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玉蓮
壺的生命力
許玉蓮
富有的收藏家珍藏了好多紫砂壺,怕打破,分門別類包得好好的收在櫥里,不舍得拿來泡茶用。每回帶友人前去欣賞之前,他都會約法三章:“你們可不能向我央求讓壺,我是不讓壺的。它們都是我的命根子。”
我的看法稍微有一點出入,之所以肯拱手相讓,自然是因為那人更愛壺心切。有一顆惜壺之心,比只有擁有壺的欲望而占有它來得可貴。心中有愛,才會將那把壺視為掌上明珠,早晚撫之,灌之以熱茶湯,鄭重地守候著它繼續長大。
我非常愿意讓壺給發燒的同道中人。林福南從上海帶回來的紀念品,惠菁在泡茶比賽后與我分享的戰利品,皆一一各有歸宿。
我也試過從別人手中“橫刀”奪愛壺,從不內疚。一千個理由抵不過你已不愛它了,要不然怎么奪得了?有時候有意外的際遇,完全不用展開斗爭,也無需花費一分錢。當我知道溫先生的雙親在用著一把二十年前的紫砂水平壺,泡茶來奉敬祖先神明,眼都紅了,立即設法謀取該壺。不料兩老明白我來意后,說:“只有你把它當寶,給你。”雙手奉上,得來全不費功夫。
如你從未珍惜過手上的壺,或鎖在架子上任由它封塵,或用層層海綿裹卷著收在盒子里不見天日,不如放手都讓了吧。
一把壺不再用來泡茶喝,等于宣布這把壺已經死亡,叫人痛心疾首。無論是多么價值連城的稀世之壺,都該拿來泡茶喝呀,壺只會越養越精靈,越有生命力。
大千世界萬般緣,有一舍必有一得。不屬于你的壺自然會有慧眼者把它給識了去,你應讓。屬于你的壺在千山萬水之外,也會有人自動把它送上門來,你應好好供養。有這樣的因緣繁衍,舊壺才有機會世世代代流傳下來,豐富我們的生命。
(摘自《喝茶慢》北京時代華文書局圖/趙勝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