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科
單一路徑的“未來”并不是真正的“未來”,正因為有太多不可預知的可能性蘊含其間,“未來”才會在可視的時間之外,顯現出自身不可觸摸的獨特魅力來。而在今天,因網絡對日常生活的全面滲透,人們也會習慣性地將諸多數字化的虛擬現實,看作是代表著未來方向的唯一愿景。
在高鵬看來,“未來館”雖然離不開“互聯網”、“數字化”和“移動終端”等必要技術手段的支撐,但它并不是一個單向度的數字美術館,而是一個多種緯度的創造型平臺。“未來館”在本質上是一個可以在精神上不斷生長和創新的無限制空間,在這個空間里容納著一群對未來有幻想和稀奇古怪想法的人,他們用各自不同的方式探討著在當下環境之內或之外的“未來”還具有哪些可塑性,“未來的平臺”是什么等問題。
東方藝術·大家:關于“未來”你怎樣理解?
高鵬:未來對我來說就是“未知”和“創造力”。
真正的“創造力”是能夠通過某種為我們所熟知的方式或媒介,來展現出一些未知的驚喜與驚奇。那些可以被預測和可以被控制的事情,并不是真正的“未來”。
未來也是象征著不斷去探索和創造,作為參與者或旁觀者要有足夠大的心胸去包容那些不可知的東西,未來不是一種被規定的模式或框架。
東方藝術·大家:今日未來館最初構思和你對未來的理解有關嗎?
高鵬:從一開始我就希望“未來館”是能夠代表著未知和創造力的,這和我對“未來”的理解是一致的。如果什么都在可控的范圍內,是很難表達清楚什么叫“未來”的。所以在未來館的實施過程中,怎樣展現出具有創造性的“未來”,這對于藝術家和美術館技術團隊來說,都是一個反復折磨和不斷試錯的過程。
東方藝術·大家:最開始籌劃未來館是在什么時候?
高鵬:今日未來館最早是源于美術館的加建工程。大概經歷了三個階段,從2010年起美術館曾籌備過美術館的加建。因為實體美術館發展到一定階段的時候都會有一定的局限,而且當時北京和上海又有大量的新興的美術館,所以今日美術館就需要有更新的面貌呈現給觀眾。
印象中從我2011年入職美術館的時候,美術館就一直在談加建,但是一直沒有落實下來,因為它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審批和限制特別的多。所以從2013年我接替工作擔任館長的時候,就特別地意識到必須要從空間概念上有更多的創新。
當時我希望能把“加建”變成一個藝術項目,就出現了第二版設計方案。當時我跑去找設計師王暉,把繼續加建美術館的想法告訴他,并和他討論實現的可能性,最后決定我負責籌資,他和隋建國老師兩個人負責美術館設計和概念,用藝術裝置的形式把三個館串聯起來。
第二版方案我們大家都很滿意,王暉老師和隋建國老師也親自陪我和集團匯報了很多次,而且我那時也籌到啟動現金,但最終由于市政和各方面管理的問題,還是沒有能夠建起來。但我一直沒有死心,同年阿里巴巴在美國上市,國內關于互聯網的討論進入新的階段,我便又跑去找王暉老師、隋建國老師討論,如果實體部分真的沒辦法建起來的話,我們可不可以把這個概念放在云端?就是具有最新概念和改革性的云端美術館,它需要更加符合時代及科技的革新,真正解決實體美術館不能實現的部分。作為中國第一家民營美術館,也是目前生存最久的一家美術館,我們必須要邁出這一步,有新的可能性發生,然后才可能繼續做到它的先鋒性和對藝術界的新貢獻。
東方藝術·大家:建立未來館是否與你對當下藝術展示和創作環境的思考有關?
高鵬:是的,現在國內的藝術創作和展示環境總體上還是偏向于傳統模式,創作、展覽和陳列等環節都是相對獨立的。而今日未來館項目,包括由未來館所衍生的一系列活動,如論壇和駐地創作、更多緯度的觀展方式等等,都是在探討未來的藝術創作及展示空間的可能性的。
未來館呈現的作品,與傳統的展陳方式有著很大的不同,因為社交平臺和公共空間的改變,讓這些作品在創作的過程中就已經完成了和受眾之間的交流。而原始意義上的“展覽”,在這類藝術家的創作中已經變成一個所有參與者都融入其中的大“Party”。
東方藝術·大家:提到未來館,大家的第一反應是跟“網絡”和“虛擬”等概念相關的,今日未來館也是這樣嗎?
高鵬:未來不是簡單的數字化和科技化的單一路徑,它有多種緯度,展示的平臺也會變得越來越多樣。我不想將“未來館”做成一個簡單的數字美術館或者傳統的虛擬館,而是希望它成為一個更強調探索概念的空間。在其中可以承載成千上萬個展覽,有無數的虛擬點在這個云空間中,不斷架構、不斷生長,像無數個宇宙中的分子或者說一個獨立的空間,每個藝術家都有自己的一個空間,像一個行星一樣存在,這個空間就是他自己的展覽世界。
如果是群展,可以通過一個通道把它連接起來,像這次開館展就有十幾個藝術家入駐。我們每一年大概都會邀請10個左右藝術家和技術團隊不斷地去填滿這個空間。未來館會承載不同時間段最先鋒的藝術方案和模型。
簡單來說,未來館會涉及“互聯網”,“虛擬”和“移動終端”等概念,但在這些技術手段的基礎上,未來館的本質是一個可以在精神上不斷成長和創新的無限制空間。
東方藝術·大家:未來館和實體館之間的關系是什么?
高鵬:在我的理想中,未來館和實體館是互為參照的,在整個美術館的系統中,彼此是補充關系,缺一不可。
在從事美術館工作的過程中我發現,觀眾參觀展覽的時間只有二十幾分鐘,甚至看一圈幾分鐘就走了。而藝術家的想法需要花費高額的經費和大量的人力物力來實現,這之間就出現了很多不合理和矛盾的地方。如何解決,任何事情都應該向更合理和可持續的方向發展,很多藝術展覽方案其實完全可以通過云空間的虛擬方式先呈現出來。還有很多年輕藝術家會有很好的想法和方案,但從目前的經驗和經費上并無法實現大型藝術項目的構想,而我們可以用相對少的經費,幫助他們在未來館里進行云空間的展示,也是對人力和財務的最大的節省。
最終,實體館更偏向于收藏和經典當代藝術的展陳和梳理,線上館則更傾向于實驗性的藝術方案發布。另外,未來的藝術作品的觀看方式會發生改變,需要虛擬和實體結合觀看,需要拿著手機或一個移動設備和實體作品互動才能看到藝術品的全貌,好像用3D眼鏡看3D電影一樣。
所以說,今日美術館·未來館包含三部分—“實體館”“虛擬館”和“虛擬與現場互動(增進現實)”,是對未來幾年美術建設館如何更好呈現藝術,向觀眾有效展示藝術的構想模型,不是單純的討論虛擬美術館代替實體館那么簡單。
東方藝術·大家:在自己的工作領域內,你對未來有怎樣的規劃和設計?
高鵬:我現在就算每周工作安排得再滿,也會騰出固定的時間去見一些從事前沿科技探索、網絡或金融等行業內的專業人士,與他們交談。我希望自己的思維能夠越來越接近90后甚至00后,并把個人的知識范疇拓展到其他領域內,希望美術館可以更好地符合未來一代的觀賞習慣,讓他們更有興趣去了解當代藝術,去走進美術館。我覺得在未來,網絡、尖端科技和金融等知識會成為一種基本的素質儲備,我也需要在今后不斷地去補給這些知識,并希望能夠不時地站在其他行業的角度來觀察自己所從事的藝術行業。
東方藝術·大家:“今日美術館·未來館”登上了美國時代廣場的廣告牌,據統計北美地區當天就有225家落地媒體給予了報道和轉載,被稱之為“中國實驗藝術的先鋒”。你和團隊一定很興奮吧?
高鵬:高興是肯定的,但是如何可持續地發展下去,是我高興之后馬上想到的。
在美術館工作5年了,任館長工作也有兩年半了。我一直希望自己的工作符合可持續規律,因為我還很年輕,在和這個美術館一同成長。任何拔苗助長和不符合規律的工作都會自食惡果。但是董事長和公眾不一定有耐心慢慢地等著我慢慢成長,所以我需要一邊做出一點成績,一邊梳理我認知范圍內最合理的美術館學術及運營模式,也許這是最難的。不過今日美術館未來館確實給我打了一針強心劑,研討會那天,美國紐約視覺藝術學院的主席 Susan Anker 說:“美國美術館的體系太完善,完善到無聊得像一個地牢,永遠都是那幾個藝術家,完全被資本綁架,任何創新和年輕藝術家都不那么容易出頭。你們的未來館太棒了,這種想法不是美國沒有,但是只能在中國才能真正實現,毫無疑問,中國正在經歷最具有創造力和執行力的時代,我祝賀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