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信會計：解決不確定性

置信會計并不是要奪取或削弱財務會計信息的地位，而是要賦予財務數據更多的意義。盡管置信會計還處于發展的初始階段，但它似乎更能真正地加強報表和報告的可信度和可理解度，從而提高用戶的地位。

在金融危機中，我們所看到的企業價值方面的巨大變化提醒著我們，當前財務報表中所包含的財務信息無法代表，且不應被期望代表具有絕對確定性的經濟現實。雖然這些數據大部分來自標準化的方法，但也是由報表制定者所采用的特定會計政策決定的，是各種假設、估計和預測的結果。判斷應該是在了解企業和市場環境的背景下做出的，因此帶來了主觀性的因素。報表用戶依據“公允”和“公允列報”這樣的基準也無法做出明確判斷，只能寄希望于編制者確保該報表遵守了技術規定，并且做出了合理的判斷。國際財務報告準則和其他報告框架也只能達到這種程度。

“置信會計”概念的發展正是為了解決這種根本的不確定性問題。這一概念明確了編制者對財務報表中所納入的數據的置信程度。盡管從技術角度而言，企業報告特定數據可能完全合情合理，但那些建立在估計基礎上的絕對數據仍然籠罩著不確定性。即使以公允價值作為資產和負債的計量基礎，也不能保證這些數據完全準確。而且隨著金融危機的出現，企業環境變幻莫測，以至于那些被認為合理的假設也會在短時間內引起一些具有絕對誤導性的數據。

確定性的程度

置信會計是衡量財務報表中價值的確定程度的一種方式。這一觀點在由Michael Mainelli （FCCA）在ACCA與證券和投資以及長期資金特許機構（the Chartered Institutefor Securities & Investment and Long Finance）聯合發布的文章中提出。

Michael Mainelli認為用單一精準的數據來表示資產和債務比起那些可能性或合理性數據更為準確，而且他建議用概率分布來代表各類特定項目的結果。概率分布可以通過向閱讀者展示數據可靠度的可能性使其了解數據確定性的情況，并加強理解。通過與風險管理直接關聯，這種方法還可以用來反映企業在風險方面的側重點。

準備充分的董事會

除了加強最終使用者的理解，置信會計也可以幫助董事會成員，特別是審計委員會更好 地履行其職責。監管者正越來越重視報告信息的可理解性，例如《英國公司治理準則》最近要求企業年度報告的內容必須“公允、公正、易于理解”，這是一個良好的范例。在確保可理解性測試達標方面，審計委員會預計將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由ACCA全球治理、風險和績效論壇主席Adrian Berendt撰寫的，ACCA即將發布的一 份新報告將聚焦置信會計的一個特定運用。這份報告討論了企業應該以何種方式關注置信 會計，才能提高報告質量，從而幫助董事會和審計委員會履行其義務。文章認為管理層應提 交一份陳述，闡明財務報表草稿中所載數據不確定性的置信區間。這一范圍可能會根據不同 情況，以及所涉及的資產和負債類型的變化而變化。

比如，企業可以賦予持有現金和政府債券數據非常高的確定程度，而賦予高風險投資現 金流量更寬泛的置信區間。這樣審計委員會可以基于切實可行的基礎，審查報告流程，并確 定報表及年度報告是否做到了“公允、公正、易于理解”。

除了這些潛在的用途外，還有一些特定的實際原因可以說明為什么置信會計對審計委員會成員具有實用價值。比如：

* 審計委員會成員一般不總是會計或審計方面的專業人士。

* 管理部門的置信程度可以成為審計管理的一個驅動因素。

* 納入概率信息可以使報告流程與風險管理的監管更加相輔相成。

* 概率討論可能促使更多的審慎判斷得到采納。

置信會計并不是要奪取或削弱財務會計信息的地位，而是要賦予財務數據更多的意義。盡管置信會計還處于發展的初始階段，但它似乎更能真正地加強報表和報告的可信度和可理解度，從而提高用戶的地位。審計委員會也正是能從這一新方法中獲益的利益相關群體之一。

會計是門計量科學

會計工作為什么應當被看作是計量科學？ Michael Mainelli 和Ian Harris為我們做出了解釋。

Mainelli 教授及其同事Harris是The Price of Fish： A NewApproach to Wicked Economics and Better Decisions 一書的作者。這本書根據Mainelli 教授2005 年至2009 年在格雷沙姆大學（Gresham College）的講座內容撰寫而成，書中提出經濟、系統理論、決策和演變是指導商業決策的四大要素，一經出版即廣受贊譽。在此書中，他們還提出了一個有趣的觀點，即會計師應該將會計看作是計量科學。這種認知意味著會計師不應當拘泥于單獨的數字，而應當從區間范圍和置信區間的角度進行會計計量。他們鼓勵所有商業人士采用區間法，并將這種方法歸納為BET% 以方便記憶 — B 代表底部（Bottom），E 代表預期（Expected），T 代表頂部（Top），%代表區間的可能性。Harris、Mainelli 和Z/YenGroup 的Jan-Peter Onstwedder 根據此書中的理論，于2012 年7 月提出了一套系統的方案：置信會計（Confidence accounting），現由ACCA，Long Finance 和英國特許證券與投資協會（Chartered Institute for Securities & Investment，CISI）共同出版發表。

置信會計得到了許多業內杰出人士的支持，包括前國際會計準則理事會（International

Accounting Standards Board，IASB）主席David Tweedie 爵士，以及英國央行首席經濟學家Andy Haldane。這套方案建議在審計和會計工作中，用統計分布代替分散的具體數字。

該方案的作者主張，在置信會計的世界里，審計的結果應該展示利潤表、資產負債表和現金流表中主要項目的統計分布。通過這種方式，財務數據能以更加公平和明晰的形式得到展現，減少附注，提升審計質量的可衡量性，減少市值波動帶來的影響。那么，這套方案最初是怎么提出來的呢？

以下來自The Price of Fish 一書的節選可以讓我們有個大概了解：

數字，數字

我們用最基本、最普遍的商業測算對象——財務數據，來做例子。盡管企業財務狀況充滿著各種不確定性，對其的會計計量卻都是以具體的數字，而非區間來呈現的。如果Global Megacorp 公司公布其年營業額為71，393，224，326.73 美元，你會知道這個數字并不一定真實，因為這通常是營業額均值的預估。但是因為缺乏統計分布數據，你也無從得知更多的信息。計算營業額的時候，會計師往往面對著巨大的不確定性，而這又會給審計帶來重要性水平問題。會計師明知道這種數據荒謬不堪，也知道將一個大型企業的營業額計算到小數點位從統計學上來說根本不可能，卻依然樂此不疲，不給我們任何關于分布區間的信息，而是試圖用一個平均數來替代復雜的分布。

下圖所示的三個頻率圖顯示了同樣的營業額均值，71，393，224，326.73 美元，和現行模式下計算出的“具體數字”相同。但是，在每個圖中這一營業額均值的意義是不一樣的。情景A 是一個皆大歡喜的結果，71，393，224，325.75 美元到71，393，224，328.50 美元這個區間中的不同值的差異微乎其微，單獨的數差共計不過幾塊錢。但情景B 的區間就值得引起注意了（500 億美元到900 億美元），這是圍繞同一個營業額均值的正態分布。表示有90% 的幾率營業額會在610 億美元和840億美元之間，這并不會提升平均值的置信度。情景C 中，分布出現明顯傾斜，表示營業額很有可能會低于均值（營業額的中值為500 億美元）。

當然，也有可能營業額會大大高于均值。但我們只能說有90% 的幾率營業額會落在0 美元到1720 億美元之間。和情景B 類似，情景C 對于那些面對“給我個數字就行”的要求的會計師而言就是個美夢，但對于那些試圖弄清楚這個數字是否合理的審計師而言絕對是噩夢。

這是因為在所有的會計報表中，太多可以計量的、最終都變成一個盈利數字的項目其實都是區間分布，從不動產價值增長的估算，到每份合同的可能盈利，再到保險價值。為了把數據解釋清楚，我們對賬目添加了各種復雜的附注，以至于只有富有經驗的財會分析人員才能理解這些內容。

情景A/B/C所示的三張頻率圖顯示的營業額均值都和現行模式下計算出的“具體數字”相同，但每個情景中的營業額均值的含義都不盡相同。

“對具體數字的過分依賴讓審計師可以避重就輕，甚至免于問責。”

拿到這些賬目后，這些財會分析人員又要將數字重新拆分，根據區間范圍重新估測。審計工作和計量密不可分，但在實踐中，置信區間、區間估測、抽樣技術、概率分布這些計量術語又是離財務審計最遠的。總之，我們認為財務審計應該要變得更加科學。

如果審計師真的采取的是基于風險的審計方法，那么為什么我們看不到他們所面對的可能性？這個簡單的問題引發了會計師對財報審計方法的擔憂。相比傳統的結算賬目，這種結算概率的方式可能會讓會計數據更真實、更公允。我們將其稱之為概率會計或置信會計。

和蘇聯時期一樣，現在也有許多調侃會計師的段子，最經典的一句就是：“你想要什么樣的數字？”雖然讓人不悅，但會計師能夠左右數字卻是個不爭的事實。會計師和審計師確實會拋棄海量信息，在大多數的計算中使用固定的數字。會計界人士都明白年報中的數字是充滿巨大不確定性的，卻找不到什么證據。年報的關鍵對象，亦即投資者們的時間都花在了重建數據區間或猜測其他投資者情緒上，根本無暇擔心年報中這些生硬的數字是否反映了實際情況。

還從來沒有一種計量理論如此煞費苦心地想要無視現實世界。有趣的是，對審計師而言，這種對具體數字的過分依賴讓他們能夠免于問責。你怎么讓審計師承擔責任？如果你能證明盈利數據有1美元的誤差，是否就可以說這個賬目是無效的？

當然不行。那如果誤差達到100 美元呢？還是達到其他什么水平呢？事實上，審計師很聰明地回避了這個問題，不給我們任何實質性的內容，比如“審計師有95% 的把握認為盈利水平在X美元和Y 美元之間”。如果真的采取這樣的方法，我們相信能夠幫助審計師更好地開展工作，同時審計失敗也能夠大大減少（這種失敗的例子非常多）。我們提倡讓審計師明確說明這些區間范圍，并提供支持這些結論的保障。

我們給這種方案定名為置信會計，它有著有趣的雙重意義。一方面是因為這種方法運用了置信區間而非絕對數字，另一方面則是我們認為這種方法能夠讓公眾對會計計量更有信心。例如，如果盈利水平是以區間方式呈現，使用這些賬目的人就會對已確認的盈利更加有信心。

此外，我們認為這種方法能夠引入有用的回饋，并讓監管者更好地管控市場。在不同市場環境下，監管機構可以修改某種會計因素的置信界限。

舉例來說，在銀行危機之后，銀行業的監管機構可以收緊或者放松壞賬撥備的置信區間，從而達到恢復市場信心或者調控流動性的目的。

我們將這種方法簡稱為BET%，即底部（Bottom），預測（Expected），頂部（Top）以及可能性（%）。我們雖然是以財務和會計計量為例子探討對具體數字的過分依賴，但以統計區間代替獨立數字的原則應該是適用于所有計量的。事實上，我們提倡將BET% 方法運用到所有商業測算中。

（本文選自ACCA報告，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