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在中國的雕版印刷

吳山青

印刷術是中國對世界文明的巨大貢獻。在古代，中國雕版印刷不僅在本國、而且在流傳海外后，為各國文化的存續及發展光大起到了無可估量的作用，它同時具有文化的、歷史的、科學的、藝術的意義。

2015年10月10日，聯合國科教文組織世界記憶工程國際咨詢委員會在阿聯酋阿布扎比舉行第12次會議，將韓國申報的“儒教雕版印刷木刻版”正式納入世界記憶工程。消息傳到中國，不少人覺得有些詫異。

其實，從文化角度看，韓國這項世界文化遺產與中國淵源很深。這些雕版使用的是漢字，內容主要是關于中國儒學，有些甚至就是中國書籍在韓國的再版重印，而且雕版印刷術本身就起源于中國。韓國的這一遺產在世界上得到認可，可以視為是對中國文化的認可，是對中國和韓國之間源遠流長的文化交往的認可。在很長一段歷史里，中國文化是朝鮮半島的主導，那里的人民在日常生活中使用漢字、漢語語法，那里的政權記載歷史也用漢字，即便現代韓語也依然保留了不少漢語的發音。正如韓國主持這些木雕刻板保存和研究的朝鮮高級研究中心主席李先生坦誠地說：“儒教是韓國文化的基因。”

此次列為世界記憶遺產的木刻版片，共計64226塊，有718種文獻。這些文獻編撰于1460年至1956年，而版片的制作時間主要在朝鮮李氏王朝期間（1392-1910）。

韓國方面為此次儒教雕版印刷木刻板申遺做了大量工作，申遺成功后，又啟動了為期30年的大工程，準備把這些儒教文獻翻譯成現代韓語，并將之數字化，作全球弘揚。目前，約有40名學者和博士生參與研究。

歷史上，在中國與朝鮮半島的文化交流中，朝鮮半島仿佛就是一所自辦的孔子學院，中國文化在那里生根、發芽、開花、結果。

韓國并非只有上述一項世界記憶遺產與雕版印刷相關。如韓國海印寺所藏《高麗大藏經》木刻版片共81258塊，刻于1236至1251年，總字數約5200萬之多，均以中國唐朝著名書法家歐陽詢的字體刻成，其高超的雕版技術水平在世界出版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后來，日本新修《大藏經》以此為準，中國也重將該雕版的印刷品引回國內。又如1995年被列入世界記憶遺產工程的韓國《白云和尚抄錄佛祖直指心體要節》，1377年在今韓國清州用金屬活字印刷技術印制，聯合國科教文組織于2001年9月認為它是世界現存最古老金屬活字本。

中國是雕版印刷術的起源地，發明年代尚未確知，學術界一般定于7世紀間。早期雕版印刷主要在民間進行，多用于印刷歷書及佛像、經咒、發愿文等。唐玄奘曾用回鋒紙印普賢像，施給僧尼信眾。1966年，韓國發現雕版《陀羅尼經》，刻印于704年至751年之間，為目前所知最早的雕版印刷品。現收藏在英國倫敦博物館的唐咸通九年（868）王玠為二親敬造普施的《金剛經》，是現存最早的標有年代的雕版印刷品。此件由七張紙粘成一卷，每張紙高76.3厘米，闊30.5厘米，全長488厘米，卷首刻印佛像，下面刻經文。這件印品雕刻精美，刀法純熟，圖文渾樸凝重，墨色也濃厚勻稱、清晰鮮明，刻印技術已達較高水平。

中國的雕版印刷術曾以杭州為中心之一。五代時，吳越國刻印過大量佛經，舊志說流于東亞。天下入宋后，杭州雕版印刷達到高峰，著名的一例便是294卷的《資治通鑒》特意送到杭州制作雕版，費時七年。當時京都汴梁也是刻書印書中心，舍近就遠，根本原因還是杭州雕版精美。

兩宋以來，大規模的印刷在杭州形成，影響及于明清。江南書坊、書肆興起，藏書樓林立。浙江的藏書家在全國十有其三。杭州書商陳起、陳解元父子刻書眾多，流芳后世。陳起所刻印的夾注本《華嚴經》，曾大量運往高麗、日本。王國維在《兩浙古刊本考》中對之備加稱贊。陸游在嚴州任職時，也刻印了大量書籍，聲名一時。

南宋時期，浙海絲路興盛，杭州、嚴州所刻的佛書、農書（包括手工業、手工藝）也有流傳出去的，東亞、東南亞各國受惠不少。據過去的地方志記載，明清時浙江各府學、縣學，都保存有作為教科書的儒學經典和子部名家之集的雕版版片，以便印刷。這些書籍常被人攜帶至海外，影響頗著。

明清時期，中國有四大雕版印刷中心，福建四堡刊刻的書籍流布海外最多。蘇州桃花塢和天津楊柳青是套色雕版印刷年畫的翹楚。年畫極具中國特色，各國收藏也多。揚州也是中心之一，現有中國唯一的雕版印刷博物館，存有古代雕版版片20多萬片。2009年，揚州雕版印刷作為中國雕版印刷技藝的主體，正式入選聯合國科教文組織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名錄。

中國、日本和韓國現在依然就漢字和雕版印刷等方面進行廣泛和深入的交流。2015年11月28日，名為“東方印跡”的中韓日雕版印刷國際學術研討會在中國北京舉行，三國學者與從業專家共同探討了“東北亞雕版文化遺產的傳承、保護與展示”這一主題。兩天后，東北亞名人會第十次會議在韓國首爾發布了《中日韓共用常見808漢字表》，成為名人會十年歷史中最重要成果之一。

古代中國的雕版印刷在印刷門類、書刊種類、刊印數量質量方面堪稱一絕，不僅使中國文化得以更好地傳世，還促進了中華文化圈國家的文化有極大的發展。

（本文圖片由作者提供）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