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畫皮》看《聊齋志異》中的女性形象

劉　輝

(淮北職業技術學院 旅游管理系，安徽 淮北　235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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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畫皮》看《聊齋志異》中的女性形象

劉輝

(淮北職業技術學院 旅游管理系，安徽 淮北235000)

摘要：蒲松齡的《聊齋志異》是中國古代文言小說的登頂之作。其中最膾炙人口的篇章絕大多數是描寫女性的作品，其對女性形象的描寫有開拓性的發展。作者對她們寄寓了深刻的文化內涵。尤其是《畫皮》中的女性性格特點更為突出。《畫皮》是《聊齋志異》中最具特色的故事之一，可以說《聊齋志異》塑造了無數女性形象，這些形象個性鮮明，情節委婉動人。蒲松齡筆下塑造的女性主要有兩類，一類人物是：作者雖然賦予了她們奮飛的能力，卻折斷了她們騰飛起來的翅膀，沒能做到真正的獨立。另一類人物是：作者賦予了她們新時代的精神，這顯示了作者矛盾的心理。

關鍵詞：蒲松齡；女性形象；《聊齋志異》

一部《聊齋志異》，讓我們不僅看到了那些潦倒書生對功名、美色、仕途的追求與向往，更讓我們看見了那些形形色色的鬼仙狐媚是如何苦苦追尋并守候著自己的愛情。

《聊齋志異》在近五百篇的文章中塑造了大量的各具特色的女性形象，其中有些形象不可避免地帶著作者那個特定社會所有的男權視野，或頌或惡，女性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自我意識。透過她們的表面，也許我們可以窺探出蒲松齡寄寓在她們身上的深刻的文化內涵。

本文主要從《畫皮》入手來分析這些女性形象，并將從中擇其有代表性者淺談她們的形象分類及其背后的文化內涵。

一、內心丑惡卻對愛情充滿希望的多情女鬼

女鬼與王生相遇時，幾句簡短的對話便道出了自己的坎坷經歷。“父母貪賂，鬻妾朱門。嫡妒甚，朝詈而夕楚辱之，所弗堪也，將遠遁耳。”[1]卷一：畫皮：34我們從這里似乎也應該以同情、憐憫的眼光去看女鬼，因為她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1]卷一：畫皮：34封建婚姻的犧牲品。哪個花季少女不渴望愛情呢？女鬼最大的不幸不是一開始嫁給了自己不喜歡的男人，而是正妻對她的欺負，“嫡妒甚，朝詈而夕楚辱之。”[1]卷一：畫皮：34正妻對她的嫉妒、辱罵、責打，讓她身心均遭到摧殘、折磨，到了無法忍受的地步， “所弗堪也，將遠遁耳。”最終無奈地選擇了逃向“遠處”作為最后一條脫離“人間地域”的道路。可見，她是以一種無奈的方式跟封建婚姻制度作抗爭的。可這卻讓她走上了一條更加危險的“不歸”之路。按照封建家庭倫理，妻子逃離家門就是 “敗壞門風”，罪大惡極。所受的懲罰也是聳人聽聞的。這就是她為什么“夙夜踽踽獨行”，為何說“如憐妾而活之，須秘密勿泄。”由此可見，女鬼的內心是那么孤苦無助，她需要安全感，需要歸屬感。她“抱襆獨奔，甚艱于步”，她感嘆“在亡之人，烏有定所。”她是要為她的逃跑付出代價的。她甚至到了絕望的地步，不相信這個世界能夠幫助她，解她的憂愁：“行道之人，不能解愁憂，何勞相問？”在封建社會中，女人是必須依附于男性而生活的，而她是個違反封建倫理的女人，可以說處境更加艱難，她要生存下去，就必須給自己再找到一個依靠，委身于男人。“男人去尋找創造財富，而女人可以依靠男人享有財富、愛情。”這也許是封建社會的一種生存規則。在她最為無助、絕望的時候，她遇到了王生這個熱心的一心想幫助她的人：“何夙夜踽踽獨行？”“卿何愁憂？或可效力不辭也。”“何之？”“敝廬不遠，即煩枉顧。”[1]卷一：畫皮：34女鬼早已冰冷、絕望的心被王生的熱情和誠實而感動，她信任他，并訴說了自己的遭遇。她對王生有了愛意， 認為自己有著這樣美麗的外表，一定能贏得王生的心。在她看來，王生如此“知書達理”，也應該是個有情有義的人，她便不再心存芥蒂選擇相信王生。因為當時她已經無路可走，也許這“齋”就是她的歸屬，王生能給她帶來“安全感”，新的生活呈現在她的眼前。所以，她才會把身體奉獻給王生并把自己的未來寄托在王生身上，所以才出現“乃與寢合”。

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女鬼的身份是“鬼”， “鬼，人死之后就成了鬼。”即使已是鬼也會去繼續原來的生活往下走。女鬼死后不肯承認自己已是鬼的現實，她沒有入地府，仍然貪戀陽世，幻想著去實現自己曾經未有過的愛情夢。《聊齋志異》中的女鬼大都是為了愛情徘徊在人世間，《畫皮》也是如此。既然已是鬼，如果還以“鬼貌”出現，到哪里去找愛情呢？她之所以選擇以美女的形象出現，在黑夜獨行，去迷惑和勾引王生，這是作為“鬼”尋找愛情的唯一可行之路，可是女鬼并不是懷著邪惡的目的。她認為她使用的手段都是為了達到她追求善良愿望的目的的。只有更好地抓住男人的心，他們的丈夫才會為她們提供一切保障和依靠。對于女鬼而言，她比人更期待男人的愛和保護。

二、從女鬼為何畫皮看女性心理

即使正常的人也總喜歡向別人展現最美的一面，尤其在自己心儀的愛人面前尤甚，何況是女鬼呢？只能掩飾，只不過手段不同而已。 首先，既然《畫皮》中的女鬼身份是鬼，為了得到愛情就不會以自己的丑陋面貌出現，她以“二八姝麗”的美女形象出現，這樣才使王生“急走趁之”并“心相愛樂”，并心悅誠服，不產生任何疑心地跟她“好”“乃與寢合”。可以說她是以“二八姝麗”的形象獲得了王生對她的愛情。這樣說來，女鬼是以欺騙的手段贏得了王生對自己的信任。這種欺騙也可以說是一種“善意的謊言”吧。

(一)從美學角度來說，美麗的外表總能吸引人、迷惑人。在封建社會，男人與女人是沒有什么交際和交流而言的。他們對其他女性的認識往往局限于外表。他們只看重外表美，連華妖狐媚之美也是趨之若渴。從女鬼對美的追求可以看出，女鬼對幸福生活的向往，美麗外表不光是給男人看的，在自己看來也是一種美的享受和體驗。這也在暗示著其自己更想成為一個心靈美的“人”，擁有人的完美心理狀態。對愛情的執著追求，讓她認為擁有了美的形象就可以擺脫自己的鬼身份，才能更好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二)從心理學角度來說，即使朝夕相處的妻子也希望將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呈現在丈夫面前。只有外貌是最直觀的武器，女鬼要去征服男人的心時，自然會去“畫皮”；為了維持愛情自然會去“掏心”。看一個正常的人都要從多角度去看，何況是鬼呢？《畫皮》中的女鬼如同舞臺上的演員，人鬼兩面如同是“真正的自己”和“所扮演的角色”，二者在交替演繹著女鬼的生活。她表面上得到了愛情，有了歸屬和安全感，但那是自己偽裝成美女的假身份得到了愛情，一旦回歸現實，做回真正的自己，結局必定如夢醒時分空歡喜一場 。“乃與寢合。使匿密室，過數日而人不知也。”就是在這種隱瞞與欺騙中，女鬼得以品嘗到甜美的愛情，盡享男女間的魚水之歡。甜蜜的愛情讓她淡忘自己的鬼身份，她決定這樣繼續走下去。

三、蒲松齡筆下的其他女性形象

(一)美和善的忠實追求者

在封建社會中，女性地位低下，所以在古代文學作品中出現的更多是棄婦、怨婦、烈女等男權社會界定的玩偶形象，然而在《聊齋志異》中，覺醒的女性形象隨處可見。這是因為晚明時期思想活躍，各種學說都有所發展，其中，以平等的男女觀和自由戀愛的婚姻觀為主要內容的反理學是較重要的思想流派。如《嬰寧》篇中被蒲松齡愛稱為“我嬰寧”的形象，就是他理想中的完美女性。[2]

(二)悍妒之婦和賢德之婦

在《馬介甫》《江城》《呂無病》中刻畫了一系列悍妒異常、性情酷虐無比的婦人，她們的共同點就是多疑善妒。“在西方的故事里，愛情是自私的，一個女人寧肯叫她的情人被獅子吃掉，也不會讓他投入情敵的懷抱”。[3]在明清之際，反理學思潮興起，男女平等的觀念日益深入人心，對悍婦的描寫正反映了明清之際男女等級關系的漸變以及男性對失去權威的恐懼心理。

賢德之婦則具不妒之德，她們不干涉丈夫納妾宿妓，反而主動為丈夫納妾，讓丈夫享受身擁雙美的美妙人生。比如《林氏》《顏氏》《阿英》《鞏仙》，這是男權傳統制造出來的道德范型，一種不得已的自我犧牲。

這兩種女性一種是作者貶斥的，一種是作者極力頌揚的。“ 垂老苦臂痛，猶織不輟。”[1]卷九：劉夫人：563可見其勤勞，平常持家，“非燕賓則庖無肉”[1]卷九：劉夫人：563，病篤之時，以“世盡庸醫”。[1]卷九：劉夫人：563她并非不知肉食好吃，并非真的不信醫、不信佛，只是不愿耗費錢財罷了，足見其節儉，“雖固貧寂守，然不肯廢兒讀”，又見其通達。[4]我們不難發現，在她們形象的背后，是蒲松齡借助于她們批判道德風俗頹喪的種種丑惡現象，向往家庭內部人倫關系的和諧。 “蒲松齡以救世、勸世為藝術目的，兼而有勸人向善的宗教觀念”。[5]

(三)才能足愧須眉的《聊齋志異》女性形象

《聊齋志異》中有些女性的才能也能讓世俗男子望塵莫及。蒲松齡的個人經歷讓他通過《顏氏》等一些篇章來一展其志向和抱負。然而，女性角色在觀念上仍然受到男權意識的逼迫和歧視，仍拖帶著男權傳統種種賢婦觀念的束縛，雖然才氣沖天，最后也不得不回歸到以男性為中心的社會規范中。

四、結語

一部《聊齋志異》滲透著儒學、佛學。禪宗精神及鬼神文化、地底文化，內容廣闊豐富，思想博大精深。《聊齋志異》中的大多數女性形象，無不表現出男權社會的價值取向。但因為禪宗精神的影響，中國人超功利的審美意識才轉化為純審美的詩，蒲松齡沒有用功利的筆描寫病態的美，展現了蒲松齡關于人與異類關系的思考，一改六朝志怪小說中人類對異類的恐懼及陰森的鬼氣，表現了他追求生命自由的美學觀。他給了她們一定程度上追求獨立的精神，但又不徹底，她們盲目出走，卻戰戰兢兢地蟄伏。他賦予了她們奮飛的翅膀，卻折斷了她們騰飛起來的翅膀，讓人不無遺憾。

通過上述分析，我們可以窺知作者矛盾的心理，蒲松齡既遵循著當時的社會規范，恪守當時的道德教條，又受到時代新思想的啟發，創造了新型女性經營者形象，有著極其解放的思想。不同的人物形象展現了作者內心的矛盾，讓我們看到了一個有著兼濟天下的文人在新時代中的彷徨與希冀。總之，說不盡的蒲松齡，道不盡的聊齋。

參考文獻：

[1]蒲松齡.聊齋志異[M].北京：華夏出版社，2013.

[2]馬瑞芳.從《聊齋志異》到《紅樓夢》[M].濟南:山東教育出版社,2004:98.

[3]葛兆光.禪宗與中國文化[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8:76.

[4]崔鵬.豈愛秋墳鬼唱詩:兼說《嬰寧》[M].內蒙古電大學刊,1989(4)：23.

[5]袁世碩,徐仲偉.蒲松齡評傳[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2:124.

責任編輯：張彩云

中圖分類號：I206.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8275(2016)02-0079-02

作者簡介：劉輝(1981-)，男，安徽淮北人，助教，研究方向為漢語言文學。

收稿日期：2016-0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