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帆,羅龍吉,唐金海
(1.徐州醫科大學腫瘤系,江蘇 徐州 221000;2.南京醫科大學附屬腫瘤醫院普外科,江蘇 南京 21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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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述◇
妊娠期乳腺癌的研究進展
楊帆1,2,羅龍吉1,唐金海1,2
(1.徐州醫科大學腫瘤系,江蘇 徐州221000;2.南京醫科大學附屬腫瘤醫院普外科,江蘇 南京210000)
妊娠期乳腺癌(Pregnancy-associated breast cancer,PABC)是指在妊娠期或分娩后1年內確診的乳腺癌,如今PABC發病率呈明顯的上升趨勢,妊娠和哺乳期的生理學改變增加了臨床及影像學對乳腺組織進行檢查和評價的難度,因此容易出現診斷的推遲以及隨之而產生的不良預后,考慮胎嬰兒的安全因素,PABC的診療具有其特殊性。該文通過文獻綜述,使臨床醫生對PABC有更進一步的了解,掌握最近的研究進展,針對不同患者的具體情況,選擇合適的規范化、個體化綜合治療方案,改善患者預后,延長生存期,提高生活質量。
乳腺腫瘤;孕婦;產后期;綜述
乳腺癌是女性最常見的惡性腫瘤,占所有癌癥的將近1/3,也是僅次于肺癌的女性癌癥死亡第二大原因[1]。在我國每年有超過1 600萬人被診斷為乳腺癌,每年新發的病例約占全球的12.2%,同時有超過1 200萬人死于乳腺癌,約占全球的9.6%[2]。妊娠期乳腺癌(Pregnancy-associated breast cancer,PABC)是指在妊娠期或分娩后1年內確診的乳腺癌,在妊娠婦女的發病率約為1/3 000,并隨著現代女性逐漸推遲生育年齡,PABC的發病率逐步升高[3]。由于妊娠、哺乳期的特殊性,臨床及影像學檢查的難度增加,容易造成對病情診斷的延誤。為使患者及新生兒能得到最大的獲益,我們應當對病情分期有更加準確的判斷,盡量做到早期診斷,并采取最安全、有效及個體化的治療措施。
對于大部分年輕女性,包括妊娠期和哺乳期的女性,主要是以可觸及、無痛性腫塊為首發癥狀。妊娠和哺乳期內分泌環境的變化導致了生理學改變,這大大增加了臨床及影像學對乳腺組織進行檢查和評價的困難,尤其是在出現明顯的臨床癥狀之前[4]。臨床乳腺檢查主要包括乳腺超聲檢查、乳腺鉬靶檢查、乳腺MRI、細針穿刺細胞學檢查以及乳腺活組織檢查。
(1)乳腺超聲檢查:超聲具有簡單、無創、無放射損傷的優點,對PABC的敏感性為100%,對于實性腫塊及囊性病變的鑒別具有非常高的敏感性和特異性,與非妊娠期患者沒有差別[4],同時可以在超聲下行定位活檢和檢測化療反應。
(2)乳腺鉬靶檢查:對于PABC對鉬靶檢查的敏感性,報道并不一致。由于生理學的改變,射線在乳腺組織中的衰減程度大大增加,嚴重限制了鉬靶檢查的價值,且可能存在對胎兒造成損傷的風險。然而最近有研究表示,鉬靶能夠提示鈣化、密度不均、腋窩淋巴結情況以及皮膚和小梁的增厚,對PABC的診斷仍是有幫助的,且在腹部防護的條件下,胎兒所受到的輻射可低至0.004 Gy不會產生有害影響[5]。
(3)乳腺核磁共振(MRI):MRI具有良好的軟組織分辨率及無X線輻射的優點,但在妊娠期女性中使用的安全性仍未明確[6],因此只有強烈懷疑有骨、肝臟或腦轉移時才推薦行MRI平掃檢查。
(4)細針穿刺細胞學(FNAC):腺體組織的腫脹、充血使FNAC在操作技術上更加困難而導致結果并不可靠,因此不被推薦用于PABC的診斷[6-7]。
(5)乳腺活組織檢查:在任何孕齡時期進行乳腺活組織檢查術都是安全的[5]。現在可以采取在超聲引導下行粗針穿刺活檢,具有定位準確、安全可靠、病人痛苦小,準確率高的優點,能夠在滿足病理檢測組織量的同時減少患者所受的創傷。
與非PABC患者相同,PABC最常見的是浸潤性導管癌(70%~90%),其次是浸潤性小葉癌。除了妊娠期免疫缺損的狀態,并沒有發現炎性乳腺癌在PNBC中占比更多[7]。而對于PABC患者激素受體狀態現在仍沒有統一的觀點,有些研究顯示激素受體陰性的乳腺癌在PABC中占有更高的比率[8],同時又有研究指出激素受體和HER2基因狀態同非妊娠期乳腺癌患者是相當的[9-10]。隨著精準醫學的提出,對于分子分型及基因組學的研究也逐漸增多,有研究指出[11],在PABC患者組及非PBAC患者組,免疫組化的分子分型及體細胞熱點突變模式差異無統計學意義,雖然PD1、PDL1、BRA1基因及SRC、IGF1、β-catenin相關基因位點在PABC患者組高度表達,但除IGF1與兩組無病生存率存在相關性外,其他基因及基因位點與無病生存率均不存在相關性。在妊娠與哺乳期模型小鼠的相關研究中,轉錄起始因子eIF4E的低表達在正常乳腺組織中起到重要的抗癌防御作用,eIF4E的過表達能夠讓癌基因c-Myc、H-RasV12誘導的復制和突變逃避DNA損傷檢查點從而激起細胞的惡變[12],細胞外基質蛋白tenascin-C的過表達通過與轉化生子因子-β(TGF-β)負向調節作用同樣促進乳腺癌的發展[13],妊娠相關血漿蛋白A同樣被證實是一個妊娠依賴性致癌基因,其過表達通過促進膠原沉積從而促進胰島素樣生長因子結合蛋白質IFGBP-4和IGFBP-5的蛋白水解,研究同時發現在妊娠晚期和哺乳期,斯鈣素STC1和STC2的表達能夠抑制PAPP-A的活性從而抑制腫瘤生長起到保護作用[14]。
PABC患者治療目標與非PABC患者相同:癌癥局部控制和預防全身擴散。同時要注意在取得對癌癥的治療效果的同時,盡量降低胎兒受到損傷的可能。治療手段主要包括手術、化療、放療、內分泌治療及靶向治療。
3.1手術由于就診時患者病情、孕期及生育愿望的不同,手術時期與手術方式的選擇必須個體。
(1)手術時機:任何孕齡階段行手術治療都安全,當然術中應密切監測胎兒活力,尤其是在孕期24周以后,同時應注意妊娠期高凝狀態下可能引起的下肢深靜脈血栓以及肺栓塞的風險。若患者有美容意愿,治療期間可以先置入擴張器,待產后再行自體組織乳房重建或假體置入[5]。
(2)手術方式:應根據患者腫塊分期及患者意愿綜合考慮選擇合適的手術方式,在過去比較長的時間里,不推薦PABC患者采取保乳治療,但隨著科技發展及治療手段的提高,乳腺切除術對比保乳術并沒有顯示出生存獲益[15-16],同時在對患者年齡、分期、人種以及激素受體狀態的亞組分析中,也未發現PABC患者接受乳腺癌改良根治術和保乳術后生存率的差異[17]。相對于乳腺癌改良根治術,保乳術的開展大大提高了患者的生活質量,尤其是對于平均年齡較為年輕的PABC患者,保乳手術能保持乳房的外形,大大減輕患者的心理創傷,提高自信心,也有利于家庭的和諧,從而大大提高患者的生活質量。而對于腫塊較大難以進行保乳治療的患者,也可以通過新輔助化療的手段來達到病理完全緩解或降期以達到保乳治療的要求。
(3)腋窩淋巴結的處理:過去認為腋窩淋巴結清掃是金標準,對前哨淋巴結活檢的應用存在質疑,隨著醫學技術的提高,新型放射性追蹤劑的出現,更多的研究表明在PABC患者中使用低劑量放射性追蹤劑行前哨淋巴結活檢是安全的,胎兒及孕婦因此而受到的輻射劑量非常低[18-20],同時可以避免藍色染料可能存在的副作用,如Lymphazurin藍色染料有過敏性風險,亞甲藍有胎兒高鐵血紅蛋白血癥的風險,雖然相關報道都是在羊膜腔注射時發生的。
3.2化療對于PABC患者,在妊娠期間任何治療手段的介入都有提高患者總體生存率的趨勢[21],因此我們應該在妊娠期積極行化療以期達到和非PABC患者相同的治療效果。對于胎兒,化療的影響遠沒有想象中那么嚴重,最近一項關于35名暴露于化療與22名非暴露于化療胎兒的長期隨訪對比結果差異無統計學意義[22]。同時考慮患者個體情況差異,化療時期、化療方案的選擇也應該個體化。
(1)化療時機:由于胎兒在妊娠前3個月處于極速的組織分化與器官形成階段,化療藥物可能會造成不可逆轉的損傷,因此在胎齡超過3個月后再行化療是相對較安全的[23]。在前3個月診斷的PABC患者可先行手術治療,隨后在胎齡超過3個月后行術后輔助化療。為避免產婦及新生兒免疫抑制,最后一次化療和分娩間隔最少要3周,且產婦在37周的任意時間很可能分娩,因此應在35周前暫停或結束化療,而產后7 d沒有感染跡象就可以進行化療[5]。
(2)化療方案:過去全身治療的方案以蒽環類為主,紫杉類藥物經常推遲至產后使用,而最近有證據顯示紫衫類藥物在妊娠期治療是安全的,在蒽環類藥物為基礎的化療加上紫杉類藥物可以得到更好的化療效果[24],同時對于化療周期間隔的選擇,2周一次的密集方案也是可以考慮的,在一項包括10例接受2周方案化療的PABC患者對比99例接受3周方案化療的PABC患者的回顧性研究中,在胎兒出生體質量、胎兒生長抑制、胎兒先天異常、分娩時孕齡以及胎兒和母體免疫抑制發生率方面差異無統計學意義[25],同樣有研究指出周療方案也具有更好的治療效果和患者耐受[26]。我們可以采取2周方案或周療方案以期待在妊娠期間完成整個化療方案,同時提示我們可以加快將非PABC患者化療中取得的成果運用在PABC患者的化療中。
(3)化療劑量及合并用藥:尚未有藥物代謝動力學的研究來證明孕婦是否應該接受不同劑量的化療,目前認為,孕婦應當根據實際體質量及治療期間體質量的變化調整用藥,同時,在非必要的情況下盡量避免使用粒細胞集落刺激因子[27]。
3.3放療、內分泌及靶向治療放療適應證及放療治療原則同非PABC患者,術后需要放療的PABC患者,應推遲至產后再進行,同時需要考慮到因分娩而產生的化療結束到放療開始的治療間隔,較長的治療間隔可能會增加遠期復發轉移的風險。在分娩后根據患者的分期、病理及免疫組化結果,選擇合適的內分泌及靶向治療,原則同非PABC患者。他莫昔芬及AI類藥物有潛在的致畸風險,赫賽汀有導致胎兒羊水過少的報道,因此在妊娠期禁用[28]。
在妊娠早期,可選擇終止妊娠轉為非PABC患者,妊娠晚期時,不鼓勵醫源性早產,這會長期影響新生兒的健康。盡管有報道指出胎盤能夠降低PABC癌細胞ER的表達并誘導其遷移和侵襲而帶來較差的預后[8],但終止妊娠并沒有給患者帶來生存獲益[27]。由于診斷時期、化療方案及化療周期等因素的影響,大部分患者需要在產后接受化療或放療,這對哺乳會產生一定的影響,產后行化療時是不推薦哺乳的,以免化療藥物通過乳汁給嬰兒造成損傷,如果產前可以完成化療并有充分的時間進行藥物代謝,那么哺乳是可以的[27]。如果準備產后行手術治療,哺乳也是不推薦的。放療中哺乳也是可以的,若放療側的乳腺組織發生乳腺炎會非常難處理,因此應盡量避免放療側乳房哺乳。內分泌治療期間哺乳也是不被允許的[5]。
過去認為PABC患者相對于非PABC患者預后較差,平均的診斷延遲為1~2個月,更容易出現較晚分期的初診表現[29],這可能是診斷延遲而造成的不良預后,而并不是由妊娠本身造成的。在一項包含104例PABC患者的回顧性研究中發現,與非PABC患者相比,在局部復發、遠處轉移以及總生存期方面差異無統計學意義[21],另一項包括85例PABC患者的病例對照研究也認為兩組患者在總生存率、無病生存率及遠處轉移率差異無統計學意義[30],而在另外一個對30例在妊娠或產后診斷乳腺癌的薈萃分析中顯示,產后診斷乳腺癌的患者較妊娠期診斷的患者明顯預后較差[31]。
相對于歐美國家,我國乳腺癌發病率仍然較低,但發病率以每年3%~4%的速度增長。歐洲大約75%以上的患者都是絕經后的,而中國只有40%左右是絕經后患者,同時現在很多生活在城市的年輕女性,隨著生活方式的改變、工作和精神壓力的增大、生育年齡的推遲,導致年輕女性乳腺癌以及PABC發病率明顯增加,這些都促使我們加大對PABC的重視。
在考慮胎兒安全因素的同時,PABC患者診治方案基本等同于非PABC患者的規范化治療,采取合適的個體化診治方案,PABC可以得到有效的治療。乳腺超聲檢查明顯優于放射學檢查,在必要的時候可以結合乳腺MRI檢查。手術治療在任何孕齡階段進行都是安全的,尤其在妊娠前3個月可以首選手術治療。化療可以在妊娠超過3個月后安全的進行,選擇合適的化療方案盡量在35周前結束化療。放療射線、他莫昔芬及AI類藥物、赫賽汀有對胎兒造成損傷的風險,應在妊娠后安全的進行,同時需注意術后放療間隔應盡量縮短。治療性終止妊娠并不能夠帶來生存獲益,應盡量達到足月分娩,避免早產給胎兒帶來的長期不良影響。
由于PABC的特殊性,我們尚缺少足夠的前瞻性臨床研究,對于許多問題仍無法得出確切的結論。一項研究表明PABC在免疫組化的分子分型及體細胞熱點突變模式沒有明顯差異,更多的回顧性研究也認為,妊娠并不是一個影響預后的獨立因素,這可能說明PABC并不是乳腺癌的一種特殊類型。然而在小鼠模型上,發現了一些妊娠依賴性致癌或抗癌基因,當然是否適用于人類,還需要進一步的研究,在體外細胞模型試驗中發現胎盤能夠降低PABC癌細胞ER的表達并誘導其遷移和侵襲,這可能說明妊娠在乳腺癌中確實起到某種作用,只是現在還缺少足夠的證據去證明。進一步開展分子水平的研究,比如miRNA、lncRNAs以及基因突變等對PABC發生與發展的影響,可能能夠從根本上發現PABC的特殊性,進一步了解PABC發生、發展的機制,從而可能發現新的PABC治療手段。同時,尚未有化療藥物代謝動力學的研究能證明采用與非PABC患者相同的用藥劑量能達到治療需要的血清藥物濃度,進一步研究對于妊娠產生的生物學改變以及胎盤對化療藥物產生的影響,能夠知道我們采取更合理、安全、有效的PABC患者用藥劑量,他莫昔芬及AI類藥物潛在的致畸風險制約了內分泌治療在分娩前的應用,其他內分泌藥物、靶向治療藥物的作用也需要進一步的研究。因此,我們需要重視多中心的前瞻性研究,進一步探索妊娠與乳腺癌的關系,從而進一步提高我們對PABC的認識,通過合適的規范化、個體化綜合治療方案,改善患者預后,延長生存期,提高生活質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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