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帶一路與兩岸”學術會議觀點綜述

羅婧　劉方舟　賈明愷

“一帶一路”建設既是中國的國際經濟合作戰略和文化“走出去”戰略，也是中國建設開放型經濟體制的重要載體，其建設成效與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息息相關。在兩岸關系發展面臨道路選擇的重要節點，如何促進兩岸共同參與“一帶一路”建設是考驗兩岸智慧的重要課題。2015年11月19日至21日，廣西師范大學、廣西人文社會科學發展研究中心、兩岸關系和平發展協同創新中心在桂林聯合舉辦“一帶一路與兩岸”學術研討會。廈門大學、中國人民大學、浙江大學、寧波大學、廣西師范大學、廣西大學、臺灣政治大學、義守大學、臺北大學、嘉義大學、金門大學、高雄應用科技大學、中國社會科學院、福建省社會科學院、天津市臺灣研究學會、臺灣經濟研究院、臺灣“國策”研究基金會、南臺灣兩岸關系協會等兩岸高校和研究機構學者40余人與會，就“一帶一路建設對兩岸關系的影響”“臺灣參與一帶一路建設的路徑和機制”“兩岸合作面向國際推動一帶一路建設”等議題進行了廣泛深入的研討?，F將主要觀點綜述如下：

一、“一帶一路”建設對兩岸關系的影響

與會專家普遍認為，“一帶一路”建設無論是作為戰略還是倡議，都以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作為宏大背景和出發點，將對中國兩岸共同參與國際經濟合作，深化民族認同、國家認同產生重要影響。

（一）兩岸學者對“一帶一路”戰略的共同認知

盡管在“一帶一路”建設是倡議還是戰略方面存有分歧，但兩岸學者對“一帶一路”建設仍有共同的戰略認知。全毅在對中國大陸發布的“一帶一路”愿景與行動文件進行解讀時提出，隨著中國在亞洲乃至國際事務中影響力的提升，中國推動亞洲發展與崛起需要相應的戰略構想，“一帶一路”戰略正是這一構想的具體載體。在此理念主導下，他認為，中國在該戰略實施中應特別注重處理好與俄羅斯、印度、印尼、哈薩克斯坦、緬甸、巴基斯坦等國家的關系，充分利用東盟10+1、APEC等十個合作平臺，建構“中華經濟走廊”等六個經濟帶。胡聯國、杜建衡則從中國大陸經濟新常態角度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認為“一帶一路”建設扮演新常態經濟發動機的角色。在中國大陸經濟停止高速發展但外匯存底累計過高的形勢下，“一帶一路”應該是很好的多元投資選項。為順利實施該戰略，中央將會對地方政府或對國、民營企業下放更多的資源。與會臺灣學者提出，應將“一帶一路”建設與“亞投行”設立聯系起來認識中國大陸的戰略布局。成立“亞投行”首重推動亞洲基礎設施建設，對東南亞及非洲國家乃至歐洲先進國家產生積極效應?！耙粠б宦贰睉鹇允字卮蛲W亞大陸之間的阻礙，對沿線國家總體經濟成長及產業產值都有正面效益。只有借助“亞投行”構建的金融平臺，“一帶一路”戰略才能為中國大陸新常態現況尋找成長動能。透過“一帶一路”與“亞投行”結合戰略，拓展外交之余增加向鄰國輸出基礎建設的機會，提升自身基礎建設產能，進一步加深與東盟及周圍國家的經貿關系，也為新常態時期注入新成長動能。徐毅在對新海上絲綢之路沿線各國的政治體制、經濟政策及長期經濟增長進行分析的基礎上提出，擺脫貧困危機是沿線大部分國家面臨的首要議題，就“一帶一路”戰略與沿線國家關系的頂層設計而言，“全方位且深入的制度變革并不是經濟增長的必要條件，但在不利的條件下維持經濟高速增長需要更加強有力的制度變革”。

（二）“一帶一路”建設是深化ECFA效應，推動兩岸經濟合作升級的有效途徑

“一帶一路”建設與兩岸經濟合作框架及其效應深化得到與會學者的廣泛關注。劉國奮認為，自2013年提出“一帶一路”戰略以來，中國大陸從未將臺灣排除在這一戰略之外。在對待“一帶一路”與兩岸經貿關系問題上，除了政治因素，臺灣還須破除思維因素。“沒有與大陸市場連接，臺灣人民的日子可以過下去；失去大陸這么好的市場，臺灣人民的日子會過得不那么舒坦，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中國大陸的“一帶一路”戰略已經啟動，中國大陸與周邊國家和地區正積極推動“一帶一路”建設，對于地理、文化相近，同屬一國的臺灣而言，更應在ECFA框架下積極參與“一帶一路”建設，這是一個雙贏的選擇。桑登平、邵寶明則指出，兩岸經貿有近30年的合作基礎，雙方若在ECFA框架下構建“產業聯盟”，攜手對沿線國家和地區合作投資，進行產能合作，應是在“一帶一路”戰略下對兩岸經貿合作新路徑的有益探索。如此，在滿足臺灣“借船出?！毙枨蟮耐瑫r，也有助于兩岸將更多的商機擴展到東盟、南亞和歐洲的新興市場。就上述構想的具體實施，李非、吳林婧認為，兩岸共同參與“一帶一路”建設，可從臺灣人才招募、兩岸企業聯手、資金共同籌措、跨國經營策略等多個層面、多條路徑進行合作。

（三）“一帶一路”建設有利于豐富“一個中國”論述并提升兩岸國族認同

“一帶一路”建設對于兩岸而言既是經濟方略，也是認同紐帶。對此，李鵬、陳曉曉認為，臺灣的海洋文化自萌芽時期起就深受閩粵海洋文化的影響，并滲透到臺灣經濟的各個層面。臺灣對于海洋精神的認同與海上貿易的傳統為其參與“一帶一路”尤其是新海上絲綢之路提供了適宜的文化紐帶。梁穎也認為，“一帶一路”戰略在經濟和外交上的思維和設想體現出有中國特色的大國風范，該戰略論述不僅提出了高格局的經濟發展構思，而且使兩岸關系和兩岸國族認同受到影響。在“一帶一路”戰略的大背景下，兩岸應從各方民生經濟和生活共同體的建構出發，在現實推動過程中構建兩岸積極正向的共有知識，進一步由下而上地豐富“一個中國”論述并發展兩岸國族認同。立足對臺灣政治局勢可能變化的預測，王英津認為，2016年臺灣“大選”后兩岸關系出現“冷和平”的概率增大?！袄浜推健睂⒔o兩岸關系帶來破壞性的影響。但“冷和平”并非無法避免，只要兩岸雙方能夠清醒認識到“冷和平”的危害，兩岸當局均應從中華民族的大局出發，將“一帶一路”建設做為兩岸合作的契機，可在一定程度上避免兩岸陷入“冷和平”狀態，并進而以共贏兩利提升兩岸互信和國族認同。

二、臺灣參與“一帶一路”建設的路徑與機制

與會專家認為，中國大陸明確提出“要為臺灣地區參與‘一帶一路建設做出妥善安排”后，兩岸已形成“臺灣不能缺席‘一帶一路建設”的共識。在此條件下，探討臺灣參與“一帶一路”建設的路徑和機制尤為重要。

（一）以“兩岸一家親”理念構筑臺灣參與“一帶一路”建設的兩岸環境

伍湘陵、鄧啟明認為，推動臺灣參與“海上絲綢之路”一方面需要中國大陸科學合理的引導，如與臺灣協商確定其參與方式、參與內容、參與政策等。另一方面，臺灣自身更需從長遠的發展眼光出發，排除外部各種干擾因素，以兩岸和整個中華民族利益為重，在其社會內部與兩岸間能聚同化異，并在島內宣傳參與“海上絲綢之路”將給臺灣帶來的發展機遇，構建其積極參與“海上絲綢之路”的兩岸環境。就此，林鈺祥進一步認為，臺灣對“一帶一路”的參與是無形的，兩岸企業有巨大的合作空間，臺灣企業的國際接觸經驗是無價的軟件智能財產，臺灣企業的國際信用更廣受國際企業的信賴，是國際經貿往來的優等生，可作為中國對外接觸的橋梁。

（二）確立兩岸合理的產業合作與分工體系是臺灣參與“一帶一路”建設的有效路徑

胡聯國、杜建衡等表示，臺灣除了以重要的地緣優勢扮演對一帶一路的貢獻外，其在制造業轉型升級、大力推動高素質勞力需求的服務業發展以及生機蓬勃的創新創業活動方面也累積了寶貴的經驗及成就，可供中國大陸推動“一帶一路”參考借鑒。莊淑瓊介紹了臺灣水資源利用的政策和經驗，認為，臺灣在建設“節水用水循環”社會方面創造了研發單位技術開發與公眾宣傳并重，政府、企業共同協商的做法，既可為中國大陸建設“節水型社會”提供借鑒，也可供兩岸在實施“一帶一路”沿線基礎設項目時參考，提升兩岸在國際項目中的環保形象。就臺灣參與“一帶一路”建設的產業領域，譚瑾瑜認為，金融服務業、“一帶一路”基礎建設、能源合作、綠色制造、智能城市、銀發產業等應是符合臺灣產業優勢的重要領域。鄧啟明、伍湘陵提出，發掘中國文化的產業功能可以促進“一帶一路”建設中產業的互相融合。以海洋休閑業為例，中華文化傳播與交流有賴于海洋休閑旅游業的巨大發展，文化的融合也會為“海上絲綢之路”戰略的推進提供動力。加快發展海洋休閑旅游業有利于增加“海上絲綢之路”沿岸國家的經貿往來和文化融合，增強各國與地區間的歷史認同感。周亞莉、郭鳳青提出，兩岸聯合在“一帶一路”國家發展語言服務業是一個值得重視的產業領域。具體到產業合作的企業層面，李非、吳林婧提出，兩岸可在中小企業合作、中西部開發等方面先行合作，逐步對接“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企業與市場。他們認為，“一帶一路”戰略和區域整合為兩岸中小企業合作提供了廣闊的平臺，普惠中小型企業，促進兩岸產業展開良性競爭，需要從微觀層面推動兩岸產業合作體系、對接機制更加完善。臺資企業既可沿“一帶一路”內移西進中西部地區投資發展，又可與“海上絲綢之路”沿線的福建核心區聯合起來共同開拓東南亞市場，為兩岸經貿合作注入更多活力。關于如何為臺灣提供參與“一帶一路”建設的良好環境，陳頤從交易效率角度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她認為，中國大陸提高交易效率可以促使臺商轉移至中國大陸的產業結構層次有所提高。只有經濟增長，但沒有交易效率的改善就難以有優質臺資的入駐。中國大陸欠發達地區在吸引臺資時所走的資源“鎖定”路徑需要通過交易效率的改善來扭轉，從而讓經濟體制步入可持續發展的軌道。因此，改善交易效率是中國大陸推進“一帶一路”建設中社會制度變遷的一個重要方向。

（三）臺灣可與中國大陸建立次區域對接機制參與“一帶一路”建設

就臺灣參與“一帶一路”建設的機制，兩岸學者分別提出了自己的看法。王勇指出，兩岸共建“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應立足于中國大陸自貿區與臺灣“自由經濟示范區”的聯動，形成以產業園區為載體的分工與合作機制，服務于共建“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金融合作機制、合作對外投資機制及地區安全治理的互動機制。林子榮提出，應從共生單元、共生環境、共生模式、共生通道四個維度構建福建自貿區廈門片區與高雄自由經濟示范區的共生機制，參與“一帶一路”的建設。他認為，廈門、高雄自貿區戰略定位、功能定位相容，為自貿區共生體得以形成、發展創造了條件和基礎，而共生環境的激勵也有利于廈門、高雄自貿區共生關系的維持?，F階段，廈門、高雄自貿區共生體尚處于互惠共生條件下的間歇共生模式，需要通過多方面的共生通道建設，才能實現漸次演進，最終提升為對稱性互惠共生條件下的廈雄自貿區一體化共生體。譚瑾瑜進一步補充了上述觀點，認為，在福建自貿區成為先行先試區的條件下，兩岸在“一帶一路”戰略中應提出中國大陸四大自貿區與臺灣自由經濟示范區對接的政策措施，以深化兩岸在“一帶一路”框架下的合作效應。馬祥佑以中國大陸向金門供水問題為案例，闡述了“一帶一路”建設中兩岸的合作機制構建。他認為，金門供水案例表明，在“一帶一路”合作中，中國大陸應重視臺灣民眾“想要什么”，而不是一味強調“我要給予什么”。同時，他建議兩岸建立“一帶一路”合作的兩岸對話平臺，以協商“一帶一路”兩岸協同機制。

（四）兩岸金融合作在臺灣參與“一帶一路”建設中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基于金融在“一帶一路”建設中特殊而重要的作用，兩岸專家均認為，加強雙方金融合作可有效推動臺灣參與“一帶一路”建設。黃梅波、陳冰林認為，相較于兩岸經貿關系的緊密程度和投資規模發展趨勢，兩岸的金融合作特別是資本市場合作相對滯后。就目前兩岸金融開放程度而言，雙方對銀行業的開放高于保險業，對保險業的開放又高于證券業，證券業成了合作進程中的“短腿”，兩岸資本市場合作陷入瓶頸。因此，兩岸均應從“一帶一路”建設角度予以檢討，通過協商，就金融合作做出符合雙方利益的制度安排。就臺灣參與“亞投行”問題，楊權、劉紫荷認為，加入“亞投行”對臺灣地區的經濟發展具有積極影響，臺灣可獲極大的經濟利益，尤其對臺灣地區的人民幣離岸市場的發展有明顯的促進作用。他們同時認為，臺灣雖沒有成功成為“亞投行”創始成員，但中國大陸對臺灣參與“亞投行”始終持開放態度，并將在“亞投行”框架下做出妥善安排。就兩岸資本市場對接的效益，李建興從實證角度進行了闡釋。他指出，中國大陸在開放QFII之前，其股票市場與國際的連動性較不密切，造成以CBOE所編制VIX指數作為中國大陸上海綜合指數投資的成功率較低。開放QFII之后，中國大陸的股票市場與國際的聯動性較為密切，使得以CBOE所編制VIX指數作為中國大陸上海綜合指數投資的擇時指標成功率較高。以臺灣與中國大陸市場的實證結果而言，CBOE所編制的VIX指數可以作為投資股票市場的擇時指標，特別是在開放QFII之后，其成功率較高。

三、兩岸合作面向國際推動“一帶一路”建設

與會專家一致認為，“一帶一路”建設為兩岸合作面向國際提供了紐帶，創造了契機，也將為兩岸在國際經濟空間的合作探索全新模式，有助于解決兩岸共同參與亞太經濟合作這一結構性問題。

（一）構筑兩岸特色產業鏈有助開拓“一帶一路”沿線市場

熊俊莉對臺商產業轉型路徑進行了分析，認為“一帶一路”建設為臺商帶來了發展機遇，能促進臺商與“一帶一路”沿線地區的經貿發展。要抓住發展機遇，臺商需要提升就地轉型的意愿，增大轉型成功的幾率，也可借機推動內銷和國際化，還應積極利用中國大陸出臺的扶植政策，利用中國大陸平臺“借船出海”。對于選擇區域轉移的臺商，可考慮將“一帶一路”沿線重要省份作為過渡，充分利用其既貼近中國大陸市場又貼近歐亞市場的優勢。桑登平、邵寶明指出，兩岸可以一種全新的模式攜手國際產能合作，在將資本、技術、裝備和管理“打包”，與合作對象進行深度融合的同時，將產能合作同產業鏈和價值鏈的“加長”工程結合起來。對一些產能需求不強，且有有限需求的國家和地區，可為其量身定做，提供一定的產能市場。就兩岸與國際的互聯互通，張晉山認為，在中國與周邊國家和地區共同推進新絲綢之路建設的進程中，兩岸之間應該通過基礎設施互聯互通與貿易、金融、市場、貨幣、人文等領域的合作促進兩岸之間的區域互利共贏，最終形成不可分割的利益共同體、命運共同體。

（二）兩岸共同參與亞太經濟合作的國際因素與應對之道

與會專家認為，兩岸共同參與亞太經濟合作是“一帶一路”建設的關鍵指標，臺灣對參與路徑的選擇應基于對合作效應的科學判斷。李紅、覃巧玲等分析了東盟在亞太區域及臺海兩岸關系網的中心性，發現東盟的中心性地位受到了挑戰。他們認為，從國際合作的網絡關系分析出發，面對推進其中心性戰略所存在的政治與經濟多重障礙，要成為真正的區域合作中心或持續主導者、推動者，東盟應注重強化自身以及與大國的網狀合作關系。就臺灣加入TPP的影響，孔小惠分析了臺灣加入TPP的戰略考量、美國對于臺灣加入TPP的政策，認為臺灣加入TPP的前景不明朗，臺灣試圖加入TPP將沖擊兩岸經貿合作，影響兩岸政治關系并引發臺灣國際空間問題，同時，也會提升美國對臺影響力，也有可能影響到臺灣南海政策。鄧利娟、黃燕萍等運用全球貿易分析模型（GTAP）從宏觀經濟和產業發展兩個層面對臺灣加入RCEP和TPP的經濟效應進行定量評估，研究表明，臺灣既加入RCEP又加入TPP可以最大程度地促進其經濟增長與產業結構優化。在二者不能兼得的情況下，臺灣只加入RCEP比只加入TPP更有利于其經濟增長和產業競爭。若二者都未加入，臺灣的經濟將持續惡化，傳統優勢產業將遭受巨大沖擊。據此，她們進一步提出：臺灣參與區域經濟整合的合理路徑應為“先兩岸、后周邊、再RCEP、最后TPP”。劉澈元對上述觀點予以支持性回應，并從中國大陸視角提出了具體的應對策略。他提出，共同參與亞太經濟一體化是兩岸面向國際應采取的思維，臺灣脫離ECFA框架參與亞太經濟合作從結果看是一個假議題。臺灣參與“亞投行”與“一帶一路”建設可為兩岸共同參與亞太經濟合作探索新模式，中國大陸應促進虛擬平臺與實體平臺銜接，積極支持臺灣參與功能性區域經濟合作。

（作者羅婧系廣西師范大學經濟管理學院教授；作者劉方舟、賈明愷系廣西師范大學經濟管理學院碩士研究生）

﹝責任編輯：陸 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