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話語權下的中式表述考辯*

夏黎麗　熊欣（廣西科技大學外國語學院，廣西柳州545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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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話語權下的中式表述考辯*

夏黎麗熊欣*
（廣西科技大學外國語學院，廣西柳州545006）

摘要：權力是話語的間接表現，所有權力都以話語為實現途徑。中國在國際話語體系中的話語份額最大化，某種程度上表現在譯語中大量具有中國特色的英語詞匯及表達式為英語受眾認同和接受。譯語話語體系中中式英語的合理融入，是中國占有國際話語份額的集中體現，同時也是譯語話語體系構建和調整的必然結果。盲目濫用中式英語必將嚴重損害中國的國際形象和大國地位。

關鍵詞：譯語話語權；中式英語；話語效果

*廣西科技大學博士基金課題“對外傳播中的譯語話語權研究”(教科博15z08）；廣西哲學社會科學規劃課題“廣西民族文化對外傳播英譯活動中的譯語話語權研究”(項目編號:15FYY002）

Abstract:Power is the indirect expression of discourse and discourse serves as the realizing route of power. To some extent, the maximization of China's international discourse proportion achieved in the international discourse system can be reflected in the large number of English vocabulary and expressions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recognized and accepted by English audiences. The rational integration of Chinglish in the target language system is an inevitable result of the construction and adjustment of China's share of the discourse in the international communication. Misusing Chinglish without specific purpose will damage the international image of China and affects the leading position of China.

Keywords:discourse power in translation; Chinglish; effect of discourse

語言學中“話語”的定義，主要從狹義和廣義兩個維度提出：狹義的“話語”是一種動態而鮮活的表現形式，和“篇章”相對應，主要體現為日常會話的各類表達；廣義的“話語”同時還包括社會生活的各類言語交際中的語詞、短語、句子及語篇的語境式表達形式，且不局限于某一種書面或口語表達。米歇爾·福柯的話語權理論從話語著手，分析和解決了話語與權力的辯證思維之關聯：話語乃權力的載體，權力通過話語得以實現。福柯對話語及話語權的研究基于話語本身的復雜性和多變性，任何話語必然有其話語意圖，當話語發出者達到自身訴求時，則被認為是話語權的實現。話語活動本身就離不開一定的話語語境的制約并受到時間和空間等規則的限制。誠然，要獲取交際活動中的話語權，話語主體要能超越這些規則限制：既要立于規則之中，又要能超越之外。福柯自認為自己乃一“實證主義者”（Foucault 1972：125），他認為所有語言或言語規則都只存在于實踐的話語活動中，權力、話語與知識密不可分，知識往往影響著話語主體意識的創新。

本文所涉及到的“話語”，從一定意義上來說，更接近于索緒爾的“言語”概念。而當前大部分學者對“言語”及“話語”的研究，不僅涉及語言本身，還涉及了各類非語言的因素。西方話語蘊含文本而又不單純指文本本身，包含著某些概念性的因素但又不完全等同于概念。而話語活動則既包含了人的動態活動（有聲話語及體態語言），也包含了靜態的語言文本交際，其中離不開社會斗爭或意識形態的意義指向（金德萬，黃南珊，2006：53）。所以本研究中的譯語話語權指的是在譯語語境中的譯文真實再現原語的話語訴求，而中式英語在譯文中的合理運用，則是話語雙方社會意識形態、話語含義和話語意圖自我表述需求與譯語語言表述規則之間的斗爭表現。

一、福柯的話語權理論

福柯認為一切社會現象中都固有地存在并體現著權力關系。它不是一種能夠輕而易舉地得到繼而被轉讓的商品，而是一種無形的，不可抗的社會網絡，能夠潛移默化地影響所有事物。現代對于社會權力的表現方式不是通過暴力革命，而是通過一種權力自動化的話語方式（Arthur Schopenhauer，1997：455）。這種權力關系滲透于，并作用于社會生活的所有層面（辛斌，2006：2），它不僅存在于一個國家之內，而且還存在于國與國之間，貫穿于所有的話語活動之中和話語之外。

語言藝術形式的話語是特定社會語境中的某種語言實踐。前文我們已經說過，話語包括語言和言語。福柯所認為的“話語是人類科學涉及各方面所形成的知識體系”中的各種具體或抽象知識都是通過話語獲得的。話語既是權力的產物，又是權力的組成部分，權力通過話語來實現。話語與權力之間存在著辨證的同構關系：話語既是權力的表現形式，又是權力構成要件；權力影響和控制著具體的話語活動。話語實踐滲透于交際活動的每一個角落。處在西方哲學從認識論向語言論轉化時期的福柯非常重視語言，亦或話語，在社會交際活動中的實際運用。權力與話語辯證統一，權力的范疇隨著話語實踐不斷擴大，話語實踐是對社會生活本身的知識系統的再現，所以說，話語效果可以被解釋為權力話語的充分體現。

二、話語權下譯者主體性與中式英語

從本質上來講，權力指的就是話語活動中話語主體話語議題設置的主動權和話語表達形式的自由權以及話語受體主動或被動的感知、認知、體悟和接納的正向預期。權力的爭奪歸根結底就是話語權的爭奪（呂俊，2001：157，164）。話語是可感知而不可觸摸的抽象事物，包括有聲或無聲（體態語或藝術作品等）的，有形（書面體）或無形（自然語言）的語言。語言是話語的構成要素，話語包括語言，兩者都離不開話語主體這一能動的參與者。

（一）話語權下譯者主體性的發揮

在經濟全球化背景下，國際間的經濟，社會，軍事，人文等各項交往的前提是以譯者的主體參與為橋梁，最大限度地打破語言隔閡的固有屏障。離開了譯者的創造性或主動轉換的過程，少了譯者的參與，對外傳播則無異于天方夜譚。譯者主體能動發揮指的是主動而非被動參與，主要體現在對語言現象主動加以解釋說明，主動改變，生動解讀。

在譯者的解讀過程中，譯者自身的價值觀，審美觀也會參與其中，于是在其譯語話語表達過程中，不可避免地會存在著取與舍。譯者的個體思維方式以及為達到對外傳播效果的主動表述、自我定義，常常導致譯文中會有意或無意地出現某些中式英語的表達范式，久而久之，像long time no see、people mountain people sea等中式英語逐步得到西方譯語受眾認同和接受。

（二）譯語話語權下譯者主體發揮的度

翻譯過程即是譯者譯語話語主體性的直接、生動體現，若譯者達不到翻譯本文前所需積累的文化沉淀，翻譯中國古文的水準變會有所降低，出現斷章取義，取某句話的前半部分，不取后半部分。這便是譯者主體性的問題所在。除此之外，價值觀的偏差也會曲解原著作者想要表達的本意。

當然，譯者主體在譯語話語權下的過度解讀，表達的任意發揮，非但不利于原語及原語文化的受眾傳播，反而會導致原語文化的損毀，譬如“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成了許多年輕人的口頭禪，以此來作為自身不當行為的借口。而該句所處原語文本的真實語境卻是“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世人若學我，如同進魔道”。因此，譯者，同時作為傳播者，對原語文本或話語的適度取舍或者說適度解讀，不可打著譯語話語權的旗幟，肆意妄為（熊欣，2015：209）。像no three，no four（不三不四）等則是對話語權的濫用，只會導致傳播的無效。

（三）中式英語對話語權的助力

英語作為國際語言的必要條件是其包容性，正因為如此，英語較其他語言而言，獨具生命活力，成為國際通用語種。而英語的包容性給予了中式英語生長的土壤和根基。全球語言監測機構（Global Language Monitor）從全球視野和英語語言發展的角度給予了中式英語高度評價，認為中式英語是一種“可喜的混合體”，中式英語里面都包含著一定的社會文化及政治和經濟背景，這樣的表達式更有助于西方受眾更深入地了解中國。

前不久，網絡紅極一時的中國女孩美國賣煎餅的報道，“小飛豬煎餅”在美國獲得了極大的反響，使得中國飲食文化得到了推廣并獲得廣大受眾的認同。其譯語話語的自我表述形式“a little flying pig Jianbing”受到美國民眾的追捧，從而彰顯了中國食品名稱對外傳播中的自我定名權。而這種純中式思維的譯文，無形中契合了譯語的語法規范，或者說，這種“英語+中國語法”的中式英語表達范式，有助于中國的語言特色和文化特色的外宣，其中Jianbing這一“洋味”十足的專名和flying pig的可愛意象，勾起了受眾的極大興趣，使得中國的小吃“煎餅”得以廣泛傳播。

Jianbing極富中國特色，不完全等同于美國的pie，攤主舍意譯詞pie取其音譯形式（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音譯詞也屬于中式英語的特有表達形式），此譯名既是區別于pie，也是譯者主體對本民族飲食文化的能動保護，同時也尊重了譯語受眾的構詞原則。

三、中式英語在譯語話語體系中的現狀

中國思維式的英語話語表述方式（中式英語）在譯語話語中有意或無意地運用，一定程度上，在譯語話語體系下表達出了中國人的內在國際訴求，但本文所研究的乃是中式英語在譯語中的刻意使用，其根本性的目的就是要讓中國人語言特色、文化魅力和某些價值理念更好地得到譯語受眾的接受和認可，通過這種以我為主的主動表述，占有國際話語份額，獲取國際話語權。

（一）國際話語體系中的中式英語使用現狀

2015年4月29日，在北京，由湖北大學和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聯合發布的《文化建設藍皮書·中國文化發展報告》（2014）中對2013-2014年我國文化發展事業進行了評估與研究，報告中指出，中國文化的國際“話語權”獲得了極大程度的提升；報告中還提到，中文借用詞的數量在近20年以5%到20%的比例進入到了英國新詞詞庫（該數據源于美國全球語言監督機構）。中國語言及文化的國際地位和世界影響力的逐步提高，使得中式英語越來越多地通過音譯或意譯等形式浸入到了西方的話語體系。雖然這種既具有中國特色又為英語國家語言使用者逐漸接受的新式“嫁接語”在英語的話語世界中越來越多地出現，但對比英語每九十八分鐘一個新詞的創造速度，中式英語的發展，還遠未成為英語發展的主要源泉。究其主要原因在于沒有足夠數量合格的傳播者，也缺乏足夠科學的外宣材料來滿足外國人對漢語學習的需求。

從文化可持續發展的角度而言，“中式英語”這種極具民族特色的詞匯浸入到英語語言世界，更好地鞏固了我國在世界話語權中的地位。如“day day up（天天向上）”，“long time no see（好久不見）”等中式表達已經英語受眾所接受并廣為使用，美國電影《阿凡達》中的主人公的臺詞里就出現了“long time no see”。而現代網絡辭典，如美國《城市辭典》（Urban Dictionary）就對中式英語“no zuo no die”進行了收錄并做了如下注解“This phrase is of Chinglish origin”：如果你不做傻事，就不會惹麻煩。現代年輕人也把它譯做“不作死就不會死”或者“自作孽，不可活”。另外像網絡流行語“you can you up（你行你上啊）”在該辭典中還被附加了個配套用語“no can no BB”（不行就別亂噴）。

以上現象說明，中式英語的大量推出順應了中國經濟地位不斷提高的趨勢下世界對中國話語的需求和互聯網時代快速發展的步伐，中式英語表達獨具的時代創造力得到了廣大英語受眾的高度認可，得到了日益廣泛的傳播。

（二）中式英語的世界影響及話語張力

中國貢獻的英語詞句林林總總，蔚為大觀。像shuanggui（雙規）、It is to be cherished（且行且珍惜）、chengguan（城管）、zhuangbility（裝逼）、jiujielity（糾結）、niubility（牛逼）、shability（傻逼）、We two who and who？（咱倆誰跟誰？）、Go and look!（走著瞧！）、No money no talk!（沒錢免談！）等等，逐漸改變著譯語受眾的話語方式。最近兩年中國大媽（dama）也走進了《華爾街日報》，對世界股市的影響舉重若輕；另外，英國廣播公司（BBC）中報道的中國“Tuhao（土豪）”向西方世界展示了中國經濟社會所發生的天翻地覆的變化。還有像“guanxi（關系）”一詞特用來描繪中國社會獨有的復雜關系網，該詞在英語世界的傳播使得中國的某些特殊社會文化現象引起了西方的關注，西方商學院教材Rules and Networks一書中特意收錄了該詞。英國《經濟學人》中的“guanggun（光棍）”，《紐約客》中的“fenqing（憤青）”以及央視英語網站中的“chinsumer（中國海外消費者）”無不表明中國特色的英語詞匯和表達式正在越來越多地融入到西方受眾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潛移默化地改變著他們的生活方式和價值觀念。

當然，我們也應該看到某些中式英語表達式所折射出的一些負面影響，對于那些像tuhao和dama等缺乏生命力且有損國家形象的中式英語，不可盲目樂觀。譯者在輸出中式英語的過程中，應輸出像“taikonaut”（宇航員），“the 14th Five-Year Plan”（“十四五”計劃），vegetable basket project（菜籃子工程），“smilence（笑而不語）”等生動形象，意義深遠而又簡明易懂的生動表達，這些中式表達形式源于譯者主體的創造翻譯，反映了中國主流文化和主流的社會價值，體現出了中國語言及中國文化的無窮魅力。在中國特色話語走出去的過程中，譯者應該要引起足夠的重視，充分意識到自身所承擔著的“守土有責”這一神圣使命。

四、結束語

鑒于“中式英語”產生的文化及語言根源，以及其擁有越來越多受眾的發展態勢，極大地促進了中國語言及文化的對外傳播，有助于在英語世界中發出中國自己的聲音，獲得國際認同，從而推動中國的國際社會地位的不斷提高和獲取更多的國際話語權。中式英語在英語中的大量融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既是時代發展的需要，也是中國話語份額占有比例不斷提升的力證。當然，作者在這里研究中式英語對提升中國國際話語權的作用，并非是要提倡一種盲目的民族自大或者說不顧譯語受眾強行植入。但我們必須充分認識到中式英語必然對中國國際社會地位的提高，獲取更多領域的話語權，有著不可忽視，也是不可替代的作用。有人會問，難道我們就完全不去考慮譯語受眾的接受？回答是肯定的，但我們可以通過對中式英語的釋義，或者說中式英語順應時代的自我更迭，來解決受眾的認知問題，如同“給力”等的英譯詞一樣，讓世界更多地感知中國。

參考文獻

[1]Foucault，M. The Archaeology of Knowledge and the Discourse on Language[M].New York：Pantheon Books，1972.

[2]金德萬，黃南珊.西方當代話語原論[J].西北師范大學學報，2006，43（5）：5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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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呂俊.跨越文化障礙——巴比塔的重建[M].南京：東南大學出版社，2001.

[6]熊欣.對外傳播中的“譯語話語權”[J].湖南社會科學，2015，170（4）：208-211.

[7]柯立.土豪、大媽等中式英語入選牛津辭典[DB/OL].中國網：http：//news.china.com.cn/live/2015-04/30/content-32531164.htm.

*通訊作者：熊欣（1973-），男，湖南常德人，漢族，博士，廣西科技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研究方向：翻譯理論與實踐，對外傳播中的譯語話語權。

作者簡介：夏黎麗（1987-），女，湖北省武漢人，漢族，廣西科技大學外國語學院2015級翻譯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翻譯理論與實踐及口譯研究。

中圖分類號：H059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2096-000X（2016）06-001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