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與書

王濤

歲月易逝，其間很多事已不大記得，但唯獨那個繡著一面小紅旗的布書包不時縈繞在我的腦際，時刻提醒著我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

母親是個僅有小學文化的家庭婦女。一張枯瘦蠟黃的臉，一雙略帶浮腫的眼睛，還有那瘦削體弱多病的身子，然而記憶中最深刻的還是母親那如枯藤老樹般粗糙的雙手。就是這雙手，為我編織出一個五彩斑斕的人生。

那年，我已是到了該上學的年紀，但我卻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看著村子里的小伙伴不時拿著大人從鎮上給買回來的書包在我面前炫耀，母親卻絲毫未提及我上學的事，我難過得哭了，心里埋怨母親對我的漠不關心。那些天，倔強的我不再搭理母親，母親喚我去放牛、割豬草、給灶里添柴禾之類的活計，我也裝作未聽見。照往常，我的表現足以讓我吃上一頓結實的鞭子大餐，但從母親的目光中，我未發現有絲毫要修理我的意思，相反，母親的眼中還帶著些許讓我看不懂的眼神。天生有些叛逆的我更加肆無忌憚，處處與母親作對，很多次，我看見母親背著我偷偷擦拭著眼淚，年少無知的我把這看做是母親內疚的表現。

轉眼到了開學的時間，可我的書包卻毫無著落，我心里失望到了極點，那晚，我晚飯也未吃，哭著趴在床鋪上睡著了。半夜醒來時，發現堂屋的燈還亮著，我走到母親身后，母親是發現了我，趕緊放下手中的活計，到廚房給我端來一碗熱騰騰的飯菜，已是饑腸轆轆的我狼吞虎咽吃了起來。母親慈愛的撫摸著我的頭，然后拿起一個藍底小白碎花、上面用紅線繡了一面小紅旗的漂亮小書包放在我的手上，問我喜歡嗎？我有些不知所措，半晌未知聲，母親顯然有些失望，她嘆了一口氣，對我說：“燕兒，咱家窮，媽媽實在拿不出錢來給你買書包，你就將就用幾個月，等到了年關，把豬賣了，媽一定給我女兒買上一個新書包”，末了，母親又說了一句迄今仍讓我刻骨銘心的話：“孩子，記住，書是靠讀出來的，再好的書包也不能背出一個燦爛的人生”。

背著母親用心為我縫制的書包，我順利讀完小學，又到很遠的地方去讀中學。那年冬天，父親探親回家，為我們姊妹三人買回三個漂亮的背包，姐姐和弟弟高興地背上了新書包，我只是好奇的摸了摸這個從小學課本上才看見的東西，但并沒有背它，我仍然對這個陪伴我度過了六年時光的布書包情有獨鐘去，雖然它已多處打上補釘，雖然同學們不時取笑它的土氣，但我卻與它有著難以割舍的情感。每次背上它，母親的身影便在眼前浮現，母親的囑咐便在心頭縈繞，我不敢有絲毫懈怠，用心去讀書。

參加工作十幾年，我早已告別了書包時代，手上拎的、胳膊上挎的、肩上背的是各式新穎、時髦的小包，但那個繡著一面小紅旗的布書包已深鑲進我的記憶。這些年，我與書結下了不解之緣。我一邊工作、一邊讀書、一邊作文，人生可謂充實富足。尤其是讀自己喜愛的書籍，如同和知己促膝談心，獲得的是精神上的享受和安慰。朋友們時常笑話我生活太過單調，不會打麻將，不會說俏皮話……稍有閑暇，便埋在書堆里，這樣的生活，如何能過？其實他們那里知道讀書的妙處，人生旅途中許多美麗的風景是在書中，讀書是把幾千年的人類思想經驗、把過去無數人窮其一生獲得的知識教訓，集中到讀者一個人身上去受用，這是何等幸運的事情！

我還記得剛參加工作時，母親那句語重心長的話：“孩子，你已經長大了，可以獨立思考處理問題了，不再需要媽媽了，但你要記住，書不可一日不讀，書才是你最忠實的朋友”。我記住了母親的話，做到了每天讀書。在讀書中，我深切地感受到了歡樂，學而思，思而悟，悟而行，陶冶心性，讓自己浮躁的心日趨平靜，這對于一個長年在嘈雜的人群中忙碌奔波的現代人來說，是一件多么有意義的事情！

有時想來，我之所以能持之以恒去做每一件事情，這要得益于母親的言傳身教、得益于母親純真、偉大的愛。母親對兒女之愛無須特意表現，是發自內心、自然而然，是無私、無邪、無欲的高貴情感，傳達的是人間的萬種柔情。無數次，我在心底對母親說：“母親，放心吧！你高貴的品質會使我終身受益，我定會誠實打拼，走穩走實每一步人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