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初朝貢貿易制度建立的原因探究

徐新海

(首都師范大學教育學院，北京 100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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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史論苑】

明初朝貢貿易制度建立的原因探究

徐新海

(首都師范大學教育學院，北京 100037)

明初朝貢貿易制度確立的原因有三：其一，政權新立，內部未穩，需要營造萬朝來庭假象，安撫百姓；其二，前朝勢力并未消滅，傳統商路阻絕，明朝政府不得不尋求新的貿易通道以獲取財政來源；其三，面對西北游牧民族，“以金錢換和平”的基本國策，確保外部安全。總之，明初朝貢貿易體系的建立，既有效維護了新生政權的內外安全，又為新生政權攫取了大量的經濟與政治利益。

明初；朝貢；貿易；專制政權；海路

明代的朝貢貿易是一個顯性課題，國內外學者從不同角度對其進行了大量研究，得出了許多富有價值的觀點。2015年中國國家發展改革委員會、外交部、商務部聯名發表《推動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愿景與行動》公告，獲得了眾多國家與地區的支持，但仍有部分國外學者從狹隘的“朝貢貿易”視角，惡意解讀“一帶一路”政策，造成了一定負面影響，為糾正謬誤，對朝貢貿易體系進行系統闡述與分析顯得十分必要。本文嘗試就明朝初年朝貢貿易體系建立的原因及目的做如下論述，不足之處敬請斧正。

一、“朝貢貿易”建立的原因

(一)政治原因

1.維護內部統治秩序

首先，需要明確的是，朝貢并不局限于明朝中央政府與化外之邦之間的交流，更為重要的是作為一種內部控制手段，加強中央政府對偏遠地區的有效控制。《明會典》載：“郎中、員外郎、主事、分掌諸番朝貢、接待給賜之事。簡其譯伴。明其禁令。凡百官恩賚、各省土貢、亦隸焉。”明初的朝貢體現了中央政府對地方勢力的約束與安撫，地方官員或者各省土官對中央政府的朝貢，重點在述職，承認自身與中央政府之間的隸屬關系，地方官員及各省土官則利用這種隸屬關系，鞏固自身地方統治的合法性。

中央政府對述職型的朝貢管理十分嚴格，人數及時間均有嚴格限制，地方官員與各省土官稍有不慎便會受到懲罰。“凡土官差人到京……其不由本布政司起送、或斤重不足、差人過多、不待朝覲之年、擅自起貢、禮部不與進收、責諭遣回。……所司辨驗方物、造冊給批、差官伴押到京、禮部驗批相同、方與賞賜應付。”[1]中央政府通過靈活運用這種朝貢關系，使朝貢成為控制地方勢力的有效方式，斷絕朝貢關系甚至成為懲罰地方勢力的有效手段。“成化九年，番酋阿力侵陷哈密，虜王母、奪金印。……六年、又虜陜巴、以金印去。朝廷遣官經略、絕其貢。十年效順、復許通貢。”[2]

2.創造安全的外部環境

朝貢有利于為新生專制政權創造良好的外部環境。這種類型的朝貢，重在與周邊政權建立和睦的關系，加強政治互信。無論是明太祖還是明成祖，都曾遣使四方“廣加招徠”，積極尋求與周邊政權建立朝貢關系。面對相對弱小的政權，往往要求對方“稱藩”，以顯示明王朝天朝上國的領導地位。洪武三年(1370年)，沈佚受命出使浡泥，浡泥王稱：“地瘠民貧，愧無奇珍以獻”。沈佚回答：“皇帝富有四海，豈有所求？但欲王之稱藩，一示無外爾。”[3]

面對勢力強大的游牧民族，明王朝則采取了綏靖政策，重點是避免發生沖突，維護新生政權的外部安全，并不強制對方“稱藩”。《明會典》載：“三年，瓦刺同牟撒來王子遣人貢馬。命宴其使、賜鈔幣。……知院脫羅千、屢遣人貢馬。……朝廷以通好故不問。”[4]西北游牧民族的進貢動則千人，所進多是馬匹、駱駝、寶石、動物毛皮等價值較低的土特產，而明朝政府賞賜的則是金銀、絲織品、瓷器等附加值較高的硬通貨。這種類型的朝貢貿易，管理寬松，人數及時間均無明確限制，對朝貢物品的要求也很低，甚至不惜賞賜重金以換取北方游牧民族對明朝中央政權的尊重。

(二)經濟原因

“夷中百貨，皆中國不可缺者”，新生的明帝國并不能獨立于區域貿易之外。但北元以及其他地方勢力阻斷了傳統絲綢之路的陸路通道，迫使明政府不得不傾全國之力打通海上絲綢之路。明初海上通道并不通暢，環境惡劣、海盜猖獗，只有依靠國家的力量才能打通這條“海上絲路”，于是有了鄭和六下西洋。政府投入巨額財政打通“海上絲路”，以期獲得隨之而來的經濟利益。政府規定只有獲得“堪合”的國家及地區方可與中國貿易，實則以“朝貢”為名將海外貿易置于官府的控制之下。

通過壟斷貿易特權，明朝中央政府攫取了大量經濟利益。據《西洋番國志》記載：“占城國人所喜者中國青瓷盤碗等器……皆執金來轉易而去。”[5]中國以輸出絲綢與瓷器為主，這類物品制作精美、附加值高，貿易中處于順差地位。而海外諸國與中國交換的大多是土特產，附加值底，貿易中處于逆差地位。學者萬明以胡椒為例，將胡椒在中國的價格與蘇木折賞、折俸用途對比，結果顯示，“洪武年間，明廷對海外各國朝貢附進貨物胡椒一項的給價，是原產地的20倍”[6]。這種貿易實質是將本國的一般商品運至國外貴賣，將國外的一般商品運回國內高售，明朝政府和朝貢貿易國均從中獲得了巨大的經濟利潤。

二、朝貢貿易建立的效果

(一)維護專制統治

明初西北邊陲經常遭到襲擾，內地張士誠、方國珍等殘余勢力仍然存在，東南海路幾乎斷絕。朝貢貿易表面靡費不止，但可以給人“萬國來朝”“四夷歸附”的感覺，足以迷惑國內人民，有利于維護新帝國的內部穩定。朝貢貿易的實施，加強了中國和域外之邦的聯系，也加強了中央政府對帝國內部各邊疆部族的控制。“火篩部、從俺答居漠。……嘉靖間、犯邊無寧歲、遂絕其貢。至隆慶中復次貢為順義王。”[7]明朝中央政府通過調整對邊疆部族的賞罰政策，既體現了中央政府的強大實力，又穩定了邊陲各地。

(二)攫取經濟利益

同東南亞地區的朝貢貿易并不是單純的政治行為，而是建立在相互信任的基礎上，以互利共贏為目的。朝貢貿易是建立在政治互信基礎之上的，伴隨著龐大的貿易來往，雙方均獲得了巨大的經濟利潤，其結果是互贏的。張瀚在《松窗夢語》中寫道：“且緣入貢為名，則中國之體愈尊，而四夷之情愈順。即厚往薄來，所費不足當互市之萬一。況其心利交易，不利頒賜，雖貢厚賚薄，彼亦甘心，而又可以藏富于民，何憚而不為也。”在朝貢貿易實施的過程中，中央政府花費的不過是貿易總量的萬分之一。

朝貢貿易過程中，貿易并不從屬于政治，恰恰相反，對于不正當的貿易投機行為，明王朝往往多有節制。只有持有“堪合”的國家，才有資格與中國貿易。越南、琉球見有利可圖，年貢數次，洪武八年(1375年)降旨：“諭安南、高麗、占城等國。每三年一朝貢、國王嗣立則世見。”[8]明初的朝貢貿易并沒有使國家虛弱，據《明史·食貨志》載：“明初，沿元之舊，錢法不通而用鈔，又禁民間以銀交易，宜若不便於民。而洪、永、熙、宣之際，百姓充實，府藏衍溢。”[9]朝貢繁榮的洪武、永樂年間，百姓充實，府藏衍溢；封關禁海的大明末年，卻流民四起，國庫空虛。某一政策在一段時期內正確運行，并不意味其影響一直是正面的，整體封閉的財政和管理體系，才是導致明朝最終滅亡的直接原因。[10]

(三)以金錢換和平

與西北各游牧勢力的朝貢貿易，呈現另一番景象。明初帝國的威脅主要來自西北部，游牧民族實力強盛，襲擾帝國邊境，明王朝不得不采取綏靖政策以求暫時的和平。“永樂三年，瓦刺同牟撒來王子遣人貢馬。……命宴其使、賜鈔幣。……自是頻年入貢。元年，貢使六千馀人，準放一千五百馀人。三年，三千五百人，準放一千五百人。……十年，六千人，準放二千人。”[11]西北游牧民族每次進貢人數眾多，所進多是馬匹、駱駝、動物毛皮等土特產，而明政府所給予的賞賜往往是金銀、絲織品、瓷器等硬通貨。巨大的財政花費產生了一定的負面影響，有人嘆道：“連年四方蠻夷朝貢之使相望于道，實罷中國”。用于賞賜游牧民族的花費甚是巨大，對地方和國家財政的影響確實存在，但將這種花費稱作“實罷中國”，則是過度解讀。

可以說，面對西北邊境的游牧民族，帝國中央政府是在“以金錢換和平”。但我們并不能簡單認為這是明朝政府軟弱無能的表現。與簡單的賞賜相比，戰爭所要動用的人力、物力，實則千百倍于此，在國家整體實力尚不強大的時候，“以金錢換取和平”未嘗不是一項可取的政策。

三、結語

明初朝貢貿易體系的建立既有效維護了新生政權的內外安全，又為新生政權攫取了大量的經濟與政治利益。明初的朝貢貿易是保守的，面對西北游牧民族，明王朝采取的是保守的避免發生沖突的姿態；明初的朝貢貿易并不是只從政治出發不考慮經濟因素，恰恰相反，對于不正當的貿易投機行為，政府往往多有節制。不否認朝貢貿易體系運行中曾經出現過一些問題，但忽略朝貢體現的積極作用，只考慮其負面影響，并生硬地與“一帶一路”政策相聯系，則是一種誤讀。

[1][明]李東陽.大明會典(卷108)[M].揚州：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1989.1618.

[2][4][7][11][明]李東陽.大明會典(卷107)[M].揚州：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1989.1609.1603.1604.1603.

[3][明]嚴從簡.殊域周咨錄[M].北京：中華書局，2009.302.

[5][明]鞏珍.西洋番國志[M].北京：中華書局，1961.4.

[6]萬明.中國融入世界的步履[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0.169.

[8][明]李東陽.大明會典(卷105)[M].揚州：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1989.1585.

[9][明]李洵.明史食貨志校注[M].北京：中華書局，1982.1.

[10]郭垍.導致明朝滅亡的兩個因素：財政體系與社會基層自治[J].現代財經，2010，(2)：37-40.

【責任編輯：周 丹】

K248；K249

A

1673-7725(2016)10-0231-03

2016-08-05

徐新海(1992-)，男，江蘇揚州人，主要從事中國明代史、教育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