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星馳：昏睡的頑童，夢就像烈酒

賈文佳

大年初一上映的《美人魚》僅用五天，就打破了由三年前周星馳導演《西游降魔篇》所保持的12.45億的春節檔票房最高紀錄。截至記者發稿，《美人魚》票房已接近25億大關，繼續書寫著周氏電影票房傳奇。

在電影中，周星馳像一個剛剛認識世界又口無遮攔的孩子，童言無忌地傾吐著對于成人世界的牢騷。在娛樂圈，來自江湖的周星馳卻沒有江湖人的性格，偉大和卑微，強悍和害羞，天才和暴君，冷漠與熱烈……各種截然相反的形容詞被貼在他身上。

三年磨一“魚”：電影拍的不是“魚生”，而是復雜的人生

大年初一，周星馳新片《美人魚》隆重上映，以2.8億的成績成為華語電影單日票房冠軍，截至記者發稿，《美人魚》票房已接近25億大關，繼續書寫著周氏電影票房傳奇。

胖胖的宋冬野在那首并不那么廣為人知的《夢遺少年》中，半是迷幻半是混不吝地唱道，“昏睡的頑童，夢就像烈酒”。對于周星馳來說，這句話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貼切。在電影《美人魚》中，周星馳像一個剛剛認識世界又口無遮攔的孩子，童言無忌地傾吐著對于成人世界的牢騷。用星爺的話說，電影拍的不是“魚生”，而是復雜的人生。

春節前夕，周星馳曾攜男主角鄧超及新任“星女郎”林允集體亮相山東省會大劇院。發布會現場，星爺身著自己手繪的“美人魚”圖案文化衫，頭戴鴨舌帽，年過五旬的他顯得活力十足。周星馳說自己一直都很喜歡美人魚的故事，“感覺自己年紀越大心智越小，越來越喜歡童話，其實我拍的《少林足球》《功夫》等電影也都是童話。我相信那些單純、美好的東西。”

三年前周星馳導演的《西游降魔篇》正式打開內地春節檔的市場，如今星爺電影再度回歸春節檔，可謂三年磨一“魚”。面對迫不及待的粉絲，周星馳表示：“按照我的方向繼續做我的電影，非得要2、3年時間。假如用2個月搞定劇本，即使我滿意，觀眾會滿意嗎？那劇本先要1年，還有后期的特效等等，三年真的已經很快了。”

《長江七號》之后，周星馳就沒再出演角色，這次他解釋說：“如果遇到合適的角色或邀約，我當然還是會演啊，本來這次很想演八爪魚，但被羅志祥搶走了。”不過，一直有“喜劇之王”之稱的周星馳在現場并不像作品中那樣搞笑，甚至有些訥言和嚴肅。反而鄧超發揮了一貫的“逗比”個性，被星爺大贊：“劇組的減壓良藥，新一代喜劇之王”，而林允等新人也是各個天賦異稟，蓄勢待發。

多年來，周星馳建構了一個屬于他自己的電影世界，沒有人懷疑周星馳電影的作者屬性。但相對于那些與藝術為伍的電影作者和作者電影，他又如市民大眾。有人將《美人魚》比作中國版的《阿凡達》。周星馳想了想說他的電影還是發生在地球上，雖然也有一部分是關于人魚的世界，而且“特效沒有那么多。《阿凡達》整個都是特效，構建一個阿凡達的世界。”

從《少林足球》到《功夫》，乃至《西游降魔》，周星馳的大片路線，甚至國際路線越走越遠，他毫不諱言：“我還以為我一直是在做麥當勞呢，麥當勞其實是一個目標，最大多數的觀眾可以欣賞的，可以喜歡的，很大眾化，很方便，很便宜，給最多數的人帶來歡樂。”

“喜劇之王”養成記：周星馳的電影不再單純靠搞笑打動人，而是真情

出道30年，6次打破香港電影票房紀錄，獲得8個香港電影年度票房冠軍，“星爺”至今仍是華語電影全球票房紀錄保持者，他主演的《唐伯虎點秋香》、《國產凌凌漆》、《喜劇之王》、《大話西游》等一系列無厘頭經典喜劇早已成為一代人的青春記憶。

然而，喜劇之王的養成之路可謂道阻且長。

《大話西游》里有一句著名的臺詞——他好像一條狗啊。其實來自李修賢在片場罵周星馳的一句話。1988年，26歲的周星馳得到李修賢的賞識，出演電影《霹靂先鋒》，一舉奪得臺灣金馬獎最佳男配角獎。而在片場，被罵得最慘的人就是他。因為周星馳演得很認真，李修賢認為太過了，直接指著周星馳的鼻子罵：“演戲又不是力氣活，你干嘛像條狗一樣賣力？”

同一年，周星馳先后有《夢邊緣》、《刑警本色》、《大都會》、《斗氣一族》等六部戲在TVB電視臺播出。不過，在關錦鵬的印象里，當時的周星馳更像是一個電視明星，他的無厘頭搞笑方式在電視劇里引起香港人的注意，反而在電影方面還不成氣候。

真正讓周星馳在香港電影界出彩的是1990年劉鎮偉拍的《賭圣》，它充分發揮了周星馳的冷幽默。當時，賭場系列已經由周潤發奠定了在香港電影中的地位，但周星馳的表演，在那種傳統的英雄人物塑造之外又添加了戲謔的成分。那時候，劉鎮偉也是個不知名的小導演，他和周星馳的天馬行空相結合，開創了周氏獨特的喜劇風格。《賭圣》一舉拿下1990年的香港票房冠軍，自此，許氏三兄弟所代表的舊式喜劇正式讓位周星馳代表的新喜劇。

1992年稱得上是“周星馳年”，他拍了7部影片，其中就有5部包攬了香港票房前5名。

然而，周星馳在經歷了初期的夸張搞笑和無厘頭之后，也步入了一段低潮期。1994年，他北上內地拍《大話西游》系列，雖然在業界受到好評，但由于和原著反差太大，觀眾一時難以接受，票房一片慘淡。不過，《大話西游》對周星馳來說，卻有兩個容易被外人忽略的意義——這是周星馳第一次嘗試創作電影，也是周星馳第一次自己開公司來投資拍電影。

“從此之后，周星馳的電影不再單純靠搞笑打動人，而是真情。”香港《壹本便利》前執行總編輯魏達深說。

娛樂江湖的孤獨老人：我們捍衛周星馳，也就是在捍衛最初遠離圓滑世故的自己

《周星馳映畫》中寫道，搭檔田啟文說私底下周星馳就像武俠小說里的孤獨老人。周星馳在1992年一次專訪中也承認自己的知心朋友不多。他跟馬云對話，臺下學生問，星爺你什么時候結婚。他左手搓著褲子，羞澀地說，“我這么老，現在一定沒人要我了。”

作為娛樂圈的另類大腕兒，周星馳7歲時父母離異，家境貧寒、身體單薄。他的母親凌寶兒說：“他從小到大都很安靜，經常‘十問九不應。最親近的人也無法了解他內心世界。”

曾經他有多自卑、脆弱，白日夢就有多大。一旦機會來臨，他極度嚴肅認真。周星馳在片場向來脾氣火爆。張柏芝說，周星馳認真的時候是很兇，但我比較喜歡他很兇。然而，不諳人情也令他屢遭詬病。

在不少同行眼里周星馳不懂分利予人。柴靜的采訪中提到，演員黃一山曾批評周星馳對錢看得重，愛錢勝過愛朋友。另一面，他出行時常坐出租車，卻把自己收藏的一輛古董法拉利讓混音師隨便開。

作為曾經的黃金搭檔，吳孟達說周星馳“一向都善變”。周星馳在拍《功夫》時，邀請洪金寶做武術指導，然而中途洪金寶拂袖而去。現在一提周星馳，老洪還來氣：“不可以只當自己是人，其他的都是狗！他是我見過的最不懂尊重人的一個”。據元華透露，兩人原本已研究好怎么拍，但“周星馳一覺醒來，把沒拍的和已經拍了的都否定了，要求全部重拍，洪金寶終于無法忍受”。

來自江湖的周星馳卻沒有江湖人的性格，這似乎讓人心疼。在很多人眼里，“暴君”背后站著的是悲涼的“至尊寶”。偉大和卑微，強悍和害羞，天才和暴君，冷漠與熱烈……各種截然相反的形容詞被貼在他身上。他從“星仔”變成“星爺”，慕然回首，卻發現一路走來自己竟是孤身一人。

今年54歲的周星馳，至今孑然一身。他的生活可以用清心寡欲來形容，平日幾乎不出門，用影評人宋子文的話說：“他能把自己關起來個把月，只叫外賣也沒關系”。他喜歡踩單車、打桌球，有時候就一個人騎著單車從山頂別墅去到旺角，吃一碗魚丸面，然后再花兩個小時騎回家。

知乎上有個提問，“為何我年齡越大，看周星馳的電影越覺心酸？”點贊數最高的答案結尾寫道，“究其原因，我們都變成了我們當初討厭的模樣。以前覺得把人演成那樣很可笑，現在發現人真的就那樣。”

看著周星馳空空的眼神，嘴角勉強抿笑，仿佛看到自己長久的無措。而我們捍衛周星馳，也就是在捍衛最初遠離圓滑世故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