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沙 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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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國際新聞產品的宏觀任務與供求落差
——以亞太地區報道為例
■ 沙 晨
2010年中國的國內生產總值超過日本,成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以此為起點,亞太區及全球政經格局發生深刻變化。2012年以來,中國新一屆領導層提出“一帶一路”“共建亞太命運共同體”“新亞洲安全觀”“推進亞太自貿區建設”等戰略構想,并高效發起“金磚開發銀行”“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絲路基金”等金融支撐平臺。同時,在以共同、綜合、合作、可持續為特征的“新亞洲安全觀”的指引下,中國軍事力量在參與國際維和、反恐、災難救援及應對其他安全威脅而進行的演習中,更多地顯露出維護全球及地區和平,保障國家領土主權的鮮明意志、堅定決心、能力和智慧。而從這些發展構想和行動中,我們又可以清晰看到鮮明的中國文化基因。所以,以亞太區為中心,中國正在更主動地提供國際公共安全產品、國際公共金融產品,同時提出一系列帶有鮮明中國文化特性的重大國際發展戰略構想。中國在外交戰略上做出一系列動作,對中國周邊國家(地區)在大國間的騎墻心態也產生著微妙的影響。這是中國媒體提升國際傳播力、中國國家提升整體形象的重要契點。
1.解密治理模式的需求
中國經濟的持續快速發展、政治社會環境的長期穩定,引發了周邊很多國家對中國治理模式的極大興趣。他們或是想走上一條跟中國一樣的經濟高速發展之路,或是想獲取避免社會動蕩的經驗。但目前對“中國模式”的解讀,相當程度上受到西方傳媒的影響?!爸袊J健痹谶@些傳媒的話語體系里基本上呈現出這樣的面貌:經濟發展成果頗豐;但政治體制和所謂西方民主體制不同,因而是“不民主”的體制。而中國在發展中遇到的問題,更被他們一相情愿地在意識形態歧見下解讀為體制弊端的必然表現。結論就是在這樣的政治和社會治理模式下,中國經濟危機重重,中國模式不可持續。
2.解讀戰略意圖的需求
首先,是解讀中國的周邊戰略意圖。周邊國家對中國在周邊的戰略意圖存在焦慮,這是事實。無論是由于自身戰略意圖的解說力度不夠,還是中國的周邊戰略意圖遭到故意曲解,我們都必須堅持通過打造融通中外的新概念新范疇新表述,來取得周邊國家對中國戰略意圖的確信。從“中國和平崛起”到“中國和平發展”,從“睦鄰、安鄰、富鄰”到“親誠惠容”、樹立“命運共同體”意識。這些都是中國解說自身發展戰略時在概念、范疇和表述上的新演進。其次,是解讀中國參與全球治理的戰略意圖。毋庸置疑,中國是全球秩序的重要塑造力量。但中國對全球治理結構的訴求不是挑戰和另起爐灶重建,而是希望通過改革使之更符合當今世界的發展需要。中國參與并推動全球治理改革,表象是要推動以中國為代表的新興市場國家獲得更多的話語權,比如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份額改革,實質是維護包括中國在內的廣大發展中國家獲得更公平的發展機遇。這一戰略意圖的實質絕不應該被某些不愿意推動改革的力量歪曲成中國是國際秩序的挑戰者,甚至破壞者。
在解讀這些戰略意圖時,有兩點值得注意。一是除了利益維度解讀,還應從中國政策傳統及文化認同的角度深刻闡述中國外交政策從來只有反霸權基因,而不具備稱霸基因。二是注重同理心的共鳴效應。比如“印度夢”和“中國夢”,“中華民族偉大復興”與“再造第二個漢江奇跡”,這些相通的發展理念與訴求更易引發傳播對象的共鳴,從自身的發展需求來理解中國的發展戰略。
3.解釋利益摩擦的需求
中國與周邊國家在經貿往來、投資合作、人員交流等深度融合進程中,不可避免會出現利益摩擦。有些是發展中難以完全避免的正常問題,有些則是被有意利用、放大。這些利益摩擦如果不能被客觀、理性看待,很容易引發中國與周邊國家的合作項目受阻、戰略互信受損,最終導致民心疏遠、利益雙輸。中國國際傳播應該著力解讀互利與摩擦的主次關系,將合作的互利基礎講清、講透,還原被故意夸大的利益摩擦,避免傳播對象的誤導性認知。
4.解說國家形象的需求
亞太國家和地區普遍對中國在其國家發展中的帶動作用高度看重。無論是與中國的進出口貿易,還是吸引中國投資以及中國游客,當然也包括本國(地區)形象在全球傳播的需求,亞太區很多國家和地區都希望通過中國媒體的國際傳播平臺實現以上需求。老撾、斯里蘭卡、尼泊爾、文萊等國相關部門都曾多次邀請中國媒體制作系列節目,向中國和世界反映其國家政治、經濟、社會、人文歷史及發展現狀。筆者供職的中央電視臺亞太中心應邀采制的《走進亞太》系列節目在當地播出后都引起熱烈的反響。中國駐上述國家大使都不約而同地將這些節目視為推動雙邊關系發展的獨特且重要的力量。
1.“正確觀點”單一向度的呈現方式,不符合“觀點平衡呈現”的通則
中國媒體在國際傳播中,有些時候為了突出我們認為正確的觀點,就慣性地主動“屏蔽”那些錯誤觀點。在表現形式上往往表現為“正確觀點”單一向度的呈現方式。如果借用法律概念,中國媒體偏重于“實體正義”,而西方媒體則更注重借“程序正義”來突出他們的觀點立場。中國媒體應該更多地使用國際傳播的通行方式。就好像“實體正義”和“程序正義”的關系,如果做到了“程序正義”,那“實體正義”的結果便有了強有力的背書。
2.新聞產品單一,媒體欠缺設置議題的主動性、獨立性
我們對于國際新聞的關注目前還主要集中在突發事件。在沒有突發事件時,我們的國際新聞做什么,還缺少明確的目標、恰當的策劃和突出的版面安排。央視新聞頻道曾做過《巖松看日本》《巖松看臺灣》等系列,取得了不錯的收視影響。但這類節目在屏幕上比例太小。筆者所在的央視亞太中心站曾在2013—2014年集中制作過一批《走進亞太》系列,包括《走進緬甸》《走進尼泊爾》《走進老撾》《走進文萊》《走進斯里蘭卡》。制作這些系列主要目的就是為了把我們的報道觸角深入周邊國家(除緬甸外,其余四國都是央視未設記者站的國家),在臨時性的突發報道外,讓我們的影響力逐漸在周邊“生根”。配合國家“周邊外交優先”的戰略調整,和我駐外機構一道探索公共外交中的媒體角色。這些系列報道翻譯成英語和當地語言后,在當地引起廣泛關注。除了內容之外,中國國家電視臺的關注本身也契合這些國家獲取國際社會評價的內在需要。
3.三輕三重:官方與民間,政府與企業,苦干與表達
第一,重官方,輕民間。即重視政府聲音、重視政要采訪,對民間聲音及普通人的故事相比之下著墨較少。民間、非政府平臺其實從受眾角度看貼近性更強,說服力也可能更高。第二,重政府,避企業。重政府、避企業的傾向主要源于怕有利益輸送之嫌。雖然中資企業走出去的步伐大幅加快,尤其在我們周邊國家,中資在當地工程承包、投資市場上都占有極為重要的位置,但我們對這些企業的報道屈指可數。關于這些企業的報道更多是在外媒上找到。而在外媒的報道中,這些中資企業很多時候以環境破壞者、資源掠奪者、糾紛引發者等各種負面形象出現。第三,重苦干,輕表達。只做不說、多做少說是中國式慣性思維?;蛘哒f是中國官場文化的溢出效應。以前中國在世界輿論場的焦點之外,選擇埋頭苦干是權宜之策。但現在,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的位置,于人于己都決定了我們必須多做也要多說。第四,重節目,輕項目。對傳播對象國傳媒從業者的影響至關重要,這也是我們重要的對外傳播產品。亞太周邊國家尤其是一些處于快速發展初期的國家,對媒體治理也有著旺盛需求。很多發展中國家媒體發展的硬件和軟件都處于起步階段。他們恰恰可以通過承接我們的軟、硬件,實現快速發展。
最后需要說明的是,我們在解決上述問題時,加強官方與媒體的配合,尤其是官方與官媒的配合,極為重要。西方媒體在引用新華社、《人民日報》、中央電視臺等幾家中央媒體機構的消息時,都會給這些媒體一個定語——官媒。潛臺詞就是這些媒體代表著國家立場。但很多時候,中國的政府部門并沒有把這些機構當成別人想象中的官媒對待。官方對官媒說官話,這是邏輯大錯。官方應該對官媒說“悄悄話”才對。把中方掌握的猛料以恰當的方式透露給中方媒體,不止是為了樹立中國媒體形象,更重要的是把中國想說的話有效地傳播出去,影響國際輿論。這就是外媒常借“消息人士”之口拔得頭籌的真相。作為國家利益的實現方式,官方與官媒應該殊途同歸。媒體能幫政府創造回旋余地。政府一時不便清晰表態的事情,應該借助媒體的力量。我們在國際關系中提出樹立全新的“義利觀”,不僅需要正面宣講,也需要通過保持一定的輿論壓力;而以媒體輿論來引領、塑造民意,與民意良性互動,這是公共外交中媒體的職責所在。相對于政府的剛性立場,媒體的角色更易于讓人接受。
作者單位:中央電視臺新聞中心)
【責任編輯∶劉 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