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雁泥鴻爪”淺探圖形符號

魏雯雯

（上海新聞出版職業技術學校，上海 200431）

從“雁泥鴻爪”淺探圖形符號

魏雯雯

（上海新聞出版職業技術學校，上海 200431）

本文從蘇軾的詩句入手，從對“雁泥鴻爪”的解讀引申到現代設計中的“圖形符號”，繼而對圖形符號的概念、起源、發展、類型、特征和意義等方面進行了探討，聯系“雁泥鴻爪”使得對圖形符號的解析深入淺出。圖形符號是一個既古老而又現代的研究對象，對它的探討對于現代設計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雁泥鴻爪圖形符號

宋代著名詩人蘇東坡在七律中的名篇《和子由澠池懷舊》中有這樣的描寫：

“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雪踏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復計東西。

老僧已死成新塔，壞壁無由見舊題。往日崎嶇還知否？路長人困蹇驢嘶。”

而后，蘇東坡又在《正月二十日與潘郭二生出郊尋春忽記去年是日同至女王城作詩乃和前韻》詩中這樣寫道：

“東風未肯入東門，走馬還尋去歲村。人似秋鴻來有信，事如春夢了無痕。

江城白酒三杯釅，野老蒼顏一笑溫。已約年年為此會，故人不用賦招魂。”

前者表達對人生來去無定的悵惘和對往事舊跡的深情眷戀，“雪泥鴻爪”的比喻，老僧新塔、壞壁舊題的驚嘆，含意豐富，意味雋永。一、二兩句所表達的意思是，人生在世如飛鴻，人生到處漂泊猶如鴻雁到處飛翔，留下來的只是雪泥上的指爪，人的一生充滿了不可知性，沒有人預知得了自己一生的發展軌跡，就像鴻雁在飛行過程中，偶然在一塊雪地上留下了指爪的印痕，待鴻飛雪化后，一切又都不復存在了。后者蘇東坡作時已45歲，時過中年，宦海浮沉，人事滄桑，蘇東坡將人間事歸為兩類：一類是人可以掌控的，前有信約，還是要堅守的，就像秋鴻，季候到了應該應約而來；另一類是牽連人際的種種事端，猶似春夢，夢醒了也跟著忘了，留下朦朧美意，了無痕跡。其中“人似秋鴻來有信”的意思是人就好像秋天的大雁一樣，來去都會有音信痕跡可尋。這兩首詩的相似之處是，蘇軾都借鴻雁來比喻人生。

在欣賞古代著名詩作豐富含義的同時，我們不難發現，早在我國古代先民的眼中，就已經深刻認識到了圖形符號，在當時，不同的圖形符號已經代表了不同的含義。隨著時間的積淀，人們對生活中、自然界存在的圖形符號進行思考、總結、歸納，逐漸形成了一批具有代表性的圖形符號。這些圖形符號在當時的社會和人們的思想、觀念中流行，并且被賦予其不同的含義，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如鴻雁在雪地上留下的指爪印痕，鴻雁隨著季候飛行的痕跡……這些不僅入了詩人的詩作，而且流傳至今，形成了固定的指代含義，現在從“雁泥鴻爪”四字，人們就能馬上明白它的所指。圖形符號是一個既古老而又現代的命題，在此，我借以上對“雁泥鴻爪”的解讀，淺探圖形符號。

1.圖形符號的概念界定

“圖”源于古代特有的自然條件下，定居農業社會所形成的記錄方式，以符號記錄觀念和表述事物，所有以形象來記錄的方式統稱為圖。“圖”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原始社會的部落圖騰及當時器皿上的圖案。“形”一詞首見于德文的“gestalung”，意思是完全形態，它是物體所呈現出來的一種有豐富內涵的樣式。“形”，在《辭海》里的意義為：①形象也，《尚書·說命上》：“乃審厥象，俾以行旁求于天下”，其中，行是指圖畫的意思；②體貌也，禮樂記：“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在此所指人系山岳河川之行；③數學名詞，數學上以點、線、面及體積表示數之量者為形，如橢圓形、方形、三角形等是也。

圖形，顧名思義，是圖畫、形態的意思。唐朝張彥遠在《歷代名畫記》中講到顏延之有一段很精彩的論述：“圖載之意有三，一曰：圖理，卦象也；二曰：圖識，字學也；三曰：圖形，繪畫是也。”我國最早解釋字義的專著《爾雅》也說：“畫，形也。”這是我國有據可查的早期明確的“圖形”定義。“圖形”一詞英文是“graphic”，其詞義是由繪、寫、刻和印等手段產生的圖畫記號；是說明性的圖畫形象；是有別于詞語、文字和語言的視覺形式；可以通過各種手段進行大量復制；是傳播信息的視覺形式。從圖形的概念中，可以看出圖形的本質是一種人為設計的，具有傳達信息的圖畫類符號。“graphic”一詞所指就是那些具有傳播性質的圖畫作品，具有人為設計性，重點在于說明某種概念的視覺符號，同時這些視覺符號可以將某種概念廣泛而又深遠地傳播出去。按照視覺心理學大師阿恩·海姆對圖形的解釋是：生理上對一個物體之范圍的認知。圖形區別于標記、標志與圖案，它是在特定思想意識支配下的對某一個或多個元素組合的一種蓄意的刻畫和表達形式。

2.圖形符號的起源發展追溯

圖形的原始形式最早可以追溯到史前時期。早在洪荒的舊石器時代，人類的祖先用木炭或礦物顏料在他們居住的洞穴中的巖壁上作畫，這些圖形符號是他們在生產勞動和社會活動中進行信息傳遞的媒介，反映了人類遠古時代社會生活和思想意識的各個方面。西班牙卡斯蒂洛洞穴中的手影、我國半坡遺址的彩陶魚紋和阿爾塔米拉石窟的野牛殘刻，這些拙樸的圖形，蘊含極為豐富的情感，形成了現代圖形的原始雛形。人類最早的視覺傳達方式基本是利用圖形進行的，隨著人類意識的進化，使一部分原始圖形開始向文字演進，從中國的象形、會意和擬聲文字到美索不達米亞地區的楔形文字，埃及人的象形文字等都是圖形設計的開端。

中國的造紙術和印刷術的發明是人類視覺傳播活動的第二次重大革命，這兩大發明使視覺信息可以大量復制而面向更多受眾。15世紀上半葉德國人谷登堡發明了鉛字印刷術，進一步促使了圖形設計的發展。歐洲文藝復興是圖形發展的另一個非常重要時期，達·芬奇及同時代的藝術家和科學家在視覺原理和規律上的發現，成為圖形設計的重要經驗和極具有科學性的設計技巧。另外，不斷發展的印刷技術和因此產生的許多印刷工藝，使圖形種類和風格不斷增加。圖形的第三次革命始于19世紀，伴隨著科技和工業的飛速發展，圖形設計也產生了許多新的發展契機，特別是法國人約瑟夫·尼伯斯使攝影為圖形設計增添了一種全新的媒介，完全改造了人類的視覺意識，信息傳達更加準確，圖像的表現方法變得豐富多彩。1919年，現代設計的搖籃“包豪斯學院”的建立，形成了科學的圖形設計的理論和觀念。時至今日，一切先進的科技成果都成為圖形設計發展的動力，各種視覺信息都能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在全球范圍內傳播，圖形設計進入了一個超時空領域。

3.圖形符號的類型劃分

“符號”是一個抽象的概念，一種具有表意功能的表達手段。所謂“符號”，是“社會信息的物質載體”，是一種通過視覺、聽覺所感知的對象，主體地把該對象與某種事物連接，使得一定的對象代表一定的事物，當這種代表在一定社會或集體中被認同，成為公共約定時，這個對象就成為替代這個事物的符號。符號學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分析科學的一個分支。按一般理解，所謂符號學就是研究符號的一般理論的學科。它研究符號的本質、發展變化、規律，符號的各種意義及符號與人類活動之間的關系。圖形符號是一種復雜的符號體系，它由造型的基本元素組成，運用特定的法則，創造視覺形式。圖形符號的被表示成分（所指）和表示成分（能指）是符號分析的基本條件和手段，能指和所指的聯合構成了圖形符號，表示成分組成了符號的表達方面，被表示成分則組成了符號的內容。

符號有兩大系統，一種是語言符號，另一種是圖形符號，是由造型元素點、線、面、體、塊、色彩、肌理等組成，并運用一定的造型法則創造出的視覺形式。與語言符號不同的是，圖形符號將一種完整的意象一次性地表達出來。美國藝術評論家蘇珊·朗格稱之為“同時性符號”，并且說：“一種表現形式歸根到底是一種符號的形式。”它往往通過視覺刺激而產生的視覺經驗和視覺聯想傳達其形態包含的含義，符號之所以可以辨認，是因為在某種程度上與它所代表的事物相像，或者與某種行為相關聯。人們常用聯想、比喻把符號固定于心里感覺之中，不同的符號要素可以通過各種不同的組合，產生豐富的形體，用以表達無數的變化和情感的信息。

圖形符號大致可以劃分為四種類型。一是傳統圖形符號。傳統圖形符號是先人留給我們極為豐富的歷史文化遺產，它所涉及的范圍包括人體上的紋飾，建筑、服裝和器皿的樣式及裝飾，民間藝術，繪畫、雕刻藝術，等等。二是自然圖形符號。自然圖形主要是指自然界中的物象，如樹、水、火、河、山、天體、人類自身等，也就是說宇宙中自然存在的一切，都可以作為圖形符號為設計所用。三為抽象圖形符號。抽象圖形符號主要是指幾何形、非具象形的圖形樣式，有規則的和不規則的形。四是科學領域中的圖形符號。科學的發展不僅在技術上促進了藝術的發展，而且大大拓寬了藝術的視野，各個學科都是藝術設計靈感的源泉，其中，有的圖形屬于自然圖形范疇，必須借助高科技手段才能發現，另有一些圖形則是通過科學手段創造出來的。“雁泥鴻爪”是自然界中的物象，屬于自然圖形符號的范疇。

4.淺探圖形符號的特征和意義

圖形的基本功能是傳達視覺信息，圖形符號通常具有如下一些特征：首先是認知性。圖形設計采用的圖形符號必須是意思明確的，依據地域和文化特征不會產生歧義的，使受眾能夠準確地解讀的符號信息。一幅作品設計得成功與否，取決于理解圖形信息的受眾的廣度和受眾對該作品理解的深度，廣度越廣，深度越深，設計符號的認知性越強。詩句中在秋季遷徙的大雁的痕跡，已經成為廣為民眾所接受的圖形符號，受眾能夠準確解讀其作為圖形符號所包含的信息。其次是定位性。任何語言都只在一定范圍內被理解，只有具備相關文化背景的人才能收到該符號所傳達的信息，圖形的好壞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受眾的視覺經驗和聯想能力。觀者的知識背景、文化素養、宗教、職業、年齡等因素形成了受眾的視覺經驗，決定了受眾識別符號的能力和程度。如德國招貼藝術大師岡特·蘭堡設計的個展海報作品中，他將土豆形象作為設計的基本元素，演繹了對祖國的熱愛，對于不了解德國的人來說，看不懂作品所要表達的意思，只有了解土豆對于德國人的特殊意義，才能明白設計者對土豆如此鐘情的原因。再次是獨特性。圖形符號一般強調求同，這樣才容易被理解，但是求異常常是判斷圖形優劣的標準，不能刺激受眾的視覺神經，就無法留下深刻的印象。如2008年北京奧運會的標志“舞動的北京”，是極具中國特色的中國印，設計師把握住了時代的脈搏和民族的個性，顯示出了嶄新的風格。

此外，圖形符號又具有多重意義，如表層意義，是指符號明顯的意義，即“表現了什么”，再如隱含意義，是說明符號如何與其使用者的情感及其文化價值觀互動，即圖形符號是“如何表現的”。圖形的隱喻性質是社會造成的，圖形所形成的意義更容易融入社會常識，它們成了社會中不被質疑、普遍存在的假設，具有隨意性和社會性。圖形的轉喻，即部分代表全部，它是聯結同一層面的意義，使人們構建事實中未知的剩余部分。符號意義的不同存在方式是可以相互變換的。如前文所說，“雁泥鴻爪”的表層意義是自然物象所產生的圖形符號，其作為圖形的隱喻性質是詩人蘇軾所賦予它的，即代表了人生的不可知性。

圖形所具有的符號屬性是圖形最基本的特征，圖形符號是圖形信息的載體和表現方式，是一種傳播行為的符號。圖形形式具有很多傳播上的優勢，如廣泛性、真實性、能動性、針對性、藝術性、說服性、不易失真性等。圖形信息傳播既是一種社會現象又是一種文化現象，圖形文化決定了圖形傳播必然具有社會化功能，隨著社會的進步和圖形自身的發展，圖形信息的影響已經深深扎入了大眾生活中，成為大眾文化現象，它蘊含著某種觀念和文化價值。圖形信息傳播以其大眾性、社會性、多樣性、公開性與社會歷史發生交互作用，從而對人類社會及其文化系統帶來一定的沖擊和影響。“雁泥鴻爪”作為一種自然界的圖形符號，由于其被賦予的隱喻的含義，蘊含著其固定的認識觀念和文化價值，在傳播過程中起到了一定的社會化功能。

5.結語

圖形符號是一個古老而又具有現代意義的研究對象，各個地域、民族都具有各自鮮明特色的圖形符號，實踐證明只有具有民族性的圖形才能具有世界性，越具有世界性的圖形特征越能體現民族特色。“雁泥鴻爪”作為具有中華民族特色的圖形符號，具有其代表性的含義，本文從對它的解讀為起點，淺談了圖形符號。圖形符號有最古老的起源，有悠久的歷史，在現代也充分顯示出了它活力與重要性。隨著人類科技、經濟和文化的發展，圖形的內容、形式、傳達在不斷豐富，更具個性化，圖形大量應用于繪畫、印刷品、書籍裝幀、包裝、廣告、商業形象、動畫、電影、環境設計等與人們勞動生活密切相關的藝術形式中，圖形藝術的訴求更復雜性、多樣性，這一切都要求我們更深入地解讀圖形符號。通過對圖形符號的研究，將豐富對這一重要課題的認識，更好地投入到現代設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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