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暴力的“差別對待”

2016年1月13日凌晨，在德州學院男生宿舍10號樓1018號房間，學生呂某睡覺時被苗某砍成重傷。同期，山東技師學院年僅15歲的楊某被同寢室室友毆打入院。近幾年來，中國校園暴力的案件頻發。對校園欺凌現象，中國學界的研究很少，官方與民間的重視也不夠，幾本還停留在“孩子們打打鬧鬧算什么”的境地。

而2015年3月在美國羅蘭崗發生一起中國小留學生凌辱案，涉案三名未成年人近期卻被判獲刑6至13年不等，刑滿后將被驅逐出境。針對校園暴力的“差別對待”，本刊記者做了調查。

“這是傳言，根本沒有這個事情”

2016年1月17日，是德州學院正式放寒假的日子。而學生呂某卻不能回鄉，依然纏綿病榻。19日，本刊記者來到德州學院事發地點10號樓，冷清的校園大門緊閉，空無一人。呂某所在的1018宿舍，門前依然歪歪斜斜掛著“好萊居”的門牌。

據留校學生介紹，13日凌晨確實發生了砍人事件，但具體什么原因，大家也都不是很清楚，有人說倆人好像是因為打游戲而發生的矛盾。據門衛介紹，學校每晚都有老師和教務處的工作人員值班，每個宿舍樓都有宿舍管理員，晚上十點半全校都會處于封閉狀態，學校治安一向都很好。

案件發生在1月13日凌晨三點多，呂某在宿舍熟睡時被苗某砍成重傷。呂某的面部、頸部和兩側腿部均被砍傷，左小拇指也被砍掉。有學生當晚兩三點曾聽見“救命”的叫喊聲。早晨的時候就看見宿舍樓下停了好幾輛警車。”呂某和苗某都是該校物理與電子信息學院的大四學生，且是同宿舍的室友，案發時宿舍只有他們兩個人。

案發后呂某被送往德州市經濟技術開發區中醫院，一位目擊者說，孩子被砍的實在是太慘了，看得他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呂某的父親曾一度心疼的吃不下飯去，兒子剛出事的時候也不敢告訴家中的妻子。19日，呂某剛從重癥監控室轉到骨科病房。護士介紹，“呂某現在身體非常虛弱，目前還處于半昏迷狀態，需要住院觀察調養一段時間”。本刊記者隨后見到了呂某的父親和家人，他們表示心情比較沉重，不愿意談這件事。

本刊記者在該校的綜合樓詢問一位值班老師時，老師矢口否認案件的發生。“這是傳言，根本沒有這個事情。”說完轉身就走了。

事發當日凌晨，苗某于案發后逃逸。德城公安分局專案組于1月15日，在菏澤市鄄城縣將其抓獲。截至發稿前，警方仍未公布苗某的作案動機。“不要把家長攪進來”

另一起發生在濟南的校園欺凌事件同樣令人不忿。

1月10日深夜，家住泰安肥城的楊同銀接到了來自濟南的女兒的電話，女兒的聲音帶有哭腔，楊父詢問原因，女兒卻支支吾吾的不肯道明，電話卻被突然掐斷，楊父當晚沒有能夠再次聯系到女兒，更加的惴惴不安。

楊父介紹，去年9月份，15歲的女兒楊某進入山東技師學院學習，漸漸由活潑變得沉默寡言。“后來女兒告訴我們同寢室的同學經常欺負她”，因為這個，老楊特意聯系了學校為女兒更換了宿舍。但女兒每次回家依舊顯得心事重重。

次日一早（1月11日），楊同銀與妻子劉梅雁一同坐早班車到濟南，幾經周折，才見到了女兒。這才得知，昨晚女兒遭到了五名曾經住在同一個寢室的室友“騷擾”，當天晚上女兒的手機中斷就是因為這五個同學的“搶奪”。當天上午老楊就領著女兒找到了其班主任，得到了班主任會妥善處理的答復后，楊某回到寢室整理內務。當楊同銀夫婦準備離開學校與孩子告別的時候，他們發現女兒的手機再次“關機”。

實在放心不下的劉梅雁進入到寢室樓尋找女兒，她走到女兒寢室樓層時卻遭到了一名女生的“盤問”，在得知劉梅雁身份后“過了好一會放行”，等劉梅雁在寢室見到女兒后發現女兒神志已經不清醒，渾身多處傷痕，床上的衣物、被子也被扯壞，褥子上被潑滿了水。劉梅雁趕緊與丈夫一同把孩子送進了醫院。

日前，記者在濟南千佛山醫院見到了楊某，由于醫院床位緊張，楊某暫時被安排在走廊上。楊某告訴記者，她與這五名“舍友”的積怨早在剛入學軍訓時就已經結下。

由于楊某來自農村，平時在寢室生活較為樸素，而同寢室的舍友則大都來自于城市。“她們穿幾百塊錢的衣服，而且用蘋果手機。”起先這些女生只是嘲諷楊某某用“山寨手機”、“睡覺早”，后來她們便開始向楊某索要飯卡買飯，每天寢室熄燈之后都要唱歌放音樂，對此楊某也只能忍受，把被子蒙上頭強迫自己入睡。“她們平時也不怎么學習，經常化妝，學校放假她們會去校外“通宵”，楊某這樣評價她的“舍友”。

開始楊某并不愿意與她們產生過多的交集，可到了后來每當楊某晚上蒙上被子的時候，她的“舍友”見此狀便要拉扯楊某的被子，只要楊某不從，便扯她的頭發，扇她的耳光，當記者問到她有沒有想到反抗時，楊某告訴記者“沒有人愿意得罪她們而幫我”。

于是，隨著楊某的不斷“忍讓”，事情進一步的惡化，在楊某要求更換宿舍之后，班主任曾經找她談話，班主任告訴她此事要側面找那幾個女生談話，并且建議她不要總是把家長“攪進來”，這樣“于事無補”。

在此之后，楊某雖然離開了原先的寢室，但心理上卻并沒有減輕對“她們”的恐懼。每次放假回家，她甚至不愿意再回到學校，終于1月10日晚上，在“舍管”查完房之后，楊某的一個“新舍友”將之前毆打過她的“老舍友”領入楊某所在的寢室，開始對楊某“沒有理由的”毆打、謾罵，楊某不敢下床，只能撥通自己家中的電話，而其中一名帶頭的女生警告楊某掛斷電話，楊某沒有照做，結果手機就被搶走。而11日下午的這次被打，楊某則說是因為自己與家長“告狀”而得來的。

根據楊父提供的診斷報告顯示，楊某入院時被診斷為全身軟骨輕傷，臉部浮腫以及患有輕微的腦震蕩，醫生建議留院觀察，楊某的哥哥說：“醫生說，比外傷更難治的是孩子的心理傷痕”，目前楊某的醫藥費總計花費一萬五千塊，這對于像楊同銀這樣的農村家庭而言也是一筆不小的負擔。

發稿前，楊某已經出院，而楊同銀告訴記者，打傷自己孩子的五名學生家長至今仍未露面，自己甚至連他們的聯系方式也沒有得到。據楊某稱，對方家長仍拒絕支付相關費用，目前等待法律程序解決。

記者還聯系了楊同銀提供的校方負責處理此次事件的管理人員，該管理人員短信回復記者：對于這次事件學校正在與公安部門協調處理，校方墊付了孩子的醫藥費，并且“奉勸”記者出于媒體的職業操守和孩子的發展不要再針對此次事件“炒作”下去。

美國式“解決方案”

中國，校園暴力往往得不到有效處置，這甚至是司空見慣的。但是在美國，“校園暴力”的處罰可能是鋃鐺入獄甚至牢底坐穿。

2015年1月5日，涉嫌凌虐和綁架同學的三名中國留學生翟云瑤、楊雨涵和章鑫磊和檢方達成認罪減刑協議，三人將分別獲刑13年、10年和6年。2月17日正式宣判。法官強調，三犯服刑期滿后將被驅逐出美國，此案的兩名受害者已經對案發時在場的所有施暴者提起民事賠償訴訟。

2015年3月，翟云瑤等人因瑣事將兩名女同學綁架至當地一處公園，12個小留學生凌辱兩個同學達5個小時，拳打腳踢，剪頭發，逼迫她吃沙子和頭發，還用香煙頭燙她的乳房。當晚報警后，逮捕了6名涉案學生，另外6名在逃。三位未滿18歲不公開審理。已過18歲的就上了刑事法庭公開審理，他們逮捕的罪名是綁架罪、攻擊罪、人身傷害罪、折磨罪等都屬于重罪，保釋金高達300萬美元。在法庭上，翟云瑤在法庭曾經不屑一顧地插話，遭法官當場訓斥：“你再繼續，我將現在就作出讓你終身后悔的判決”，據說她們的罪已經構成終身監禁的資格。其中一個參與凌辱案同學的父母試圖用錢和對方和解案子，被法庭另案以行賄罪起訴。中國是“正常”的舉動，在美國就是犯罪。因為錢是不能修復人類犯罪的。

受害同學已經被嚴密保護起來，第一次出庭是警察護送而來，法官當庭宣布，不準記者采訪，不準拍照，不準寫真實名字。在美國受害者是得到極大的保護的，她可以在美國繼續念書，平安生活，那些凌辱過她的人，再也不敢來報復傷害她。因為犯罪代價太大。她的律師已經開始民事經濟賠償的起訴。

庭審當日法官確定翟云瑤等人的身份后，問道：“你們知道認罪協議簽署后是不可以再上訴的嗎？”翟云瑤等人最終都簽署了那份粉紅色的協議書。簽字的那一刻，有沒有想過，這13年不是一個短暫的時光啊？可是如果不簽字，進入陪審團程序，那項“折磨罪”就不能取消，那將承擔終身監禁的風險。

2月17日舉行了最后的法庭判決。他們也從候審監獄遷至服刑監獄。他們的父母以后幾年飛來美國不是旅行，而是探監，她們美國學業泡湯。這就是他們暴力同學的后果。和國內的私了、遮蓋以及無人過問形成鮮明的對比。

翟云瑤在案發之后，還天真地威脅對方：“不要去報警，我們局子里有人的。”她能糾集到12個同學一起凌辱同學，勇氣和自信也不是一天養成的。而這種中國式“自信”在美國碰得頭破血流。

那么翟云瑤等人的行為在中國會受到怎樣的懲罰呢？本刊記者采訪了山東浩尚律師事務所董成樂律師，董律師坦言他本人幾乎沒有接觸過校園暴力的案件，因為“此類案件往往走不到訴訟程序就被私下解決了。”

董律師告訴記者，就翟云瑤等人的行為，在中國根據《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條規定，故意傷害他人身體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故意傷害他人身體，致人重傷的，還可能被判三年到十年的監禁。

上述比較還僅僅是針對故意傷害罪而言，沒有包括翟云瑤涉嫌的綁架、侮辱、非法拘禁等涉嫌違法犯罪的行為。

以侮辱罪為例，根據我國《刑法》規定，公然侮辱他人構成犯罪的，最高可被判處三年有期徒刑。如果猥褻侮辱的是女性，我國刑法還專門規定了一個罪名，叫做強制猥褻侮辱婦女罪，構成此罪，最高可被處以五年有期徒刑。

由此看來，在中國翟云瑤等人的行為也構成了犯罪。

據董律師介紹，校園暴力事件發生之后，可根據受害人的受傷程度主要應當受到相應的民事賠償責任、行政責任、刑事責任。其相應的法律依據是《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治安管理處罰法》、《刑法》，賠償相應的醫療費用、精神損失、拘留，構成故意傷害罪的，應當承當相應的刑事責任。“并沒有專門針對校園暴力而制定的相關條例，所以相關案件發生之后它的界定是很模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