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石晉陽 陳 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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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媒介素養教育的情感轉向*
■ 石晉陽 陳 剛
【內容摘要】在新媒介時代,主體不僅從媒介中獲得信息認知,還在媒介中建立關系網絡,通過全身心的投入,在新媒介營造的世界中為“完整的人”爭取合法身份。傳統的媒介素養研究較少關注參與主體的情感體驗及主體間情感交往活動,從而難以解決新媒介時代所凸顯的情感危機。本文從“主體賦權”和“群體狂歡”兩方面揭示了新媒體時代的情感危機,發現媒介素養教育研究已然多方面逐步實現情感轉向,主要體現在:媒介本質從信息傳遞向關系傳播嬗變,媒介素養的核心概念從信息批判向情感交往升華,媒介素養培養范式從工具范式向體驗范式轉向。
【關鍵詞】媒介素養;媒介素養教育;情感;體驗范式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項目“青少年新媒體使用偏好及影響實證研究”(項目編號: 13BRK026)的研究成果。
隨著媒介變遷,誕生于20世紀30年代媒介素養的概念雖然不斷演化,卻始終將個體的媒介認知能力作為研究中心,將個體在新媒介中的情感參與邊緣化,這顯然不能滿足新媒體環境下個體的實際需求。因此,我們有必要從情感的視角重新觀照新媒介素養的相關研究,從新媒介時代個體遭遇的情感危機出發,分析媒介變遷中情感因素的凸顯及其在媒介素養教育研究中的多重影響,以論證新媒介素養教育的情感轉向。
1.媒介變遷中的信息主導與情感凸顯
在單向傳播的“第一媒介”時代,媒介通常被認為是工具性的存在,是信息的載體,傳播學者的關注點是媒介所承載的內容以及編碼、解碼的過程,而傳播對象被定位為被動解釋信息的受眾。在傳播學史上,美國學者伯納德·貝雷爾森在1945年紐約報界大罷工之日進行了一項“沒有報紙對人們意味著什么”的調查。這項研究發現,“沒有報紙,人們感到奇怪地離開了世界,好像帷幕放下來使他們看不見外面了,盡管他們并不是常常看外面的”①。可見,在當時報紙就是與人們的日常生活息息相關的生活方式。在1964年,加拿大媒介文化學者麥克盧漢指出,從社會意義上看,“媒介即訊息”②。他強調,由于新興媒介對人類社會的革新力量以及對文化的引領作用,人們將會在媒介的主導下形成新的社會結構和生活方式。在此意義上,媒介是人們理性認知和適應社會的信息工具,媒介研究重點基本與人的情感體驗無涉。
直到1995年,美國媒介文化學者馬克·波斯特(Mark Poster)指出“第二媒介時代”來臨了。相對于單向播放式大眾傳播的第一媒介時代,第二媒介時代是互動的分眾傳播時代,本文將其稱為新媒介時代。波斯特指出,第二媒介的本質特征就是雙向溝通和去中心化③。第二媒介不僅呈現大眾的、開放的信息世界,也營造著屬于個人的個性化的、私密性強的社會生活世界。人類社會生活世界是鮮活的、充滿各種關系和意義的交往世界,人們在新媒介世界中不僅尋求信息的認知,還渴望情感的慰藉。隨著新媒介對人類生活的深度介入,公眾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媒介參與權利,人們積極參與虛擬社會的情感生產和消費,通過分享私人生活事件和情緒事件來實現人際交往,從而獲得某種身份認同和情感滿足,比如在微信朋友圈中流行的“點贊”文化,朋友是否點贊暗示了關系的親疏,而點贊行為的互惠性也表明情感互惠是人類交往的基石。
由此可見,互動性的新媒介為個體建立了普遍而廣泛的社交網絡,人們利用新媒體來取悅自我的需求越發旺盛,情感體驗超越理性認知逐步走向了前臺,成為人們交往的直接驅力。筆者認為,新媒介交往中情感因素的凸顯,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個體獲得媒體參與賦權后產生的情感交往危機,二是在個人情緒社會化傳播中個體情緒健康危害和群體行為失范。
2.“主體賦權”下的交往訴求與情感缺失
首先,新媒介時代,每一個主體通過參與獲得了賦權。從表象來看,在新媒介時代個體似乎對媒介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參與權、主動權和控制權。新媒介環境中的個體不再是被動的信息接受者,而是作為“整體的人”(who1e person)的全身心參與者。通過參與實踐,個體獲得賦權,實現了認知和情感的雙重參與。因此,研究新媒體環境下個體的情感體驗和其理性認知同樣重要。
其次,個體在新媒介世界中更多地進行精神交往。新媒介環境下個體的感性體驗比理性認知的需求更旺盛,因此情感交往參與更多。有學者認為,“新媒介的平面化、快餐化的文化消費特征決定了使用者的情感體驗多于理性思考”④。社會學家羅伯特·弗蘭克(Robert Frank)也曾指出純粹理性的人無法與他人交往,而情感可以解決行動者對集體目標和社會價值的承諾問題⑤。然而,網絡世界里的情感欺騙事件屢見不鮮,有刻意為之的情感敲詐犯罪,比如利用虛假信息騙取他人、親友的錢財,也有因為虛擬交往中身體隱匿性而導致情感傷害事件,比如網戀中常見的“見光死”現象。可見,新媒介正形成新的社會結構和生活方式,公眾在適應新媒介社會時必然會遇到一些新問題,特別是遇到情感方面的問題,人們往往缺少問題解決的經驗和方法。
因此,從情感的視角重新認識新媒介素養教育,有利于促進新媒介時代主體間虛擬交往的順利進行。新媒介素養教育應當回歸鮮活的生活世界,以“整體的人”的視角切入,更多地關注主體在虛擬空間生存和交往過程中的豐富體驗,重新審視曾被邊緣化處理的情感體驗。
3.“群體狂歡”下的情緒傳染與情感孤獨
一方面,從傳播學角度看,新媒介為個人情緒的社會化傳播提供了可能。在新媒介環境中,每一個人都有雙重身份,既是傳者又是受者。每一個個體都個性鮮明,且極易通過新媒介形成新的群體。心理學家勒龐在其著作《烏合之眾》中就指出,處于群體中個人的責任感降低,更容易被暗示,更容易被群體情緒傳染⑥。虛擬交往時代,由于身體的隱匿性,個人遇事后往往感性體驗超過理性思考,更容易夸大個人情緒,從而轉化為傳染性強的極端情緒。個人情緒極易通過意見領袖等放大器在群體中得以快速傳播,并轉化為社會情緒。我國傳播學者隋巖和李燕認為,“網絡中個人情緒社會化傳播具備了弱信息而強情緒,諷正面而捧負面,速度快且范圍廣的特征”⑦。比如“人肉搜索”,在網民的群體狂歡下,造成對當事人及家人名譽和安全的侵害,有時造成的傷害是不可挽回的。這向良好社會秩序的維持提出了挑戰。因此,對新媒體環境下的個人情感社會化傳播問題的研究,應該成為媒介素養教育的重要內容。
另一方面,在熱鬧的虛擬交往中審視個人情感體驗,我們發現,雖然虛擬交往讓人們廣泛聯系,但群體中個體產生孤獨感的現象卻普遍存在。長期從事人機交互研究的麻省理工學院教授雪莉(Sherry Turk1e)通過對400多位被調查者的訪談發現,雖然人們在無數個虛擬群體中游弋,卻體驗到孤獨感。她指出虛擬交往催生出一種“表演性文化”,花在觀看別人曬幸福上的時間越多,就越沮喪,對情緒健康有害⑧。而我國學者的一項關于中日大學生掌上媒體使用依賴情況的對比研究表明,中日大學生均普遍存在群體性孤獨,當虛擬社交取代了同輩群體間的現實交流時,出現了一種流于形式而缺少內涵和本質的“偽社交”,這種社交呈現出社交的表象,卻無法給予我們真正的心靈慰藉和情感支持⑨。這些研究成果讓我們不得不深思,在人與新媒介互動過程中,我們“徜徉在信息的海洋中忍受知識的饑渴”的同時,還有可能“在普遍聯系的群體交往中倍感孤獨的煎熬”。因此,個體在虛擬交往中的情緒健康問題,應該是媒介素養教育關注的內容。
可見,在第二媒介時代,個體不僅在與新媒介互動中獲得了認知和情感雙重參與的賦權,還期望通過新媒介進行群體交往,以達成理性認知與情感體驗的雙重滿足。然而,脫胎于精英文化的媒介素養教育始終以媒介信息能力為核心,對媒介情感體驗缺乏關注,很顯然不符合公眾的新媒介素養需求。因此,從情感的視角重新審視媒介素養教育,具有較強的理論價值和實踐意義。
1.媒介本質嬗變:從信息傳遞到關系傳播
從歷史角度看,媒介素養教育發軔于單向傳播媒體時代,源于對精英文化的保護⑩。1992年,美國媒介素養研究中心將媒介素養定義為:人們面對媒體各種信息時的選擇能力、理解能力、質疑能力、評估能力、創造和生產能力以及思辨的反應能力。隨著研究者意識到大眾媒介與日常世界的緊密關系,進一步將媒介素養定位在人對媒介的批判性思考、自主參與的能力?。可見,在“媒介是信息的載體”的語境下,媒介素養往往被理解成一種能力,特別是在媒介接觸過程中受眾對媒介的批判能力,是一種抵制媒介控制的能力。媒介素養的提出旨在抵制媒介對受眾的控制,甚至有學者認為,“取得控制權,是媒介素養的全部內容”?。
筆者發現,傳統媒介素養研究的關注點在人與媒介直接的信息互動過程中的相關能力,而人通過媒介與他人的互動所需要的素養被忽視。對于此,傳播學者彭蘭指出我國對媒介素養的研究“主要是關注傳統媒體或網絡1. 0時代的媒介素養,較少涉及社會化媒體對媒介素養提出的新挑戰”?。
實際上,新媒介的互動性特征牽涉到互動主體間的關系問題。我國學者陳先紅就曾提出“新媒介即關系”的論斷,認為應把新媒介傳播研究從以技術性的信息傳播,引導向以對話性的關系傳播為主。她認為新媒介環境下,互動主體的關系,包括社會角色關系、價值觀關系和人際關系?。筆者認為,從微觀社會學層面看,以關系傳播為核心的新媒介,正成為當代人重要的社交場所,也是形成、發展和維持人際關系的重要工具;而建立人際關系的基礎正是主體間的情感交往活動。
這意味著互動媒介的興起雖然有利于信息的豐富性和社交的普遍性,但人與人直接通過新媒介進行交往的過程中,所出現的情感新困境,促成了媒介素養研究的新轉向。在第二媒介時代,人與媒介的互動過程中,我們不僅僅要思考如何使用媒介獲取、解讀和表達信息,還要思考如何在新媒介構建的生活世界中建立健康的社交關系,從而真正獲得精神慰藉和情感支持。
2.核心概念演變:從信息批判到情感交往
一是延續舊媒介素養的思路,以媒介認知能力為核心,認為新媒介素養即培養公眾接觸、解讀和使用新媒介及新媒介信息時所表現出的素質與修養?。
二是與信息素養融合。由于新媒介對信息技術的依賴,當前主流的新媒介素養的內涵與信息素養有相互融合之勢。比如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在2013年12月發布的全球“媒介信息素養”(Media and Information Literacy)評估框架,旨在為評估公民媒介和信息素養提供工具。
三是將新媒介素養看作一項社會技能,其核心精神就是在虛擬網絡世界中個體應該具備的與他人進行社會交往的能力,即“新媒介交往能力”,也就是利用新媒介來進行社會交往的能力。彭蘭認為,“對于公眾來說,社會化媒體時代的媒介素養應該包括媒介使用素養、信息生產素養、信息消費素養、社會交往素養、社會協作素養、社會參與素養等”?。這可以認為是對互動媒介時代的新媒介素養的有益探索,她將公眾社交媒介中建立、維持健康關系的能力,作為媒介素養的重要組成部分。
四是在媒介素養研究中引入數字素養概念框架,隨著新媒體技術與數字技術的重合度越來越高,有學者指出數字素養應該是新媒介素養教育的新走向。在數字素養研究領域,最具有權威地位的是以色列學者Yoram Eshet A1ka1ai提出的“數字素養概念框架”。該框架的前四類素養包括圖片—圖像素養(Photo - Visua1 Literacy)、再生產素養(Reproduction Literacy)、分支素養(Branching Literacy)、信息素養(Information Literacy)都涉及個體對數字多媒體信息的認知、理解和再生產方面的能力,而第五類“社會—情感素養”(Socia1 - Emotiona1 Literacy)指在數字媒介構成的虛擬環境下人與人之間的情感交流能力。他認為,“社會—情感素養是所有技能中最高級、最復雜的素養。‘社會—情感素養'的培養要求個體要有高度的批判性能力和分析能力、成熟的心理素質以及良好的信息、分支和視覺技能”?。
不難發現,媒介素養教育一直以來致力于引導個體對媒介信息的批判解讀能力和對媒介文化的主動參與能力的培養。然而,這個教育方案卻很難幫助個體擺脫在新媒體環境中生存時遇到的情感困境。可見,新媒介時代,媒介素養研究必須包括個體在媒介使用過程中的情感素養,即新媒介環境中人與人之間的情感交流能力。
新媒介環境下,人際關系表現出新的形態,比如熟人間的雙重空間交往、陌生人間的雙向虛擬交往以及單向的準社會交往等,表明了人們對媒介的情感需求,媒介成為人際關系的載體。主體間通過媒介進行交往,傳遞的不僅僅是信息,還有喜怒哀樂等情緒。比如“140個字的微博,難以準確、客觀、具體、完整地描述事件,這導致更易于傳播的不是事件信息,而是情緒信息”?。由于情緒具有傳染性、累積性和社會性等特征,在群體傳播時代個人情緒的社會化傳播值得重視。可見,新媒介素養不僅僅包括信息層面的媒介素養,還包括情感層面的媒介素養。
另外,新媒介環境下,生產者和消費者的界限模糊。新媒介素養不僅僅是個體對新媒介信息的認知、理解和使用能力,更是在新媒介營造的環境下,個體通過新媒介實現人格養成、人際交往、情感交流等目的的綜合能力。
目前,人們在數量表征研究上基本能夠達成共識,近似表征不依賴言語,與空間注意參與有關,言語僅僅參與抽象數字符號的輸出。這就可以解釋,當呈現數量超過5時,巴西亞馬遜Piraha和Munduruku部落只能用“一些”或“許多”等模糊數量詞匯來表述,因為他們沒有抽象數字概念〔25〕。空間數字網絡模型詳細地模擬空間數字線加工的神經機制,強調數字加工的空間特性。但是,目前尚缺乏來自腦損傷或神經科學上的直接證據支持ESpaN兩維數量空間假說。
3.培養范式轉變:從工具范式到體驗范式
一般認為,西方媒介素養教育肇始至今,經歷了免疫—甄別—批判—賦權幾個范式,每一次范式的轉變都與西方社會的變化、媒介技術的演進、文化研究和受眾研究的轉向密切相關?。雖然如此,西方各國媒介素養側重點并不雷同,比如英國更重視媒介文化品位和批判精神,美國更強調媒介的實用性,而加拿大期望文化與實用完美融合,通過媒介彌補文化差異。在“媒介即信息”占主導地位的話語體系下,這樣的范式演變有其合理性和歷史必然性。然而,“新媒介”在信息的基礎上更強調建立交互主體間的關系,新媒介“去中心化”的特征使得媒介控制權掌握者變得模糊。在“新媒介即關系”的視野下,“完整的人”超越“單向度的人”獲得了賦權。純粹的信息世界讓位于豐富的生活世界,而情感體驗范式將取代媒介參與范式。
首先,從技術與人的關系來看,技術歸根結底是為了發展人而存在的。技術哲學家伯格曼認為,完整性的聚焦活動包含了物理器物意義上的工具性和功能性,也包含了心理發展意義上的感知性、情感浸潤,是完整的身心體驗。技術現象學家唐·伊德(Don Irde)也曾揭示了技術與人的多重關系,有具身關系、解釋學關系、他者關系和背景關系。也就是說,媒介技術有時延伸了人的身體,有時替代了人的身體;有時是對話工具,有時是解釋工具。然而隨著技術的進步,媒體界面自然“退場”,人與人的互動就具有了超現實性,具備了完整的全身心交互體驗的可能,從而達到情感體驗與理性認知完美結合的傳播最高境界——沉浸傳播。
其次,從媒介本質來看,舊媒介是作為信息工具的接受媒介;而新媒介是作為體驗工具的互動媒介。隨著媒介融合時代的到來,傳統大眾媒體轉型為綜合型新媒介平臺,為受眾全方位提供信息內容及情感的消費和生產。而以社交網絡為代表的新媒體則以用戶為中心,通過用戶建立的關系網絡進行營銷,通過抓住用戶的情感體驗,刺激用戶對信息和情感的消費需求。
再次,從媒介內容來看,舊媒介以內容為王,新媒介在內容的基礎上還強調以關系為重。社交網絡是第二媒介時代的人們開始的對基于真實的人際關系的渴求,其最主要的表現特征就是大多數人是實名注冊,并希望在其中找到相同的興趣愛好等社會歸屬。虛擬世界的人和現實世界的人合而為一,兩個世界的認知方式、生活方式也全面融合?。新媒介具有社交性、體驗性,新媒介文化是由集體創造的。詹金斯認為:“新媒介素養應該被看作是一項社會技能,被看作是在一個較大社區中互動的方式,而不應被簡單地看作是用來進行個人表達的技巧。”?以關系建構為核心的新媒介素養,以情感為動力,對媒介進行認知、理解。深諳關系哲學的新一代青少年應該具備以情感為動力的新媒介素養。因此,媒介素養教育內容應當實現從培養個體的信息技能和批判精神向虛擬社會交往技能,向“完人”綜合能力轉變。
最后,從素養的內涵看,我們贊同“素養的真正含義是思想、價值觀、信念和趣味,而不是技巧”?。而當前國內外的媒介素養教育更注重技巧的訓練,培養工具性的單向度的人,忽視了素養的培養應當是某種情操的陶冶,是對一個人全身心的塑造。個體通過在新媒介世界中的生活體驗和鮮活表達,創造新媒介文化,培養適應新媒介社會的綜合能力,包括知、情、意等所有方面。在此意義上,媒介素養教育的目標不僅僅包含了媒介使用能力的訓練,還指向公眾對媒介文化生活的參與、實踐、反思過程中的豐富體驗。由此,公眾媒介素養的培養將突破傳統的媒介工具使用范式,走向全面的新媒介生存體驗范式。
在新媒介構建的紛繁復雜的世界中,人們不再滿足于利用媒介工具掌控信息,還渴望在新媒介環境中交往生存。情緒情感是人類行為的基本驅力,是人類適應社會、人際交往的重要動力。因此,媒介素養教育應充分認識到公眾參與新媒介交往的情感驅力,重視個體在新媒介環境中的認知和情感的雙重體驗,如此才能更好地幫助人們養成良好的媒介素養,維護健康的媒介生態。筆者認為,在內容構建層面,媒介素養教育的核心應該從媒介認知能力拓展到包括認知技能、道德情感、法制意識等在內的新媒介素養,以塑造公眾新媒介生存能力;在實踐探索層面,媒介素養教育應該引入多學科視角對個體在新媒介環境中的情感體驗予以關切,以解新媒介時代的情感危機。
第一,媒介素養教育內容拓展的關鍵在于加強對新媒介生存中個體的道德情感和法制意識的培養。首先,新媒介社會中個體的情感體驗需要理性加以規范,才能促進媒介生態的健康發展。依法治網是凈化網絡空間、維護網絡公平的必經之路。為了維持良好的網絡空間秩序,習近平總書記在第二屆世界互聯網大會上提出了依法治理網絡空間的國家戰略。只有在一片清朗的網絡空間下,人們的社會交往才能得到保障。有關新媒介使用的法律法規,應納入媒介素養教育的內容體系。再者,道德情感是人們利用新媒介傳播正能量的重要動力。媒介使用的道德情感不僅是媒體從業人員的職業要求,更應該是普通公眾道德情感的核心內容。媒介素養教育應加強對典型網絡事件的深度分析,激發公眾對新媒體社會公德的理解、認同,并將其內化為個體道德情感,以規范自身的行為,從而推動主體間的情感交流、心靈溝通。
第二,媒介素養教育需立足于公眾的真實媒介交往實踐,關鍵在于研究新媒介環境下人的身心關系。媒介是人類生存和人際交往的人工界面,其發展經歷了“去身體化”到“身體回歸”的轉向。在“去身體化”的傳播境域下,主體變成虛擬化、符號化的理性化身,或是被動的受眾,或是互動的信息體,此時“完整的人”缺席。而隨著虛擬現實、人工智能等信息技術的發展,傳播時代來臨,不但主體的身體得以回歸,而且“完整的人”重新在場。當前,新媒介構成的虛擬世界是人類生活世界的一部分,媒介體驗成為主體的生存方式之一。因此,媒介素養研究應該立足于公眾的生活世界和真實媒介體驗,融合多學科視角開展研究,比如從微觀社會學視角考察虛擬社會結構和文化如何影響個體情感的喚醒和變化過程;從心理學視角研究新媒介使用過程中用戶的情緒喚醒及體驗對認知、社交行為等方面的影響;從傳播學的視角探索媒介體驗過程中信息和情感流動的規律對素養養成的影響。在此基礎上,我們才能構建更適合“完整的人”媒介生存需求的新媒介素養教育體系。
注釋:
① 章潔:《大眾傳媒心理學教程》,浙江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第2頁。
② [加]馬歇爾·麥克盧漢:《理解媒介:論人的延伸》,何道寬譯,譯林出版社2011年版,第18頁。
③ [美]馬克·波斯特:《第二媒介時代》,范靜曄譯,南京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5頁。
④ 張苑琛:《新媒體時代媒介素養研究的轉向》,《探索與爭鳴》,2011年第8期。
⑤ [美]特納·斯戴茲:《情感社會學》,孫俊才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75頁。
⑥ [法]古斯塔夫·勒龐:《烏合之眾》,馮克利譯,中央編譯出版社2005年版,第16頁。
⑦? 隋巖、李燕:《論群體傳播時代個人情緒的社會化傳播》,《現代傳播》,2012年第12期。
⑧ [美]雪莉·特克爾:《群體性孤獨》,周逵、劉菁荊譯,浙江人民出版社2014年版,第196頁。
⑨ 張婧妍、周惠懋:《群體性孤獨:針對掌媒使用依賴的中日比較研究》,《新聞界》,2013年第15期。
⑩ 蔡騏:《論大眾文化與媒介教育的范式變遷》,《現代傳播》,2002年第1期。
?? 李德剛、何玉:《新媒介素養:參與式文化背景下媒介素養教育的轉向》,《中國廣播電視學刊》,2007年第12期。
? [美]詹姆斯·波特:《媒介素養》,李德剛譯,清華大學出版社2012年版,第6頁。
?? 彭蘭:《社會化媒體時代的三種媒介素養及其關系》,《上海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3年第5期。
? 陳先紅:《論新媒介即關系》,《現代傳播》,2006年第3期。
? 余秀才:《全媒體時代的新媒介素養教育》,《現代傳播》,2012年第2期。
? Yoram Eshet-A1ka1ai(2014). Towards a Theory of Digital Literacy: Three Scenarios for the Next Steps. http: / / www. eurod1. org/ materia1s/ contrib/2006/ Aharon_ Aviram. htm.
? 邱昊:《數字時代背景下中國媒介素養教育的當下選擇——西方媒介素養教育范式的演進及其啟示》,《湖南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報》,2012年第4期。
? 李沁:《沉浸傳播:第三媒介時代的傳播范式》,清華大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53頁。
? 何雪蓮:《超越解構主義——新媒體時代之媒介素養教育》,《教育發展研究》,2012年第2期。
(作者石晉陽系揚州大學新聞與傳媒學院講師,南京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博士研究生;陳剛系揚州大學新聞與傳媒學院副院長、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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