這低于其歷史最高水平,也明顯低于占國家財稅總收入25%的收入稅(Income Tax)和占17%的增值稅(VAT),但是這在國際上并不罕見,并且部分是由于金融危機帶來的房屋交易價格下降和印花稅收入的減少。而且,針對保有環節的房產稅占據了其最大的份額,也是最為穩定和長遠的,不因經濟和金融環境波動而產生巨大變化。這在當前的新形勢下,具有特殊意義,特別是當很多發達國家仍處在經濟停滯或緩慢復蘇的階段,經濟發展動力不足;石油和煙草行業的收入比重也出現下降趨勢;老齡化的加速急需更多的經濟和社會資源,然而大幅削減的財政開支和債臺高筑的政府赤字都讓這些領域顯得更為捉襟見肘。相形之下,房產稅作為一種重要的財產稅,重新成為關注的焦點具備其合理性,也是緩解短期和長期財稅壓力的有力措施。
另外,在一些國家,房產稅也發揮著遏制房地產投機,促進市場穩定和長期發展的重要作用。比如在新加坡,政府采用累進稅率對所有住房征收房產稅,價格越高稅額越大,自住房稅率4%,小戶型還有折扣,但如果用來出租或投資,無論第幾套房,都要征稅,稅率達到10%。由此,減少了出租房屋的收益,抑制了投資性房地產的需求,對穩定房價做出重要貢獻。當然,這個制度的穩定和有效地執行也是又條件的。在新加坡已有超過93%的公民住在政府提供的‘組屋’里(只有小部分人住在商品住宅里),其中87.5%以上的居民擁有房屋的產權,人均住房面積從1959年的6平方米增加到2010年的30平方米(FZLConsultancy 2011)。因此,其住房供應結構已經相當穩定,百姓的住房負擔能力和住房水平較幾十年前已大幅提高。
還有,截止2012年,占英國全體人口10%的最富有人群擁有全社會總資產的44%和總收入的27%,也就是說財富不均的問題比收入不均更嚴重(Black 2012)。而房產稅,通過對不同房產的梯度征稅,正是一種可以維護社會公平和調整資源分配效率的制度設置。法國的‘巨富稅’和英國的印花稅改革,部分原因也正是應對這一社會問題,帶有一種強烈的‘劫富救貧’的味道,對普通民眾來說自然是喜聞樂見的。不過值得指出的是,這些針對富人或豪宅的稅收提案,盡管在政治效益和社會公平方面效果較突出,但是對于整體財稅收入的貢獻還是有限的。比如,英國的‘豪宅稅’預計每年增加稅收只有20億英鎊,而2012-13年度全國各類財稅收入總計5940億英鎊之多(OBR 2012)。法國的‘巨富稅’ 涉及人數不過1000人,所得年收入大概2億歐元,法國目前赤字達到800億歐元,負債則幾乎達到2萬億歐元(Sina News 2013)。
當然這并不等于推進和改革房產稅沒有意義,關鍵在于重新評估現有制度的問題和找到改進的空間,尋求合理的方案使房產稅的執行對經濟、財政和社會發展起到全面積極的作用。不過,稅制改革的道路從來不是那么輕松,新稅制的制定和實行本身需要相當的時間和各方的努力,也需要對價值重新評估來進行配合,因此,不應看成一蹴而就的靈丹妙藥,而需要綜合考慮其合理性和各方影響。在中國即將啟動房產稅的關鍵時刻,國外新一輪對房產稅制度的重新思考正好能提供切實有用的借鑒。(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