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曉峰
(山東大學 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山東 濟南 250100)
媒介化時代的人內傳播
——基于笛卡爾“主體覺醒”的再思考
呂曉峰
(山東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山東濟南250100)
媒介化時代的人內傳播是當前傳播學范式研究的基礎和理論盲區。本文基于笛卡爾“主體覺醒”的哲學思想,反思傳統人內傳播研究的基本認識和主要作用,結合媒介化時代的全新特點,考察媒介化時代的人內傳播對“主體覺醒”的全新詮釋和雙重影響。
主體覺醒;人內傳播;媒介化
人內傳播,指的是個人接受外部信息并在人體內部進行信息處理的活動。長久以來,我國傳播學界從庫利的社會學視角出發,忽視人內傳播的社會互動性,僅從心理學角度將人內傳播作為社會傳播的初級過程進行界定,否認了人內傳播的雙向互動性。進入21世紀以來,隨著信息科學的不斷發展和現代傳播技術手段的日益完善,大眾傳播在更大程度上回歸分眾傳播,對人內傳播的思考和研究亟需更加深入和適應現代傳播規律的研究與認知。
傳統人內傳播的研究基礎是社會心理學和象征性互動理論。美國社會心理學家米德及其后的學者布魯默、西布塔尼、特納等人發展形成的象征性互動理論把人看做具有象征行為的社會動物。根據布魯默的說明,以象征符為媒介的人與人的互動關系有三個基本前提:人根據“意義”從事行動,意義在“社會互動”過程中產生,意義由人“解釋”。人內傳播實際是個體信息處理系統內部的信息交流、意義交換和象征互動。
傳統人內傳播的認識集中在兩個方面:
一是將人內傳播作為能動的意識和思維活動。人內傳播是作為對外界事物的反應而發生的,能動的意識和思維是人內傳播區別于其他動物體內傳播的根本特點。這種觀點認為,構成人內傳播的環節或要素包括感覺(視覺、聽覺、嗅覺、味覺、觸覺等)、知覺(感覺的合集)、表象、概念、判斷和推理。人內傳播作為個體的行為系統,發生動力來自外部環境,作用對象也是外部環境。
二是將人內傳播作為社會心理的過程。米德的“主我與客我”理論將自我分解為兩部分。一方面,是作為意愿和行為主體的“主我”;另一方面,是作為他人社會評價和社會期待代表的“客我”,自我在“主我”與“客我”的互動中形成。布魯默進一步提出的“自我互動”理論認為,人內傳播的實質是與他人社會互動的內在化。在自我互動中,人能夠在與社會、他人的聯系上認識自己、改造自己,不斷實現自我的發展和完善。
傳統人內傳播的考察維度基于人的主觀意識對外界刺激的反應以及由此產生的自我互動。由于傳播學研究領域將人內傳播只作為人內在認知的一種基本模式,因此缺乏對人內傳播和人際傳播互動關系的系統考察與辯證關系研究。將笛卡爾“主體覺醒”思想引入人內傳播的意義在于,從當下的媒介消費時代特征入手,從“主體”角度探索人內傳播的新特點,進而探究“傳播”的互動關系與機制。
由懷疑論和數學方法出發,笛卡爾得出自己二元論和“主體覺醒”的哲學思想。對人內傳播而言,笛卡爾的“主體覺醒”思想有至少兩方面的重要意義。
首先,笛卡爾提出“我思故我在”,強調個人自我意識的確定性和重要性。長期以來,傳播學研究僅將人內傳播作為社會互動心理作用下傳播模式的一個小分支,雖然承認人內傳播是各類傳播的基礎,卻并未重視人內傳播與人際傳播諸模式間的互動關系。事實上,人際傳播中的集體傳播、組織傳播實質都是人內傳播的范式。從“編碼解碼”理論出發,集體傳播和組織傳播并不是簡單的多維度的交互傳播。在傳播的最基礎層級和進行單位上,仍然是傳播主體兩兩之間的信息編碼和解碼過程。通常意義上,大眾傳播過程中的大眾媒介,報紙、廣播、電視、網絡不再是傳統意義上的“人”,因此被傳統傳播學研究者認為是脫離了人際傳播的新傳播形態。實際上,宏觀層面的大眾傳播雖然是一對多的傳播,但在微觀層面上仍然是作為個體的接受者和大眾媒介之間的人際傳播。因此,傳播學諸形態歸根結底的關系是人內傳播與人際傳播的互動關系。在這對互動關系中,前提、基礎、關鍵是人內傳播。
其次,笛卡爾的二元論揭示了物質世界和精神世界的關系。“物質的宇宙完全不具備人類的性質。確切點說,作為純粹物質的對象,一切物質現象在本質上可以理解為機械——頗似活靈活現的自動裝置和制作精巧的機器。”自麥克盧漢以來,傳播學界長期籠罩在“媒介技術論”和“技術悲觀主義”的陰云之下。笛卡爾對物質世界的認識,對我們在媒介化時代理性對待媒介技術具有啟示意義。媒介環境學者尼爾·波茲曼認為人們會被物欲所控制,最終失去思考能力成為行尸走肉。實際上,無論是奧威爾的《1984》,還是赫胥黎的《美麗新世界》,可怕的未來預言并沒有變成現實。這正是因為從人內傳播的角度看,人的主觀意識和能動性反應在對客觀物質世界的認識過程中依然掌握著主動性。正如塔納斯評價笛卡爾思想時所言“上帝的存在是由人類的理性確立的而不是相反。”同樣,在人內傳播的過程中,外界社會的刺激雖然在一定程度上產生影響,但起決定作用的,還是人的主體能動性。
從人內傳播與人際傳播的互動關系看,笛卡爾的“主體覺醒”觀念,在很大程度上彌補了米德和布魯默象征性互動理論的局限性,從更高層次、更廣程度和更寬視野上審視作為人與物質世界、精神世界交往活動的傳播。正是因為理性的主體精神的覺醒,人內傳播才從非理性走向理性,這是科學與迷信的分野,自然崇拜與圖騰創造的分道揚鑣。也正是因為主體的覺醒,人內傳播與人際傳播間的溝通環節被打通,人際傳播諸環節間的障礙被打通。
進入21世紀以來,隨著現代信息技術的飛速發展和傳播手段的日新月異,社會形態和意義的消費方式發生根本性變革,消費社會正式進入了媒介化消費的時代。
媒介消費時代以媒介為主要消費載體、以媒介信息為主要消費對象、以符號象征和意義消費為主要消費形式,其實質是感覺器官對媒介信息進行解碼并按照消費者的感官需求和消費習慣重新編碼后輸送給消費者進行符號解讀和意義消費的過程。隨著媒介消費時代的到來,媒介所面臨的倫理危機不斷加劇,而這一切與新環境和新形勢下主體精神的再覺醒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這突出體現在以下四個方面:
第一,媒介化時代的人內傳播帶來集體的主體覺醒。隨著傳播技術和傳播方式的日趨完善,人類交往行為由“部落化”走向“全球化”,從“全球化”實現“重新部落化”。不同于笛卡爾時代個體理性的“覺醒”,經過勒龐時代“烏合之眾”的集體覺醒,媒介化時代的人內傳播帶來集體的主體覺醒。信息的批量生產和精準傳播,實現了意義的準確到達。然而由于人內傳播對符號意義的解碼仍然具有唯一性和不確定性,集體主體覺醒在總體特征下紛繁復雜,催生出基于不同人內傳播系統的不同集體和群體,如網民、剁手黨、水軍、自干五。集體主體覺醒帶來的一大惡果是“烏合之眾”的部落化。換言之,不同人內傳播認知的人集聚在一起,形成集體和群體,極易催生“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群體暴力。
第二,媒介化時代的人內傳播帶來道德的主體覺醒。如果說笛卡爾時代的主體覺醒是個人理性和思考的覺醒,媒介化時代的人內傳播則帶來道德的主體覺醒。在媒介化時代,消費無處不在,危機也時時發生。作為人內傳播的“客我”在更大程度上不再僅是社會對“主我”期待的映射,相反,更多地體現著“道德我”與“人性我”的矛盾沖突。媒介化時代的人內傳播使得主體對自我的認識在內涵和外延上不斷擴大,道德的邊界與人性的邊界相互重疊。道德性所代表的社會性與人性所代表的動物性彼此交織,一旦人內傳播失控,道德的滑坡便會一瀉千里。
第三,媒介化時代的人內傳播帶來表達的主體覺醒。笛卡爾時代的主體覺醒將人類從中世紀神學對思考權的壟斷中解放出來,媒介化時代的人內傳播則更多釋放著表達權的活力。媒介化時代的人內傳播打通了人內與人際的互動關系,思想的表達和溝通不再受到媒體的控制和限制。取而代之,信息溝通與表達倫理上升為表達主體覺醒的首要問題。個體表達與社會表達,如何公正表達,如何自由表達,如何有效表達是人內傳播解決的主要問題,也是人內傳播與人際傳播溝通互動的主要基礎。
最后,媒介化時代的人內傳播帶來技術理性的主體覺醒。笛卡爾認為,“理性主體和物質世界的二元對立的結果便是科學,包括科學提供關于世界的確定知識的能力,以及使人類成為‘自然的主人和所有者’的能力。”隨著時代的發展,科學技術的革命與創造確實在極大程度上解放發展著人類世界,甚至成為“第一生產力”。然而隨著主體的這一覺醒,產生了兩種惡果。一種是認為技術至上主義的技術決定論,一種是信奉技術毀滅主義的技術悲觀主義。在媒介化時代,尤其是波茲曼認為“娛樂至死”的時代,人內傳播的深入進行帶來對技術理性的再思考和重新覺醒,技術在人類歷史發展和社會進步中扮演的角色需要被作出更客觀公正的評價與應用探索。
總之,從笛卡爾的“主體覺醒”觀念出發,我們引入傳播學對人內傳播的研究和分析,對考察媒介化時代的特征、傳播現象與形成機制具有很強的啟示和剖析作用。這值得新聞傳播學界在未來的研究中給予更多的關注與重視。
G206
A
1674-8883(2016)15-0072-02
呂曉峰(1991—),男,山東煙臺人,山東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新聞學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媒介理論與實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