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更名潮之透析與冷思考

閆亞歌

摘要：2015年9月10日，教育部發布《關于2015年列入教育部專家考察的申報設置高等學校的公示》，再一次引發社會輿論對高校更名的多重思考：高校之“名”，其“實”能副否？高校之名作為一個符號化的標簽，為何會有不安定位的、被質疑卻依然熱衷的更名潮？部分地方本科院校向應用型的轉變，世界一流大學和一流學科的建設，應該是高水平且特色鮮明的，應該是內涵發展的，應該是有實質性質量和長久性口碑的。大學之大，非大樓之大或其名之大，而是“有大師之謂也”。

關鍵詞：更名潮；大學之大；透析；冷思考

一、高校更名潮

2015年9月10日，教育部發展規劃司發布《關于2015年列入教育部專家考察的申報設置高等學校的公示》，向社會公示了36所中東部地區申報設置的本科高校和9所獨立學院轉設為獨立民辦本科院校的名單。教育部相關部門將組織高校評議委員會專家，對申報設置的高等院校進行實地考察和評議。

這個文件的發布最初引起一部分人的誤讀，認為公示名單中的這些學校已經改名，但實際上這只是評議專家對申請改名改制的高校準備進行考察的名單。以河南省為例，公示顯示，全國高校申請更名的有18所，河南省占1所：全國新設立的本科院校共17所，河南省占3所；全國獨立學院轉設為獨立民辦本科院校的有9所，河南省占3所。

就全國來看，據不完全統計，從2009年到2014年，中國大陸有470多所高校變動校名，占全部高等院校的23%。因此，用“更名潮”來形容高校改名的狀況，一點也不為過，而且不見減弱之勢。

二、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一）高校更名類型

高校的更名有四種類型：第一類是由學校更名為學院，大多數是由專科升格為本科性質的學校，比如河南機電高等專科學校升格為河南工學院：第二類是由學院更名為大學，比如河南中醫學院更名為河南中醫藥大學：第三類是獨立學院與它所依附的高校脫離，為申報民辦高校而更名；第四類是某些高校為了擺脫先前的傳統刻板印象，為有一個高大上的校名而更名，比如去掉“機械、化工、農林”等詞語，而冠名以“科技、財經、工商、文理、經濟”等熱詞。

在上述更名類型中，第三種是毫無疑問的，其他的三種類型，如果是因高校定位、層次規模調整等緣由，為高校長遠發展考慮，經高校相關教師代表、教授評議委員會討論決定更名，也無可厚非。但實際情況是不少高校更名只是為了讓校名更好聽，為更名而更名，往往導致徒負虛名。

（二）高校之名不副實

如果一所高校由學校更名為學院，這是由專科升為本科的性質，是學校的升格；而由學院更名為大學，則需要增加學科和專業，一些高校還需要和其他高校進行合并，因為根據《高等教育法>的相關要求，“大學還必須設有三個以上國家規定的學科門類為主要學科”。為達到更名的要求，一些高校就要增設學科、專業，擴大規模，憑借這種途徑來達到建設“大學”的標準，從而使高校的辦學定位和特色受到一定的影響——為了更名而增加的學科和專業能否與學校的辦學定位相符呢？這些學科和專業增加之后，能否保證高校教學質量和特色不變呢？麻省理工學院、加州理工學院，多年來雄居世界大學排行榜前十名，是否也要改成麻省理工大學、加州理工大學才更有名呢？世界一流大學其名往往傳承百年而不變，厚重的精神文化積淀和學術水準豈能是簡單改個名字就可以擁有的？

《中國青年報>的一份調查顯示，有64.9%的受訪者表示高校改名只是面子工程，是“換湯不換藥”：有67.7%的受訪者認為更改校名只是為了在招生中有更高的吸引力：有64.8%的受訪者提出高校與其追逐更名，不如注重自身的辦學質量和科學研究水平等。縱觀更名潮十幾年的發展，中國高校整體的教學和科研水平并沒有發生質的改變和飛躍，甚至有一些高校在忙于追逐更名的過程中，自身的定位變得模糊，社會認知度反而降低。更名之“名”，其實難副。

三、符號化的標簽誘惑之追因

高校的“追名逐利”讓社會輿論多持質疑和不滿的態度。但是，這并沒有阻止高校的更名步伐，符號化的標簽依然吸引眾多高校趨之若鶩，原因大致如下。

（一）現實環境中的功利價值誘惑

首先，在如今浮躁不安的社會環境中，高校的更名會帶來很大的功利性價值。比如，如果一所公辦專科學校升格為公辦本科院校，學校的行政級別就會從副廳級提升為正廳級，學校各級領導的行政級別和相應待遇也會得到相應的提升，可謂皆大歡喜。部分高校管理者由于政績觀和權力觀偏移，認為高校的更名升格是領導的功勞，能在學校發展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因此，更名升格就成為部分領導的一種任期追求。這種認識甚至也成為一些高校所在城市管理者的共識，從而，高校也會得到來自他們的實際支持。

（二）行政評價中的資源配置誘惑

如今我國對高校多實行行政評價，把高等院校分為大學、學院和學校等有差別的層次和等級，分別對應有差別的身份和地位，同時對應有差別的教育資源配置，高校“更名熱”的背后是大學的行政化。行政化的評價體系導致相關教育部門在分配教育與學術資源（師資隊伍、學科和專業設置、課題研究資金等）時，都會有所傾斜，這就誘使高校難安其位，在追求“高大全”的辦學道路上漸行漸遠，對原本應該重視的精神文化積淀和學術水平有所忽略，使“大學之大”空留其名。

（三）社會認知中的招生錄取誘惑

“以名識校”的現象廣泛存在，很多考生和家長完全是沖著高校的校名去報考的，簡單地認為考上一所大學會比考上一所專科學校更有面子，就業前景會更理想。很多人認為報考帶有“醫學、科技、理工、財經、政法”等名頭的大學會更容易找到一份好工作。這種現象帶來的最大紅利，就是直接提高了一些更名學校的招生錄取分數線。比如，一所學院更名為大學之后，即使教學水平、師資力量和辦學質量等都沒有明顯的提升，但當年的招生錄取分數線也會明顯提高。endprint

四、大學之大，非謂有大名也

一所高校的校名應與其辦學理念、治學風格、校風、校訓緊緊融合。作為和校徼、校歌一樣長久的文化符號，校名本來應該是一所高校的無形資產，承載的是厚重的校園文化和教育夢想，現在卻淪為高校符號化的標簽。改變這種狀況，需要社會、高校各方面的合力。

首先，需要改革高等教育管理制度和評價體制，制定科學合理的標準，減弱直至消除當前對高校的行政化評價。比如，美國的高等教育評價實行專業評價和社會評價，而不是等級化、身份化評價。其次，要引導各類型、各層次的高校營造崇尚內涵發展、質量提升的辦學環境，靠辦學實力和聲譽獲得更多資源。再次，教育部要嚴把更名關，組織專家實地考察時要更多關注高校的辦學特色、文化底蘊，更多關注其定位目標與所改校名是否相符：同時加大監督力度，對高校更名動機進行深入調查，對想要獲取“改名紅利”的高校予以懲罰和警誡，促使高校憑借辦學質量和特色吸引學生，保證高校校名的神圣性和嚴肅性。

對于高校自身來說，應當自覺形成有利于科學發展的教育理念，遵守改革宗旨，糾正利益化和功利性的辦學認知，改變不嚴謹的辦學決策。校名更改并不代表成為名校，而應該在加強師資力量、改善辦學條件等方面努力，在提高社會認知度等方面優于其他高校。

考生、家長等社會公眾則要逐漸扭轉對大學的錯誤認知，逐步擺脫功利教育價值觀，不以“名”擇校，不望“名”生義，客觀看待高校的聲譽和知名度，更加注重其辦學質量和特色。

五、小結

2015年11月3日，《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三個五年規劃的建議》提出：提高高校教學水平和創新能力，使若干高校和一批學科達到或接近世界一流水平。2015年11月5日，國務院印發《統籌推進世界一流大學和一流學科建設總體方案》，提出到本世紀中葉，基本建成高等教育強國。2015年11月16日，教育部、國家發改委、財政部印發《關于引導部分地方普通本科高校向應用型轉變的指導意見》，意見指出普通本科高校的轉型發展不是“掛牌”、更名或升格。部分地方普通本科高校向應用型的轉變，世界一流大學和一流學科的建設，應該是高水平且特色鮮明的，應該是“百花齊放”而不是“千校一面”的，應該是內涵發展、質量提升且具有長久性口碑的。清華大學原校長梅貽琦有句話膾炙人口：“大學之大，非謂有大樓之謂也，有大師之謂也。”先生的教誨對于高校更名潮同樣有借鑒意義。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