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蔡惠福 張小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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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冀與可能∶關于本土化、創新型新聞傳播理論大家大師的想象
■ 蔡惠福 張小平
【內容摘要】大師大家的形成產生對于一個領域一個行業一個學科的創新至關重要。建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聞傳播理論體系需要更多的大師大家,有了一流的、堪與其他學科世界同行相比肩的大師、泰斗級人物,才能建立起一流的精美的中國特色新聞傳播理論體系。歷史的發展為新聞傳播理論在創新中出現更多大師大家提供了良機,其關鍵在于我們要抓住機遇,積極作為。為了推進創新,培育大師,必須堅持正確的研究方向,立足中國大地,面向中國實際,書寫中國理論。中青年學者是未來和希望,尤需奮發努力。
【關鍵詞】新聞傳播理論;理論家;本土化;中國理論
建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聞傳播理論體系的時代要求,把呼喚更多學術大師的問題進一步提了出來。處在向復興目標奮然前行關鍵階段的我國,各行各業都比以往更加需要各自的杰出大家卓越大師來堅定自信、引領創新、實現跨越。年輕而又正在接受社會發展新挑戰的新聞學和傳播學更是如此,必須有更多具有崇高學術理想抱負、作出出色理論貢獻、在國內外形成重要地位和影響的學術大家大師相繼涌現,構建理論體系的宏大事業才能卓有成效地向前推進,走向新的境界。有了中國的施拉姆、中國的麥克盧漢,才會有中國版的傳播學、媒介學;有了新時期的戈公振、陸定一,才會有新時期的新聞學、傳播學。
進入新時期的中國之所以急切地期盼渴望大家大師的出現,以至于連外國友人都戲說中國深陷在“大師的焦慮之中”。宏觀而言,是由于有著燦爛文明輝煌傳統的中華民族近百年來在原始創新方面對世界貢獻甚少,每一個具有民族自尊的人對此都心有不甘;同時,也因為大師輩出是國家和民族興旺強盛富有實力的標志。一個沒有英雄的民族是不行的,一個沒有大師的民族同樣也不可能走向復興,從某種意義上講,大師也是民族英雄。從微觀來講,大家大師的形成產生對于一個領域、一個行業、一個學科的創新至關重要。大家大師作為學科的代表人物和領軍人物甚至是領袖人物,一方面標志著該領域、行業和學科的高度和水準;另一方面,也是這個領域、這個行業、這個學科的楷模和典范,會自覺不自覺地充當設計者、引導者的角色,為該領域、該行業、該學科的創新發展引領方向,描繪愿景,提示路徑,激發動力。大家大師與創新繁榮是一種互動循環的關系,大家大師是創新的結果,繁榮的象征;同時,大家大師的不斷出現又為新的創新、新的發展提供了環境和動力。正所謂,創新產生大師,大師推動創新。大家公認社會學在我國發展得比較好,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這個學科領地上矗立著費孝通這樣的學術高峰;而檢視審查那些前進步伐比較緩慢的學科,難以誕生真正的學術大師,既是學科不興的表征,亦是創新乏力的原因。實踐不斷提示我們:一個學科要在創新發展中走向興旺發達,沒有大師級的人物是絕難實現的。大家大師的水準往往決定著這個學科建構理論體系的能力。
從20世紀70年代末,中國新聞學研究沿著改革開放的航道,開始了新的理論之旅。也在此時,傳播學西學東漸,傳入我國,拓開了新聞學的學術領域,更導入了新的研究范式。盡管現在越來越多的人意識到,新聞學與傳播學有著完全不同的研究邏輯,傳播學之于新聞學“有點類似藝術哲學的美學與藝術那樣的關系”①,將這兩個學科組成為一級學科,其實是“規范式學科和經驗式學科的并存”②。然而,我們畢竟把新聞學和傳播學以及兩者相融合的研究大大地向前推進了,所取得的成果也是毋庸置疑的。新聞傳播之所以能擺脫“無學”的質疑而成為“顯學”,雖然是社會媒介化發展的必然,也是新聞學傳播學研究不斷深入,理論不斷繁榮的結果。“江山代有才人出”。在這個艱難跋涉的過程中,一大批學者把新聞學傳播學研究當成崇高事業和光榮職責,承前啟后,篳路藍縷,刻苦探索,矢志創新,為學科的豐富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期間,也產生了許多學術造詣特別精深,理論建樹特別突出,學問人品受到廣泛贊譽的代表性人物,有不少已經是足可載入新時期中國新聞傳播史冊的杰出人物,他們是社會主義新聞傳播理論繁榮發展的功臣。
“凡是過去,皆為序章。”探索建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聞學與傳播學理論體系的事業需要更多的大家大師。總體來看,在新聞學傳播學研究領域中頂尖學者數量還不夠多,陣容還不夠大,其水準和境界尚待進一步提升。不要說世界級影響的學者甚是稀缺——我們還極少有那種學貫中西,能走到國際舞臺上去與世界頂級新聞傳播學者對話討論的人物,就是與國內其他學科領域相比,新聞學傳播學領軍人物群體的“知名度”也遠遠不夠。早就有人指出,在新聞學傳播學研究中,會廣泛閱讀并大量地引用社會學、心理學、政治學等學科的研究成果,但卻鮮見其他學科引用新聞學傳播學的研究成果。這說明新聞學傳播學在整個學術知識體系中的貢獻率很低。在諸多權威的、重要的全國性學術成果、學術人物評選表彰中,人們極少能見到新聞學傳播學學科領域的力作及學者的身影。這些情況告訴我們,一方面,我們應該稱頌大家們付出的艱苦努力,看到已經取得的進步;另一方面,也要客觀地承認在新時期中國學術版圖上,新聞學傳播學還沒有贏得應有的地位。新聞傳播其“學”雖“顯”,但根底尚淺,學術理論建設水平還不高,其“師”其“家”的格局氣象還不夠高遠宏闊,學者大家的“含金量”還有待大大增強。曾有人說,新聞傳播學術共同體是“弱者聯合會”③,我們當然不能接受這樣的說法,但我們確實不夠強大,對此,必須實事求是地承認。前不久,我們送走了被譽為“新中國馬克思主義新聞學奠基者”的甘惜分老人。放眼望去,在我們的隊伍中,像甘老這樣有自己原創的理論觀點存世,并得到廣泛認可,在實踐中已經產生而且還將繼續產生影響者到底有幾人?真的是不夠多,說是鳳毛麟角或許并不為過。
人們經常提及蔡元培關于“大師”與“大樓”關系的論述。他的意思是對于一個大學來說,“大師”比“大樓”更重要。我們可以對他這個經典說法作一些改造,把建構中國特色新聞傳播理論體系比作蓋大樓,那么,也可以形象地看到大家大師的重要。很顯然,中國特色新聞學傳播學理論體系大樓的建造水平,在相當大的程度上取決于大家大師的能力水平。有了一流的頂尖的、堪與其他學科世界同行比肩的大師泰斗,才能建造出一流的精美的中國特色新聞傳播理論體系的大樓。無論什么理論創新和文化創新,都是人的活動,杰出的創新需要杰出的人才。在建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聞傳播理論體系這一具有時代意義的創新之中,自然需要高度的理論自信、需要良好的學術環境、需要科學的組織協調,然而更重要的是要有富足的人才支撐。沒有大師級的杰出人才作為骨干棟梁,理論體系的“大樓”恐怕永遠只能是“空中樓閣”。
新聞學和傳播學理論體系的創新建構比較緩慢,大家大師匱乏的問題比較突出,不可否認的客觀原因在于這個學科比較年輕,而且在歷次政治動蕩中受到的干擾破壞較多,所以,學術理論的積累十分單薄;另外,這一學科的意識形態性比較強,對其規律的探索把握和表達的難度更大一些,加之現在的學術生態創新環境有待于進一步優化,這些都是在新聞傳播研究中出大家大師的制約性因素。然而不管怎么說,時代的發展,實踐的變化,為新聞學傳播學的創新提供了難得的良機,大家大師的產生有了很好的條件,關鍵在于我們能不能抓住機遇,積極作為。
一段時間來,大家都在談論新聞學傳播學當下面臨的問題和困境,從傳播學延至新聞學,許多學者加入了討論,使其成為了學術共同體內的一個熱點。且以傳播學為例。討論者盡管見仁見智,意見多有不同,但幾乎一致地提出,傳播學的研究重點、研究框架、研究范式不夠科學,不甚成熟,對傳播學作為社會科學中的一個基礎領域的本質特征揭示不夠,以某些微觀的解釋(比如效果研究)遮蔽了傳播行為是人類社會生態系統中最基礎的行為,進而窄化了傳播研究的學科界定和定義領域④。同時大家也認為,由于研究者們滿足于對經典理論的膜拜,缺少與時俱進的開創,只盯住“理論存量”做文章,較少去做“理論增量”的工作,造成了理論的停滯不前。很多學者都注意到,翻開任何一本傳播學的國際學術期刊,都能找到基于議程設置理論的研究。盡管這些文章采用了更加成熟的統計知識、研究方法,也更換了研究場景,但是從方法論、分析到結果,都是與四十多年前的議程設置研究大同小異,在本質上這類研究并沒有增進我們對“議程設置效果如何發生”的理解⑤。知名傳播學者李金銓就此提出過尖銳的批評,他說:“上世紀70年代,我初入研究院就讀時,密集接觸的就是以下的‘理論' :議程設置、知識鴻溝、使用與滿足、沉默的螺旋、認知共同適應、第三者效果、涵化、框架和墊鋪、創新擴散等,這些‘理論'的生命力不等,有的一開始就有氣無力,有的則提出時頗有新意,但因為長期孤立使用,過勞而透支,很快呈現疲態。幾十年后,現在我都快退休了,還在講這些東西。”⑥更重要的是,在互聯網時代,傳播學幾乎沒有產生任何具有重大影響力的理論突破,仍在使用那一套基于報紙廣播電視時代的理論來解釋互聯網時代的媒體作用,這些解釋幾乎都是老生常談,不可能有適應新時代的解釋力和指導力。
綜合大家的討論,綜覽世界和中國傳媒的發展以及新聞學傳播學研究的現狀,我們似乎不難看到這樣幾點:其一,世界的新聞學傳播學需要中國的貢獻。隨著我國國際地位的不斷提高,中國新聞傳播事業的獨特性越來越受到世界新聞傳播學界的關注,中國數千年文明史中的傳播資源也越來越引起世界的興趣,在社會經濟、政治、文化、媒介大發展大變革中面臨巨大挑戰的新聞傳播學十分需要中國智慧的啟迪,中國學說的參照,中國學派的貢獻,需要中國和世界的學者一道共同修改或證偽傳統理論,共同發現或完善新的理論,將新聞傳播學術研究推向新的境界。其二,傳播學本土化已經到了謀求突破的關鍵時期。本土化的焦慮深深地困擾了我國新聞傳播學界數十年之久,這也是中國新聞傳播學人的一個共同的“夢想”。在經過將近四十年的學習引進消化吸收之后,我們已經積蓄了比較多的理論資源,傳播學理論的自主創新不應當僅僅再是一種憂慮、一種討論、一種吆喝,而是應該成為實實在在的開拓、攀登、突破、升華的具體行動。套用早年流行的那句話:“不干,半點馬列主義都沒有!”其三,中國新聞傳播事業的巨大發展為新聞傳播理論的創新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實踐依靠。實踐是理論的源泉。生生不息的人類新聞傳播實踐,是新聞傳播學術理論之樹繁茂生長的根基所在。“傳播研究的潛能,聚合于傳播所賴以進展的當今社會。”⑦中國社會轉型與新技術帶來的傳播革命相疊加所釋放出來的天量級的能量,對中國的進步發展構成了革命性的影響,也給新聞傳播的理論創新提供了強大的動力和廣闊的空間。一方面,中國傳媒系統內涵、結構、功能的深刻變化,向我們提出了許許多多亟待解答的新問題;另一方面,社會轉型、媒介轉型的探索,又向我們提供了創新理論概念、范疇、觀點的源源不斷的思想素材。
中國有句俗話,時勢造英雄。不管哪個行當,成就大家大師都需要一個“時代契機”,有了這個歷史發展提供的“時代契機”,大家大師們才會將自己的才華淋漓盡致地發揮,攜著風雨雷電“閃亮”登場。和所有人文社會科學一樣,對新聞傳播來說,這個造就大家大師的“時代契機”,最主要的標志莫過于時代和實踐的期許、需求以及所提供的條件。而當下社會和媒體大發展大變革的實踐,不正是理論突破超越、孕育大家大師的難得機會嗎?問題也好、挑戰也好、困境也好,這些恰恰都是給新聞傳播理論創新學術發展提供的機遇。新變化必然產生新理念,大轉型很可能產生大理論,大理論肯定會催生大理論家。可以這樣說,當下中國實現學術理論創新的條件更加成熟,在新聞學傳播學領域內涌現一批杰出人才大家大師正逢其時。古人有詩云:“切莫怨東風,東風正怨儂。”盡管我們還面臨許多困難和種種難盡人意的主客觀條件,但只要不懷偏見都應當承認,黨和政府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重視包括理論創新文化創新在內的一切創新,學術理論創新的環境條件越來越好。我們不應該總在抱怨這個責怪那個中而錯失寶貴的時間。任何時代的研究創新都有一個“不逾矩”的問題,不會絕對地“從心所欲”。現在,各個學科都在調整發展方向,加大創新的力度,謀求建構自己的新體系、新話語,進而為增強中華民族文化軟實力作貢獻,一個展示中國氣派、中國風格的思想文化的新時代或可出現。在這樣一個大家都在往快車道上行駛的文化發展新形勢面前,新聞學傳播學可不能落在后頭,不能成為真正的“弱者聯合會”。
能不能尋找到并遵循科學的研究路徑、范式和方法,是學術理論創新繞不過的問題。有人說,中國目前新聞傳播研究創新乏力,遭遇困境,“根源在于研究范式”⑧。此說未必完全正確,但范式困境對研究困境肯定是有很大影響的。路徑、范式和方法,不僅制約著研究的深度廣度,還作用于理論表述的形態特征,關乎一個學科的整體面貌。正因為如此,近年來,新聞傳播研究者們在研究路徑、范式和方法上針對存在的問題作了許多有益的探討,從包括自然科學在內的其他學科引進了許多研究范式和研究方法,極大地開闊了思路,新聞傳播研究路徑范式和方法正在實現由粗疏向科學、由單一向多元的轉變。當然,也不能說我們的研究范式方法已經很成熟、很科學、很先進,諸多科學范式例如:客觀經驗主義范式、詮釋經驗主義范式、批判理論范式以及大數據研究范式等,對眾多新聞傳播研究人員來說,都還是處于學習理解階段,仍然需要深入探索。比如在前不久召開的一次有關建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聞學傳播學理論體系的小型論壇上,就有“框架建構在先”還是“研究問題為重”的分歧和討論。有人闡述了進行整體框架搭建的重要性和必要性;而有人則提出,將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特別是其在中國不斷發展的成果系統地梳理歸納,按照內在邏輯進行體系化的結構和表述,使人們對中國特色新聞學傳播學的基本理論基本觀點有整體性的把握,是十分必要的,這也是學術理論創新之必須。然而,更應該特別重視以問題為導向的基本觀念、基本概念的創新。因為觀點、概念、范疇是學科理論的核心和靈魂,沒有基本觀點基本概念的創新,就無所謂理論體系的創新。許多學術大師都是因為提出了重大價值的學術理論觀點而成為大師的。我們當下新聞學傳播學理論的貧困,主要表現在原創性新觀點、新概念的貧困上。從這些爭議和討論中,我們也可以看到,對研究路徑、范式、方法的探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有待學界同人繼續努力。
不過,我們同時認為,對于學術理論的創新和大家大師的成長而言,還有比研究路徑、范式和方法更重要的問題,這就是堅持正確的研究方向。研究方向問題,所回答和解決的是我們是誰、我們為誰、為什么而研究而創新、研究創新的目的目標應該怎樣設定等根本性的問題。方向對了,所謂路徑問題、范式問題、方法問題才能發揮出應有的效率和作用;方向偏了、錯了、亂了,路徑、范式、方法就難說有多大的作用了。路子不對,跑得再快有什么用呢?我們許多的學人,志向不可謂不高遠,才華不可謂不出色,成果也很多,專著(譯著)一本接一本,論文一篇接一篇,但是因為沒有什么實質性的貢獻,在“廟堂”和“江湖”都得不到他們期待的認可,那些缺少社會價值實踐意義的成果成了自我消費的談資。究其原因,這與方向不對,路子不正是有相當關系的。這就是人們常說的“拼搏的人迷失在了拼搏的途中”。所以,方向是第一位重要的問題。“拼搏的人”為了不迷失在“拼搏的途中”,必須時時校正前進的方向,明確努力的目標。
從當前的實際情況看,在新聞傳播理論研究創新中堅持正確的方向,需要進一步強調的仍然是,一定要明確我們是中國的學者,所面對的是中國的新聞傳播實踐,必須堅定地站在中國的土地上,用中國的智慧研究中國的問題,為中國的實踐服務,立志創立中國的理論。我們已經反復說明,一定要以開放的眼光,世界的胸懷,將人類文明成果拿來為我所用,任何時候都不應該再關上開放的大門。但是,中國的問題必須用中國化的理論來解決,中國新聞傳播中的問題,最終也需要中國化的新聞傳播理論來解決。我們學習研究西方新聞傳播理論,目的是為了融西入中,化合創新,在吸納西方的基礎上建構起超越西方的、符合中國實際的、能夠指導中國新聞傳播發展的理論體系,而不是為了用自己的實踐證明西方理論的正確與先進,更不是為了讓自己變得和西方一樣。正如新聞傳播學者張濤甫所說:“畢竟,根生于西方的新聞傳播理論是一種‘他者'知識,其內生于西方問題語境,將其挪用到中國語境,成就其力量效度的前提條件以及約束變量均發生了變化,若不假思索地直接套用,反而會遭到‘他者'理論的反制。”⑨歷史告訴我們,任何發展中國家如果建構不起自己的理論,終會因為思想文化上擺脫不了殖民狀態而難以自主,無論是純粹的拿來主義還是全盤接受他國理論,都極容易導致理論的短期性和脆弱性。因此,必須擺脫對西方的“學徒狀態”和依附心理,防止自己的研究長期地籠罩在“自身之外的權威之下”⑩,要把根系牢牢地深扎于中國新聞傳播事業的實踐之中,使自己的研究與中國的實踐零距離接軌。簡言之,就是要“腳踏著祖國的大地”,背靠著自己的傳統,胸裝著世界的學問,書寫中國的理論。這樣,才能出中國的新聞傳播大家大師。胡適也好,梁漱溟也好,馮友蘭也好,他們雖然喝足了洋墨水,精通西學,但最終都是在研究中國文化上卓有建樹終成一代大師而名垂中華精神思想史冊的。研究新聞傳播學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也有人提出這樣的疑問,堅持中國特色,依靠中國智慧,總結中國經驗,創立中國的新聞傳播學術理論,會不會因為強調了新聞傳播的特殊性而抽掉了它的一般性,使其成為意識形態過強的地域性新聞學傳播學,進而無法與西方同類學科對話?這個問題并不難回答。新聞傳播作為人類共有的行為,其傳播程序、方式、媒介等當然是共同的,具有一致性,然而,所有的傳播活動又是在特定的歷史沿革和經濟、政治、文化環境下展開的,由此當然會產生不同的問題、不同的矛盾,進而形成不同的關系范疇,形成相異的傳播理念、傳播機制、傳播模式,當然就會有各自不同的新聞學傳播學理論。如果只是為了能與西方“對話”“接軌”,而全然不顧自己的歷史、自己的文化、自己的實際,那不是唯洋為美、唯洋是從,又是什么呢?實踐也說明了,與許多其他學科一樣,在新聞學傳播學研究中去政治化、去意識形態化是不可能做到的。李彬教授說得好:“離開了政治關懷、權力關系、階級存在和意識、社會實踐與生活的新聞傳播理論不僅凌空搗虛,置身事外,而且會像馬克思批判的庸俗經濟學一樣,看似‘科學',實則常常遮蔽了重大政治意味和社會關系。”?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把中國的新聞傳播發展的經驗總結出來,解釋清楚;把中國新聞傳播改革的問題提煉出來,找到答案,在此基礎上形成中國的新聞觀、傳播觀,可以大大豐富世界新聞傳播思想,由此而產生的中國新聞傳播大家大師,同樣可以在世界新聞傳播理論領域占有自己的位置。
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聞傳播理論體系不斷建構中培育和產生更多大家大師,是新聞傳播學術共同體乃至全社會的責任,每一個身在其中的研究者都要為此而努力,為此作貢獻。不過,處于研究創新黃金年齡段的中青年學者擔負著更大的責任,是誕生新一代大家大師的主要希望,尤需發奮努力。
推算起來,現在活躍在新聞傳播教學研究第一線的中青年學者,已經是改革開放以來我國新聞傳播的第三、第四代了。在這一代學者那里,既有上幾代學者知識、理念、精神的傳承,又有在改革開放的時代大潮中形成的屬于他們這一代學人的明顯特征。與上幾代學人相比,在思想理念上,在知識構成上,特別是在現代傳播技術的把握運用上,具有明顯的優勢。那些為中國新聞傳播學術理論奮斗了幾十年作出重要貢獻的老一代學者,盡管其中有不少仍然壯志未已,研究未停,在努力延續著自己的學術青春,然而,自然規律決定了他們隨著年齡的增長,將要逐漸地走過創新創造的鼎盛時期,新聞傳播理論創新繁榮的重擔落在了中青年學者的肩上,“接力棒”交到了中青年學者的手中,中青年學者才是新聞傳播學的明天和未來,大家大師將從他們的隊伍中孕育誕生。中青年學者應該有這份自覺,薪火相傳,青藍相承,義不容辭地肩負起歷史的使命和擔當。
“從來新人勝舊人”。處在今天這樣一個民族走向復興,文化走向強盛的時代,中青年學者和老一代學者間的代際交替,不應該是簡單的你方唱罷我登臺,應當是對傳統、對前輩在繼承中的超越,后輩比前輩應該更出色、更卓越、更精彩。對中青年學者而言,我們以為,當下最為關鍵的是應當補好中國國情媒情和新聞傳播的實踐課。客觀而言,對歷史悠久、人口眾多、內涵豐富的中國認識不深,對中國新聞傳播實踐參與不夠,對中國的媒情把握簡單、粗疏、膚淺,這是不少研究者尤其是年輕研究者的先天不足,是制約新聞傳播研究向學術制高點發起沖擊的重要因素。連研究對象都把捉不住,把握不準,談什么深入研究呢?當什么大家大師呢?建設中國特色新聞傳播新話語、新體系這個命題,蘊含著空間和時間的訴求,從空間意義上講,是要建立新聞學傳播學研究的本土意識;從時間意義上講,是要建立新聞學傳播學研究的當下意識,這兩者都需要我們不間斷地深入實際,了解實情,既了解歷史,又把握當下;既了解中國的城市,又了解中國的鄉村;既了解中國的東部,又了解中國的西部;既了解高樓林立、香車寶馬的中國,也了解熱血辛勞、眼淚汗水的中國。我們有些中青年學者,從校門到校門,出了校門又出國門,他們對中國國情、媒情的了解還不如對歐美的多。所以,吁請中青年學人更加自覺地走向中國新聞傳播實踐,踏踏實實補上熟悉國情、民情、媒情這一課,讀懂讀透中國新聞傳播這本大書,顯然不是多余的。當然,培養沉潛的治學精神,樹立良好的治學作風,反對浮躁之氣,反對學術炫耀,力拒學術平庸,力拒學術不端,等等,對中青年學者來說,也是不無現實針對性的問題。所論甚多,無需我們贅述了。
注釋:
① 鄭北渭:《美國新聞教育的演變與特點》,《新聞大學》,1990年第6期。
② 黃旦:《整體轉型:關于當前中國新聞傳播學科建設的一點想法》,《新聞大學》,2014年第6期。
③⑧⑨ 張濤甫:《新聞傳播理論的結構性困境》,《新聞記者》,2014年第9期。
④⑤ 杜駿飛、周玉黍:《傳播學的解放》,《新聞記者》,2014年第9期。
⑥ 李金銓:《傳播研究的典范與認同》,《書城》,2014年第2期。
⑦ 趙月枝、石力月:《歷史視野里的資本主義危機與批判傳播學之轉機》,《新聞大學》,2015年第5期。
⑩ 吳曉明:《論當代中國學術話語體系的自主建構》,《中國社會科學》,2011年第2期。
? 李彬、黃衛星:《從去政治化到再政治化——談趙月枝〈傳播與社會;政治經濟與文化分析〉》,《新聞大學》,2012年第1期。
(作者蔡惠福系南京政治學院軍事新聞傳播系教授、博士生導師;張小平系南京政治學院軍事新聞傳播系講師)
【責任編輯∶張毓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