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若梅,劉陽
(北京師范大學,北京 1008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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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書院空間設計研究
張若梅,劉陽
(北京師范大學,北京 100875)
在高等教育大眾化背景下,建立“書院式”學生培養模式成為高校創新人才培養模式的一種嘗試。古代書院在空間設計上注重中軸對稱和遵規守正,體現了以“道”為核心的明德教化理念;在齋舍設計中注重慎獨與樂群的結合,體現了以“修身”為核心的成德教育理念。同時,英美等高等教育發達國家盛行的通識教育理論中提倡的“有效思考的能力、交流思想的能力、做出恰當判斷的能力和辨別價值的能力”等人才培養理念對現代書院空間設計也提出了新的要求。筆者在歸納詮釋現代書院的教育理念意蘊的基礎上,提出了復合型、交往型、實踐型、修身型的現代書院空間設計構想。
現代書院教育理念通識教育空間設計
唐玄宗時期官方創辦的麗正書院是我國最早以書院為名的教育文化機構。兩宋時期是書院發展的黃金階段,產生了史上最為著名的“四大書院”:白鹿洞書院、岳麓書院、嵩陽書院和睢陽書院[1]。新亞書院的建立被視為現代書院的發展起點。錢穆先生于1949年在香港建立亞洲文商專科學校,次年該校更名為新亞書院,隨后與崇基學院、聯合及逸夫書院合并為香港中文大學。自2000年浙江大學建立竺可楨學院起,內地部分高校也逐漸開始嘗試書院制的人才培養模式[2]。浙江大學竺可楨學院本著德育理念和現代通識教育理念相結合的原則,對現代書院的空間設計進行研究,通過對校園空間資源的優化配置,創新了學生管理模式,對學生的全面發展起到了促進作用。
在書院千余年的發展歷史中,書院自由的學術環境催生了獨特的育人理念和教化氛圍。書院作為儒家知識分子集聚講學授業的重要場所,使一些極具時代精神的儒學思想在其中得以產生和發展。書院的德育理念是不同歷史時期儒學精神的積淀,主要包括以“道”為核心的明德教化和以“修身”為核心的成德教育[3]。儒學德育理念的傳授不僅包含對德育知識的直接傳遞,也包含教育場所間接傳遞的德育知識。
(一)“中軸對稱”的明德教化空間
儒家的明德教化主要是指儒家五常——“仁、義、禮、智、信”的內化教育。書院注重對學生的明德教化,因此在空間設計中注重建筑的層次布局,通過中軸對稱和遵規守正的空間形式營造出尊卑主次的場所形象,強調對學生的禮制教化。書院在室內通過匾額、楹聯等形式向學生傳達關于“仁、義、禮、智、信”的教育內涵。例如,岳麓書院的建筑群中就是以中軸對稱形式呈現尊卑禮法秩序的,其建筑中軸線上依次為書院的門庭、禮殿、講堂和御書樓。這種布局強調了教化的重要性。
(二)“慎獨”與“樂群”的成德教化空間
《論語·里仁》中“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的意思是,學生面對德性好的人要向其學習,面對德性差的人要自我反省以免犯錯。儒家教育將其作為修身養德的座右銘,并將其細化為具體行為體現在學規之中——學生在集體活動中要自覺遵守書院秩序,在日常生活中則要自我約束和反省。這些要求就是儒學教育所提倡的“慎獨”和“樂群”。書院的空間設計既能滿足學生的集體活動需要,也為學生保留了私密性的反省空間,這為學生營造了群體性的交往空間和私密性的個人生活空間。由于書院中的學習活動往往是以學生自學為主的,因此齋舍成為學生主要的學習和生活空間。例如,岳麓書院設有半學齋和教學齋,每齋有26間,共為52間,每一間都是一個學生獨立學習生活的場所。相鄰兩個齋舍利用園林植物設計成半圍合的空間布局,使每一齋都包含兩個私密性的空間。齋舍又通過廊院與中軸線上的講堂和御書閣相連,使學生間的學習和生活緊密聯系為一個群體,提供了“慎獨”和“樂群”兼具的修身教化空間[4]。
現代書院的教育理念可以從傳統書院教育理念和現代通識教育理念中得到借鑒。《哈佛通識教育紅皮書》中把品德教化的目標表述為:有效思考的能力、交流思想的能力、做出恰當判斷的能力和辨別價值的能力[5]。通識教育的教育目標與古代書院的教育目標具有相同之處:有效的思考能力與儒學教化中的八條目所強調的“格物”“致知”相類似;交流思想的能力等同于儒學教育中所提倡的“樂群”特質;做出恰當判斷的能力相當于儒家倡導的“五常教化”中“智”的特質,即明確是非曲直的能力;辨別價值的能力與“誠意”“正心”相通。因此,中國現代新型書院的教育理念要將通識教育與古代書院儒家教育理念融合起來,形成新型書院的教育價值追求。
(一)有效的思考能力與“格物致知”
通識教育中關于培養學生有效的思考能力是指培養學生的邏輯思維能力以使其能夠從復雜事實中抽繹出正確的結論;培養學生的關聯性思維使其能夠跨領域理解人類、歷史和社會之間的關系;培養學生的想像思維能力使其能夠體察人類的各類情感,從思維中描述健全的個體人格。邏輯思維、關聯性思維以及想像思維在現代自然學科、社會學科以及人文學科的課程中得到充分體現[6]。朱熹認為,“格物”可以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群體依賴感官獲得關于自然現象、社會現象以及個體道德生活的基本信息;第二階段是個體對獲得的信息加以研究;第三階段是群體進行徹底研究,從而獲得真知。“致知”是將研究獲得的真知加以傳授并指導實踐[7]。總體而言,有效的思考能力和“格物致知”都要求學生獲取廣博的知識,并認為單一知識體系無法塑造個體完整的人格,因此對自然學科、社會學科以及人文學科知識都要有所涉獵,同時強調實踐能力的重要性——要將獲得的知識用于實踐才能有效鍛煉學生的邏輯、關聯以及想像等方面的思維。
(二)交流能力與“樂群”特質
交流能力是人能夠清晰表達自我意見并被他人理解的能力。有效交流不僅要依托于清晰的思維和流暢的表達,還依賴于個體的道德品質,因此日常的交流也會在無形中鍛造學生的品格[8]。《程董學則》中把交往之意闡述為:“樂群所以敬業也,是師友相處晨曦,不聞認真勸善改過,則與素居之感何異?學者群居一堂,務以崇德辯惑為大,而藏休息游各領其意趣之所在,日計不足,月計有余,自覺相觀而善。”[9]強調學生要把“樂群”作為道德修養的方式,學生之間群居處之,有利于相互之間德性的效仿以改過遷善。因此,交流能力的獲得與群體性活動密切相關,而積極有益的群體活動不僅能提高學生的交流能力,也有助于學生間的相互學習,從而規范約束其德行。
(三)做出恰當判斷的能力與“智”的教化
通識教育中關于培養學生做出恰當判斷的能力,是指學生能夠熟練地將所學知識及所獲得的思想運用于經驗領域的能力,也即教育必須使學習過程中的個體能夠認識理論與事實間的差距,讓個體學會將思想轉化為行動。《禮記》認為:“智者,知也,無所不知也。明白是非、曲直、邪正、真妄,即人發為是非之心,文理密察,是為智也。”即儒家五常教化中關于“智”的教化,是指“是非之心”和“知識之智”,是培養學生明辨是非從而做出正確道德判斷的能力[10]。
(四)辨別價值的能力與 “誠意正心”
通識教育中關于辨別價值的能力是指學生對不同種類的價值能夠加以辨識,并能理解其中的關系。現代教育應培養學生辨別價值的能力,而教育的目的也不僅是傳授價值知識,更在于價值本身,強調將價值內化于學生的行為,并成為學生的內在核心價值觀[11]。儒家教育“八條目”中的“誠意”是指不自欺,是人們將認識由外及內地形成內心深處的價值,從而實現“正心”,即體察內心,不受外界環境影響而失去內心的剛正[12]。辨別價值能力的獲得不僅依賴于學生的內省與正心,也依賴于教育對價值知識的傳遞。
現代書院融合中國傳統書院教育觀及英美等教育發達國家的通識教育理念,通過對兩者育人觀的融合借鑒以突破專業教育模式而設置“書院式”育人的新模式。“書院式”育人場所以促進學生修身養德為目標進行空間優化設計,通過對空間環境的優化,傳遞“緘默型”德育知識以促進學生的德育教化。
(一)構建復合型空間以提供多元求知環境
古代書院的“格物致知”以及通識教育主張的培養學生的思考能力等觀點都強調學生對知識的多元化涉獵,倡導在研討的過程中獲得真知。(1)現代書院在空間設計中采用跨學科式的混合居住空間,為學生跨學科知識交流提供了空間保證。(2)書院內設包含不同專業信息的圖書館和檔案館,并實現了無線網絡全覆蓋,以便于學生及時查閱網絡知識信息,確保了學生能夠全方位多渠道獲取知識信息。(3)設置研討室以便于學生進行疑難問題交流,促其獲得“真知”并內化于心。例如,香港中文大學的晨興書院建于2011年,占地約1 071平方米,采用集中布局形式,由裙房、塔樓及半地下室組成,設有自修室、課室、研討室和電腦室,盡可能為學生提供了“復合型”的書院環境[13]。復合型的空間為學生求知提供了多元化環境,有利于學生進行跨學科、跨專業的知識學習。
(二)構建交往型空間以提供樂群環境
古代書院所強調的學生的“樂群”特質、通識教育所重視的對學生交流能力的培養,都要求學生能夠在交往過程中具備有效交流的能力,而真正融入群體且具備“樂群”的特質,則需要在群體活動中實現德行的自我約束和相互效仿。因此,現代書院的空間設計非常注重非正式交往空間的建設。非正式交往空間又稱為“灰空間”,是指建筑群中介于內外之間的半圍合型空間——與公共場所相連但又具有一定的隱私性,能夠滿足個體交往的需求,為個體交往提供空間場所。例如,香港中文大學晨興書院裙房屋頂設置的花園式交往場所,為學生的戶外交往提供了合適的活動場所。晨興書院的兩棟塔樓以連廊彼此相連,連廊兩側設有休息桌椅,為兩棟宿舍中學生的交往提供了空間場所[14]。通過在走廊、樓梯、過廳等交通節點處設置半開放式的交往空間,能夠很好地增加學生在空間中的交往幾率。
(三)構建實踐型空間以提供實踐環境
通識教育注重培養學生能夠出恰當判斷的能力,使學生能夠將所學知識用于實踐領域,從而實現“知行合一”的學習目標。因此,現代書院的空間設計應該為學生的實踐活動留有空間,包括建立小型公共實驗室、實驗田等研究場所及與社會企業或社區聯合建立學生交流實習基地,為學生運用知識提供空間平臺。例如,香港中文大學的逸夫書院在第二學生宿舍附近建有草苓香中草藥園,為學生學習中醫知識提供了最直觀的學習場所。香港中文大學新亞書院有“新亞書院/耶魯大學暑期社區服務交流計劃”、“海外實習計劃”等實習培訓計劃,不僅能讓學生跨區域了解不同文化的特征,也為學生學以致用提供了實習平臺[15]。
(四)構建修身型空間以提供價值觀養成環境
通識教育強調培養學生辨別價值的能力,儒家教育同樣強調誠意、正心的內在道德素養。對學生德育價值觀的教化,不僅需要通過教育實現對價值知識的傳遞,同樣需要學生內省自身行為,形成誠意正心的正確價值觀。因此,現代書院在空間設計過程中,應營造適合學生正確價值觀養成的良好環境。例如,上海復旦大學的志德書院取名之意為“明志且道德高尚”,書院楹聯為“志于道據于德依于仁,而后游于藝;修其身齊其家治其國,必先正其心”[16]。書院通過對德育空間環境的營造和優化,形成了“修身型”空間,向學生傳遞緘默型德育知識,有利于學生形成誠意正心的正確價值觀。
我國自1995年開始推行“高等教育管理體制改革試點”工作,要求加強大學生的文化素質教育,實現學生綜合素質的全面提升,各高校紛紛開始淡化專業性教育,并明確提出低年級通識教育和高年級寬口徑專業教育相結合的培養目標。在高等教育改革的背景下,部分學校開始改革學生教育管理模式,并著手建立現代書院。書院作為學生接受教育的重要場所,其空間設計不僅在于滿足師生的傳道、授業、解惑活動,也在于傳遞緘默的德育教化知識。現代書院將國外先進的通識教育人才培養理念和中國古代書院的德育理念相融合,推行“全人教育”,提高了學生培養的質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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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16]百度文庫.香港中文大學獨特的書院制度[EB/OL]. http://wenku.baidu.com/view/4a2ec108bb68a98-271fefad0.html.
(責任編輯:劉新才)
The Research of Space Design in Modern Academy
ZHANG Ruomei, LIU Yang
(BeijingNormalUniversity,Beijing100875,China)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popularization about higher education, universities began to pay attention to cultivate student and establish a new mode about students training. Ancient academy is the symmetry, which embodies the “Taoism” as the core of enlightenment philosophy, and the design of dormitory reflects the combination of self-supervision and friendly. It also reflects the source of one’s morality cultivation as the core concept of education. At the same time, British and American general education advocated in the effective thinking ability, the ability to communicate and make appropriate judgment ability and the ability to discern value. The concept of talent cultivation for the modern academy space put forward new requirements. On this basis, this paper puts forward the compound type, communication type, practice type and one’s morality cultivation in the design of modern academy space.
ancient academy modern academy;general education;space design
2016-03-27
張若梅(1991-),女,河南固始縣人,北京師范大學教育學部高教所碩士生;研究方向:高等教育管理。劉陽(1988-),女,河北石家莊人,北京師范大學教育學部高教所博士生;研究方向:高校治理、高校學生事務管理、高校評估。
G640
A
1005-5843(2016)07-0113-04
10.13980/j.cnki.xdjykx.2016.07.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