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人文教育的思想性格

楊高男

（懷化學院法學與公共管理學院，湖南懷化418008）

孔子人文教育的思想性格

楊高男

（懷化學院法學與公共管理學院，湖南懷化418008）

孔子的教育思想具有厚重的人文底蘊，彰顯著鮮明的以人為中心的人本觀、天性即人性的人性觀、旨在“干政”的課程觀和非強制性的方法觀等思想性格。

孔子； 人文教育； 思想性格

一、以人為中心的人本觀

春秋時期的民本（人本）思潮和禮治思潮是中國思想史上的初次人文運動，它標志著天人相分觀念的確立及其人從神學統治中的解放和獨立，具有重大的理論和現實意義。尤其是“建國君民，教學為先”（《學記》）思想、子產“天道遠，人道邇”（《左傳·昭公十八年》）命題、管子“夫霸王之所始也，以人為本”（《管子·霸言》）主張、魯國大夫叔孫豹“三不朽”言論等（《左傳·襄公二十四年》：“大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為孔子開辦私學提供了強有力的理論支持，同時也為孔子教育思想中關于圣人、君子人格的確立起到了價值導向的作用。

孔子身處亂世，期待“王者之制”，在思考社會政治問題時特別關注人，《中庸》篇載孔子言“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因此，在學校教育中，孔子以德禮教，以培養“君子”為目標，賦予君子經天緯地的政治責任和倫理屬性。在他看來，“只有君子才能真正地‘修己以敬’、‘以安人’、‘以安百姓’（《憲問》）。君子的道德踐履不僅關涉個人的日常生活，而且也關涉社會生活基本秩序能否得以建構和維護。所以，孔子為君子安人之道賦予政治以更多的精神教化的意義，表達了追求以精神教化為主要職責的政治秩序的愿望。”［1］

作為王道社會政制基礎的“仁”于《論語》中109見，出現頻率是僅次于“知”的概念。釋其要義有二：一是“仁者人也”，以人為本，形上探求和闡明關于人的本質、功能價值以及人的生存與發展等問題；二是“仁者愛人”，形下為生活實踐中尊重和關愛人，以至于有學者認為孔子的教育思想實際上是一種“具有人道主義博大精深的人本哲學”［2］182。

二、天性即人性的人性觀

人性觀決定教育觀。孔子之前，人之性一直是以“實然之生性而言”的［3］189。承繼這一傳統，孔子也認為“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里仁》），視人的自然欲望或心理機能為天性，充分肯定其正當性，并藉“性相近”（《陽貨》）的人性論依據導出“仁者愛人”的教育理念，進而擴充為有教無類的樸素教育公平觀念。據《史記·仲尼弟子列傳》載，孔子教授的弟子遍及齊、魯、宋、衛、秦、晉、陳、蔡、吳、楚等主要諸侯國，大多是家境貧寒的學生，如“窮居陋巷簞食瓢飲”的顏回、“卞之野人以黎藿為食”的子路、“窮困至于三天不舉火十年不制衣”的曾參、“居室蓬戶不完上漏下濕”的原憲、“父為賤人家無置錐之地”的仲弓等。無論出身貴賤、品行善惡、資質聰魯，只要是誠心學習，皆一視同仁，加以教誨。

然而，孔子人性論言說的思路是從“人禽之辨”出發走向“義利之辨”的，最終目的是君子的培養。這既在經驗生活基礎上引出人的生命價值自覺追問的超越知識的信仰問題，又為人性確立出兩個基本維度：一方面以人的善質和向善性作為人與動物的分野和確證人的本質依據，“鳥獸不可與同群，吾非斯人之徒與而誰與？”（《微子》）；另一方面強調義的獨立價值和意義，為人逐義的自然本性提供正當性根據和精神品質，進而在哲學意義上提出圣人、君子、小人這一關乎人的精神品質的人性辯難，為政治秩序的建構與推行尋求確當性的政治主體。由于圣人和君子作為政治秩序創立的主體有著特別重要的地位和意義，相比而言，圣人是超越經驗生活的純粹的、絕對的、一元的標準，是人間制度、秩序創設的價值基準，君子則是努力企圖翻版這一標準的人，“圣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君子者，斯可矣”（《述而》），“學而后干政”而“君子”就成為孔子藉講學授徒通達這一事業目標的必由之路。

在孔子看來，“禮崩樂壞”的根子在于人自身，在于人性的迷失，在于人性的疏離。因此，療治這種社會病癥的關鍵在于收拾人心，喚起人們道德上的自覺。于是，在“弘道”的歷史使命中“祖述堯舜，憲章文武”，在天人關系致思中借重天道的超驗性權威和夏商周乃至之前的文化傳統的歷史性權威，基于“為政以德”信念，建構起內圣外王的政治統治模式。

三、旨在“干政”的課程觀

本杰明·史華茲比較中西文化時指出：“很明顯，并非所有有學問的人都適合于參與統治事業；許多世襲的當權者對于學習沒有任何興趣，某些從底層升上來的人也可以成為‘君子’。但不管怎么說，孔子從來沒有懷疑過，那些行使統治權的人必須獲得真正的知識，并且只有獲得了真正知識的人才應該參與到政府之中。若沒有這種學習和知識，‘道’就不能得到恢復。必須存在一種善于學習的精英。”［4］96誠然，在孔子那里，政治主體層級的識別，首先不僅僅是一個道德修養問題，而更是一個重大的政治問題。所以，在講學授徒時，孔子非常關注課程知識和內容的選擇。

《史記·孔子世家》說：“孔子以詩書禮樂教”。“六經”成為孔子講學授徒所使用的基本教材，就此《莊子·天下》篇言“詩以道志，書以道事，禮以道行，樂以道和，易以道陰陽，春秋以道名分”，對孔子以“六經”授徒的主旨作了精當的理論概觀。然而，“孔子對‘六經’的整理，很大程度上不是基于政治遠見而是出于‘教學’的需要。無論作為闡發義理的手段，還是作為‘教材’，都會大量涉及引用或評價這些典籍。”［5］具體來說，主要涉及四種表現形式：一是非指向文獻本身，而是闡發其要義。如與子貢子夏的對話：“賜也，始可與言詩已矣，告諸往而知來者。”（《學而》）“起予者商也，始可與言《詩》已矣。”（《八倄》）二是引用文獻作為古代禮樂制度的“知識證據”來評價或闡發合否此一制度的行為。如《八佾》篇載子曰：“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感嘆禮樂所以“崩壞”在于人心的“不仁”；三是引用古代文獻以明志。孔子據以春秋時代藉詩言意的傳統，反復強調“不學《詩》，無以言”、“無以立”（《季氏》）、“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于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子路》），常常采取委婉明志的方式表達《詩》的經世功效；四是引文獻的義理評價世人之為。如《子罕》篇載孔子批評子路因“不忮不求，何用不臧”而自滿時用“不恒其德，或承之羞”勸勉。

禮、樂、射、御、書、數等“六藝”是孔子教學的主要科目。禮，是通過學習懂得各種禮儀程序，以及不同等級的人在各種禮儀中所處的地位和作用；樂，是音樂舞蹈課；射，是射箭；御，是駕車，主要是學習作戰本領，是軍事體育課；書，是文字書法課；數，是數學課。“六藝”是準備從政的士（古代知識分子）應該具備的六種基本技藝，這六種課程側重于實踐和訓練。在教學內容的選擇上，“子以四教：文、行、忠、信”（《述而》），不僅包括文化知識、實踐能力，還包括做人的道理。文是文化歷史知識的學習，行、忠、信都是思想品德教育。他將學生分為德行、言語、政事、文學四科，將德行和道德教育置于最前邊，體現了德育的首要和核心地位。在孔子看來，作為人，最重要的是應當具有高尚的思想品德。“詩”、“書”主于“文”，是立言的根本，“禮”、“樂”主于“行”，是立身行事乃至“成人”的根本。總之，孔子講學授徒的“學而優則仕”（《子張》）教學目的觀，不僅在課程內容上表現出強烈的崇古特征，而且在課程知識的組織和課程結構的組織上也體現出非邏輯性的實用特點。

四、非強制性的方法觀

春秋時期學校教育并沒有固定的學科范式。在教學過程中，孔子認為要“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為政》），進而提出“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也”（《雍也》）的因材施教的差別教學觀。《先進》篇論及子張與子夏在“以禮節情”問題上應答子貢誰最合于禮時，孔子評點子夏重情疏禮、子張為禮造情，故而“師也過，商也不及。”這說明孔門弟子在因材施教原則下對禮的認識有著不盡相同的理解。不僅如此，基于弟子不同的性格特質，孔子在關于仁、孝等概念范疇上也表現出不同的文化概觀。在具體的教學方法上，孔子大多采用問答法、講述法、閱讀指導法、因材施教法、循序漸進法、啟發誘導法等。如，孔子出于教學需要根據文獻難易程度整理編撰“六經”教材，首倡“不憤不啟，不悱不發，舉一隅不以三隅反，則不復也”（《學而》）的啟發式教學法。

在教學原則上，孔子主張德智統一、學思統一、知行統一。在德智關系問題上，提倡“仕而優則學，學而優則仕”（《子張》），但突出“知以利仁”、“知者不惑”的德的首要性和至上性，凸顯“其為人也孝悌，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悌也者，其為人之本歟？”（《學而》）的治世功效；在學思關系問題上，提倡“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為政》），這種學思結合的教學思想也反映在與學生的對話中，“賜也，女以予為多學而識之者與？”對曰：“然，非與？”曰：“非也，予一以貫之”（《衛靈公》）。在知行關系問題上，強調生活實踐是知識的真正源泉或者說傳授知識、道德的目的是為了生活實踐，“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于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子路》）“吾嘗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思無益，不如學也。”（《衛靈公》）在這方面，孔子給予顏淵的評價是其他弟子所不能企及的：“子謂顏淵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唯我與爾有是夫！’”（《述而》）

孔子不僅特別注意師生之間營造互愛互尊的和諧氛圍，“吾無隱乎爾。吾無行而不與二三子者，是丘也。”（《述而》），尤其注意發揮教師的典范和表率作用。《論衡·定賢》載，孔子曾說，顏淵的仁德、子貢的口才、子路的勇敢、子張的莊重，都勝過自己，由此主張“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述而》）

［1］楊高男.原始儒家倫理政治理論體系的建構［J］.求索，2006（3）：114.

［2］匡亞明.孔子評傳［M］.濟南：齊魯書社，1985.

［3］牟宗三.道德理想主義的重建［M］.北京：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1992.

［4］本杰明·史華茲.古代中國的思想世界［M］.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4.

［5］楊高男.孔子人文教育的和平訴求［J］.懷化學院學報，2015（12）：37.

On the Confucius Thought Character of the Humanities Education

YANG Gao-nan
（College of Law and Public Administration，Huaihua University，Huaihua，Hunan 418008）

Confucius'educational thoughts have their humanistic connotations.Confucius'educational thoughts reveal a bright people-centered viewpoint of humanism and the natural instincts which is the human nature instincts'human nature instincts viewpoints，and aims at the“interventions polity”curriculum viewpoints，the methods of non-mandatory viewpoints，and other thought character.

Confucius； humanities education； thought character

G02

A

1671-9743（2016）09-0043-02

2016-08-20

2013年湖南省和平文化研究基地招標項目“先秦儒家人文教育的和平思想研究”（HPZB2013-1）。

楊高男，1964年生，男，湖南沅陵人，教授，研究方向：政治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