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故事的戲劇化講述
——對BBC紀錄片《獵捕》視聽語言的分析

□任揚

真實故事的戲劇化講述
——對BBC紀錄片《獵捕》視聽語言的分析

□任揚

紀錄片是對現(xiàn)實的創(chuàng)造性處理，是指除故事片以外的所有影片。紀錄片的概念是與故事片相對而言的，因為故事片是對現(xiàn)實的虛構、扮演或再構成。真實性是紀錄片創(chuàng)作所遵循的基本原則。但是紀錄片本身也是一個講述故事的媒介，如何運用故事化的敘事手法重構現(xiàn)實，對真實影像進行組接，是紀錄片創(chuàng)作必須要面臨的一個問題。本文以BBC的自然類紀錄片《獵捕》為例，分析其視聽語言的運用，找出其中的故事化元素，以期對中國的自然類紀錄片創(chuàng)作提供一些有益的啟示。

紀錄片；視聽語言；故事化元素；獵捕

作為非虛構作品的紀錄片在影視藝術中占有獨特的地位。通過拍攝現(xiàn)實生活中的影像并經(jīng)過人為加工，紀錄片將真實的事件、人物或空間呈現(xiàn)在觀眾面前，并將他們帶入到新的世界之中，從而獲得某種對世界和人生的看法。當其他影視作品類型在市場化的大潮中，紛紛改弦更張，變?yōu)閵蕵分了赖挠唐泛螅o錄片卻能堅守自己的領地，始終以客觀的精神和冷峻的眼光紀錄人類的生存狀態(tài)，從而使身處浮躁環(huán)境中的人們擁有了一面審視自我的鏡子，鼓起觀者的勇氣，去尋求更加自由和有尊嚴的生活，這正是紀錄片獨特審美價值之所在。1962年2月8日，約翰·格里爾遜在紐約《太陽報》上評論羅伯特·弗拉哈迪的影片《摩阿那》時，第一次使用了“documentary film”一詞，并提出了紀錄片的三大要素，即：1.必須以正在發(fā)生的事件作為拍攝對象，或者說必須根據(jù)現(xiàn)實題材來處理；2.必須有個人詮釋、個人觀點，也就是必須經(jīng)過處理；3.必須是藝術的和美的，也必須是有創(chuàng)意的。①毋庸置疑，這三點基本原則奠定了日后紀錄片的創(chuàng)作方向。“真實”是紀錄片的靈魂。影片制作者要用這些真實的要素編織成一個完整的故事，并努力使這個故事在保留了真實性的同時也具有強烈的感染力，而這種感染力要遠遠超出故事各要素相加之總和所產(chǎn)生的效果。聽故事是人類的基本心理需求，如何將真實的素材進行組合加工，演繹成一個跌宕起伏、引人入勝的故事，越來越成為衡量一部紀錄片是否成功的重要標準之一。成立于1922年的英國廣播公司（BritishBroadcasting Corporation，簡稱BBC）是一家由政府資助但獨立運作的公共媒體，它每年都會生產(chǎn)幾部高質量的人文自然類紀錄片，如《冰凍星球》《生命》《人類星球》和《非洲》等具有代表性的精品之作。攝制組一般要花費3到5年的時間在全世界各地搜集素材，其過程之艱辛，可想而知。前期拍攝固然重要，但這些紀錄片之所以收獲巨大成功，關鍵還在于其嫻熟的后期剪輯技巧，利用故事思維組織視聽語言，賦予真實自然影像以巨大的藝術魅力。2015年出品的《獵捕》同樣遵循這一制作方式，由《冰凍星球》的原班人馬耗時三年，走遍全世界30多個國家攝制而成。該作品視聽語言運用精巧，敘事方式獨具匠心。

一、沖突性主題

“捕食者和獵物之間的事，和自然世界中的其他事情一樣充滿戲劇性，賭注奇高無比，對雙方而言，都事關生死。然而，令人驚訝的是，通常失敗的都是捕食者。”這是紀錄片一開始的一句解說詞。導演保羅·施拉德曾說，電影得講些什么——甚至糟糕的電影也在講些什么。《蘭博3》講出了一些東西。即使它并不想要有主題，它仍然有主題……你必須通過某種方式知道將要如何講述。即使那個主題另起爐灶或最終變?yōu)橄彝庵簦闳匀粦撉宄槭裁匆@么做。除了性格鮮明的人物之外，一個故事是否能夠吸引觀眾的眼球，還在于其跌宕起伏的情節(jié)。羅伯特·佩恩·沃倫在《我們?yōu)槭裁醋x小說》中說到，一個故事不僅是生活的翻版，而且是動態(tài)的生活的翻版……每個角色通過他們特有的經(jīng)歷，實現(xiàn)了我們認為有意義的目的。在故事情節(jié)中呈現(xiàn)的典型的經(jīng)歷，就是主人公勇敢地面對問題或沖突的過程。坦率地說，沒有沖突，就沒有故事。《捕獵》選擇的主題聚焦自然界中最常見的捕食者與獵物之間的爭斗，非常具有沖突性，能夠充分調動人們的好奇心，是一個具有故事潛質的主題。《獵捕》一共有七集，分別呈現(xiàn)了海洋、北極、草原、森林等區(qū)域的捕獵場景。內容涉及獵豹捕食羚羊、鬣狗捕食牛玲、北極熊捕食海豹以及虎鯨聯(lián)合攻擊體型龐大的座頭鯨等。

二、懸念式鏡頭組接

構成影視作品的基本單位是鏡頭，不同的景別選擇代表著不同的情感意涵。敘事的過程實際上是一種情緒節(jié)奏的安排，一個把故事說得很枯燥的人，并不是說他講不清楚事情，而是他不知道如何按照有魅力的節(jié)奏去述說。以孔蛛捕食蜘蛛為例。首先是孔蛛登場，用近景表現(xiàn)，之后介紹孔蛛的三種超級能力。第一種是跳躍，用大特寫表現(xiàn)孔蛛的跳躍，畫面上留下空蕩的樹葉，接著出解說詞，說明孔蛛是一種跳蛛，這就是設置懸念的一種方式，讓畫面自己說話，這樣會使故事更加具有吸引力。第二種能力是超級視力：孔蛛眼睛的大特寫，接著是蜘蛛的特寫，表明兩者捕食與被捕食的關系。這里提到蜘蛛會噴射毒液，黏糊糊的蛛絲也會對孔蛛造成致命威脅。配合著解說詞，畫面快速組接三個蛛絲和蛛頭的大特寫，預示著孔蛛在捕食時可能會遭遇的危險，營造了一種緊張的氣氛，同時也疊加了懸念，調動觀眾的欲望。此外，孔蛛還會模仿獵物落在蛛網(wǎng)上掙扎的聲音，將蜘蛛引入捕食范圍內。這里采用交替剪輯的方式，將孔蛛爪子和眼睛的大特寫與蜘蛛腹部的大特寫快速組接，制造緊張氣氛的同時，非常巧妙地說明了孔蛛的機智。此外，在最艱難的挑戰(zhàn)一集中，獵豹捕食黑斑羚一段所運用的剪輯非常精彩。獵豹是潛行專家，它必須悄無聲息地靠近獵物，然后發(fā)起突襲，才能捕食成功。為了突出其潛行的隱秘性，畫面利用樹木的掩映，將獵豹上翹的尾巴、小心邁步的腳墊、炯炯有神的雙目組合在一起，并在其中穿插黑斑羚直豎雙耳、保持高度警惕的鏡頭，成功營造出恐怖緊張的氣氛。

三、解說詞與音樂的使用

解說詞是紀錄片不可或缺的組成元素，好的解說詞在配合畫面、表達作者觀點的同時，能夠起到調節(jié)節(jié)奏、設置懸念與抒發(fā)情感的作用。《獵捕》的每一集都是選取六到七個動物界捕獵的場景進行表現(xiàn)。如何將它們自然地連在一起，毫無生硬之感，就必須依靠解說詞的幫助。“花豹的捕食策略主要依靠尋找掩體，但在毫無遮蔽的地方，又該如何捕捉到獵物呢？”有了解說詞的轉折與鋪墊，就可以很順暢地切換到下一個故事：“那就是贊比亞的非洲野犬需要面臨的挑戰(zhàn)。”而好的配樂能夠起到創(chuàng)造結構型韻律、激發(fā)情感反應的作用。以鬣狗捕食牛羚為例，因為要表現(xiàn)鬣狗團隊協(xié)作追殺牛羚的場景，這部分的拍攝采用了航拍和移動攝影，很真實地再現(xiàn)了鬣狗奔跑的速度與優(yōu)美的身姿。“斑馬太大，難于對付。侏羚容易對付，但面對眼前這只如此善跳的健壯的家伙，值得嗎？配合的畫面是鬣狗眼睛的大特寫，具有代入感，像是鬣狗在說話，在表達它自己的內心感受。一旦鬣狗開始追擊，音樂就激昂起來，進入進行曲的節(jié)奏，當犬群停下來圍攻兩頭牛羚時，局面陷入僵持狀態(tài)，音樂停下來，采用航拍表現(xiàn)雙方的周旋。“前方的追擊仍在繼續(xù)”，畫面切入母犬追逐的近景畫面，音樂再次響起，調動起觀眾的情緒，獵殺并沒有停止。“但沒有犬群的幫助，這樣的追逐毫無意義。”畫面切入僵持不前的犬群，此時觀眾的心里肯定在喊：快去追啊！緊接著，畫面中的一頭野犬離開，開始向母犬的方向跑去。“年輕的野犬浪費了時間，他們必須追上母犬。”音樂漸漸進入高潮，母犬疲倦，一頭野犬接過了母犬的位置，繼續(xù)追擊。解說詞、畫面與音樂相互配合，呈現(xiàn)了犬群捕獵時的恢弘與壯闊。

故事是對一件事或一系列事件進行有趣的敘述或講述，以吸引傾聽者，無論是讀者、聽眾，還是觀眾。最基本的一點是，一個故事要有開端、發(fā)展和結局，要有富有感染力的角色、上升的張力，以及實現(xiàn)了某種程度的和解的矛盾。②此外，故事吸引的是達到了某種情感和智慧層次的觀眾，并刺激觀眾想要知道接下來發(fā)生了什么。《獵捕》的主角是動物界的捕食者和獵物，要想使這些真實，甚至殘酷的畫面具有故事般引人入勝的魅力，就必須使用后期的剪輯技巧，通過對鏡頭語言的運用，音樂和解說詞的配合，挖掘這個極具沖突性的主題所蘊含的故事張力。同時，為了更好地展現(xiàn)紀錄片的真實性，每一集的片尾都有一個十分鐘左右的花絮，記錄拍攝時的幕后故事，讓觀眾與他們一起分享記錄這些故事時的艱辛與感動，增強觀眾的參與感，也更加大了這些故事的感染力，喚起人們對動物的熱愛、對生命的尊重和對自然的敬畏。

注釋：

①單萬里.紀錄片電影文獻［M］.北京：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2001：209.

②［美］希拉·柯倫·伯納德著，孫紅云譯.紀錄片也要講故事［M］.北京：世界圖書出版社，2011：15.

（作者單位：四川傳媒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