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地城市綠地演變及其對城市擴展的影響*
——以重慶為例

劉 勇 張星星 陳吉煜

山地城市綠地演變及其對城市擴展的影響*
——以重慶為例

劉 勇 張星星 陳吉煜

本文分析了2006—2011年重慶主城區的城市綠地演變，評估了綠地規劃實施效果及其對城市空間擴展的約束作用。研究發現：重慶獨特的山水格局及其山體綠線控制政策奠定了其多中心組團式的城市空間結構；城市建設不斷侵占原有綠地尤其是組團隔離綠地，致使原有綠地不斷破碎化和孤立化，降低了綠地規劃的約束作用；城郊公園和廣場綠地有所增加，這些綠地主要是由農用地轉換而來。本文揭示了快速城市化發展與綠地規劃管制之間的深刻矛盾，對城市綠地保護和空間格局優化有參考價值。

山地城市；城市綠地；空間擴展；重慶市

0 引 言

城市綠色空間提供了一系列的社會、審美、環境和經濟價值，但城市增長與綠帶控制之間的關系一直是學界爭論的焦點。城市綠地能顯著控制城市增長，改善城市生態環境，提高城市居民生活質量[1]。英國倫敦、韓國首爾、日本東京、加拿大渥太華、澳大利亞墨爾本等城市先后制定城市綠帶政策，以引導和控制城市發展[2-5]。倫敦1955年最早實施綠帶政策，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城市蔓延，這一政策沿襲至今[6-7]；1971年首爾綠帶政策開始實施，城市形態得到了有效控制[8]。然而，嚴格且僵硬的綠帶政策也會導致城市蛙跳式發展、房價高漲、基礎設施配套困難等問題[9-10]。我國北京、南京實施了嚴格的綠帶政策，試圖控制城市無序蔓延，優化城市空間形態，但結果不盡人意，綠帶逐漸被快速的城市開發侵蝕[11]。重慶作為國內最早實施綠地政策的山地城市之一，其綠地依附于山地地形及組團隔離帶存在，相對于北京、南京等城市更具有天然的優勢。以往對山地城市綠地的研究主要集中在綠地景觀結構、景觀格局和生態服務價值等領域，對山地城市綠帶演變及其對城市擴展的影響研究有待加強[12]。因此，本文以重慶為例，試圖評估山地城市綠地演變及其對城市空間擴展的影響，討論城市綠地規劃執行偏差及原因，旨在為山地城市綠地規劃與空間形態優化提供參考。

圖1 研究區示意圖Fig.1 the location of study area

1 研究區、數據與方法

重慶是典型的山地城市之一，主城區被四山兩江分割，形成獨具特色的山水城市格局和典型的“多中心組團式”城市結構，具有“綠在城中、城在山中”的山城風貌。重慶城市綠地在維持城市空間形態、防止組團粘連發展方面作用明顯。但城市快速擴張致使大量綠地被蠶食，影響了居民的生活、工作、休閑質量。本文選擇了重慶的中心城區（二環以內區域）為研究區（圖1）。

表1 2006-2011年重慶市主城區綠地轉換圖Tab.1 the conversion of green space in Chongqing from 2006 to 2011

本文所指的城市綠地主要是城市規劃區內的綠地，包含城市建設用地范圍內的綠化用地，以及城市建設用地之外對城市生態環境和居民游憩休閑生活具有積極作用的綠化用地[13]。城市綠地的分類參照《城市綠地分類標準》（CJJ/T85-2002）分為公園綠地、生產綠地、防護綠地、附屬綠地和其他綠地五大類[13]。

研究數據主要采用重慶市地理信息中心提供的2006和2011年城市用地分類圖、重慶市規劃局提供的1998—2020年第二輪城市總體規劃（簡稱1998版總規）以及2007—2020年（簡稱2007版總規）城鄉總體規劃圖。輔助數據包括重慶市統計年鑒（2001—2013年）、數字高程模型（DEM）、地形圖和交通圖。為揭示綠地規劃的執行效果，本文主要采用ArcGIS的空間疊加分析和Zonal統計分析方法，將2006年綠地分布圖與1998版總規進行對比，將2011年綠地分布圖與2007版總規進行對比。基于土地利用轉移矩陣，分析2006—2011年城市綠地與其他地類的相互轉換。對現狀綠地和規劃綠地進行空間疊加分析，定性與定量評估綠地規劃的執行效果及其對城市空間形態的約束性。

2 結果分析

2.1 城市綠地演變

2006年重慶主城區綠地面積為25.89 km2，2011年增加到47.27 km2。從表1來看，2006—2011年新增綠地面積為28.39 km2，減少綠地面積為7.01 km2，未變化的綠地面積為18.88 km2。增加的綠地主要來源于城郊農用地、林地，主要包括交通沿線綠地、兩江緩沖帶生態綠地與零星住宅綠地。這一時期增加了兩江新區幸福廣場、九龍坡石坪橋廣場、國泰綠化廣場、江北嘴中央商務區等廣場綠地，新建了園博園、中央公園等大型城市公園，城市公園數量增加到407個。大渡口的伏牛溪濕地公園等廢棄和污染用地被再開發為綠地。城市綠地減少的原因主要是建設占用，主要涉及高速公路、住宅樓盤、市政設施、零售業和餐飲業周邊的綠地侵占，例如平頂山文化公園、重慶動物園、彩云湖國家濕地公園等地的周邊綠地均有所減少。

圖2 重慶現狀綠地與規劃綠地的對比圖Fig.2 a comparison of existing and planned green space of Chongqing

2.2 綠地規劃對城市擴展的影響

據圖2，1998版總規綠地為85.22 km2，2007版總規綠地為335.84 km2，規劃綠地面積大幅度增加。但空間疊加分析表明，兩輪規劃相符的面積僅為24.35 km2。對比現狀綠地與規劃綠地，發現2006年城市綠地與1998版總規相符的只有7.29 km2，僅占1998版總規綠地的8.56%；2011年城市綠地與2007版總規相符的只有20.31 km2，僅占2007版總規綠地的6.05%。這說明綠地規劃的引導作用比較有限。

2006—2011年研究區新增建成區面積227.56 km2，年均增長55.51 km2，是城市綠地增長速度的13倍。城市建設侵占2006年現有綠地21.07%，侵占2007版總規綠地16.60%。這說明綠地規劃的約束力較弱，現有及規劃城市綠地被大量侵占和蠶食，迫使城鄉規劃做出被動調整與適應。

城市建設侵占綠地的情況如圖3所示。2006年建設侵占規劃綠地主要涉及兩江沿岸濱江路的侵占（圖3a-a）、沙坪壩和大楊石組團分隔綠帶的侵蝕（圖3a-b）、銅鑼山的山體別墅和度假酒店的侵占（圖3a-b）。這說明城市綠地在防止城市組團粘連發展方面的作用有限。2011年建設侵占規劃綠地主要涉及高爾夫豪園和別墅的侵占（圖3b-d和圖3b-e）、工業園區或集聚區的侵占（圖3b-f）與城市邊緣開發的侵占（圖3b-g）。

圖3 重慶城市擴展占用綠地與規劃預留綠地對比圖Fig.3 a comparison of occupied and reserved green space of Chongqing

3 討 論

3.1 城市綠地對城市空間形態的約束分析

山地城市的特點決定了其具有不同于平原城市的特殊性。重慶在山水阻隔下形成的綠地具有相對穩定性，大部分綠地因坡度較大、水土流失風險大、植被恢復難度大而得以保留，構成了城市擴展的強制約束。四山管制區作為城市發展的天然綠色屏障，長期以來限制了城市外延式、跳躍式和低密度擴張，促進了內城的緊湊式、填充式和高密度開發。組團之間的隔離綠地，尤其是坡度較陡、開發成本高的部分，基本上作為公園綠地得以保存，在保護城市綠色開放空間、阻隔城市組團粘連發展、限制城市低密度蔓延方面具有積極作用，也塑造了眾多城市夢寐以求的“多中心組團式”城市空間結構。但快速的城市化也不可避免地蠶食組團隔離綠地，使其孤立化和破碎化，從長期來看仍不能有效制約城市組團之間的粘連發展。例如，大楊石和大渡口組團之間的彩云湖國家濕地公園和隔離綠帶，部分被開發為高端房地產項目（圖4a）。大竹林—禮嘉和觀音橋—人和組團之間的隔離綠帶，也被高層住宅所占據，組團發展粘連在一起（圖4b）。其原因在于，綠地因其景觀享樂價值和生態休閑價值往往淪為房地產開發的犧牲品。高收入階層對環山抱水的偏好導致在綠地周邊購房置業的情況并不少見，一些大型公園綠地、山體綠地也成為高端樓盤的一大賣點。

3.2 綠地規劃的執行效果

重慶總規明確提出了綠地規劃建設目標，但規劃實施結果并不理想，綠地仍然大量被蠶蝕。現狀綠地與規劃綠地的空間一致性較弱，說明綠地規劃被迫向城市開發讓步，造成了綠地規劃的滯后性。快速城市化帶來了旺盛的建設用地需求，推動了不動產價值的快速上升，而綠地的直接經濟價值較低，往往受到擠壓和侵占。山地地形下的平坡緩丘地區空間有限，高密度的城市開發夷平山丘、填平溝壑，侵占了大量小型綠地斑塊。近十年來，重慶房地產業價格翻了兩番，房地產成交量倍增，巨大的經濟利益驅使房地產商瞄準城市綠地及其周邊的高品質區域①。例如，2006—2014年，江北鴻恩寺公園周邊綠地減少了一半，從406.43 hm2減少到181.59 hm2（圖5）。其周邊樓盤，如保利·江上明珠和首創鴻恩國際，房屋均價接近萬元，遠高出鄰近樓盤的均價。

圖4 組團隔離帶被建設用地的侵蝕（單位：hm2）Fig.4 encroachment of green space between urban clusters

圖5 鴻恩寺公園片區綠地的侵蝕（單位：hm2）Fig.5 encroachment of green space in Hongensi Park

此外，綠地規劃編制本身更關注技術層面，在實施層面缺乏具體的監管措施和協調機制，綠地規劃存在執行難的問題。例如，重慶1983版總規提出多中心組團式格局，組團之間以江面、綠地和農地隔開，避免粘連發展。1998版總規進一步提出了以建設生態型都市圈為目標的綠化體系：主城核心綠地系統、環主城生態綠化圈、外圍組團與綠野相間的復合生態系統、以縉云山與明月山為依托的都市圈外部生態環境。但這兩輪規劃中綠地分布得較為破碎和孤立，綠色廊道的連通性和生態穩定性不高。2007年、2011年修訂的總規更加突出了綠地系統規劃，尤其注重通過構建多類型、多層次的綠色網絡空間，以改善城市生態環境，對綠線管制的要求也更加嚴格。幾輪規劃的變遷說明，城市總體規劃在構建綠色空間理念方面更為成熟。然而，城市總規并非實施型規劃，還需要控制性詳細規劃來具體落實綠線管控邊界。由于規劃編制者及決策者更多關注上層精英的價值取向，往往忽視了基層政府和民眾的利益訴求，使得控制性詳細規劃在編制和實施過程中的綠線管控有所折扣。當強烈的經濟增長驅動和嚴格的綠地保護要求相沖突時，規劃往往向經濟效益傾斜，以犧牲長期的生態效益為代價。這也說明，僅有綠線規劃及管控措施，缺乏市場激勵機制及約束機制是不夠的。在綠地規劃實施方面，還應借鑒英國倫敦的經驗，對市級單位、社區居民、開發商、國家及其相關部門各利益主體進行有效制衡，從而保證規劃的有效實施[14]。

城市綠地政策更多是一種臨時而非長期性的管控政策。重慶2004年頒布了《城市綠線管理實施辦法》，試圖建立綠線GIS管理系統；2007年編制《主城區組團綠化隔離帶規劃》，落實組團隔離帶規劃范圍線；2008年頒布《城鄉規劃綠地與隔離帶規劃導則》，從地方法層面上將組團隔離帶劃為禁建區。但與發達國家的做法相比，上述政策還有差距。例如，日本將《城市綠地保全法》和《生產綠地法》上升為國家法律法規，對城市綠地規劃及保護做了細致的法律規定，包括控制開發建設、損失補償、征地及稅金減免等多個工具[15]。重慶與北京等城市一樣，其綠地政策缺乏日本“控制性綠地”政策的多元化措施，試圖通過劃定綠線來限制城市開發。由于缺乏嚴格的實施監督管理及經濟補償手段，綠地規劃在實施過程中逐漸被蠶食，呈破碎化狀態[16]。國內綠地政策更多強調綠化的景觀效果，而不是綠化隔離地區本身的空間開敞性[17]。綠地政策只是地方規章制度，其權威性和強制性遠低于國外發達國家。因而，綠地規劃往往重規劃、輕執行，綠線范圍的開發未能從嚴從緊管控，對相關責任人也缺乏強行的法律追究機制。

4 結 論

重慶主城區的山體綠帶、組團間隔離綠地、公園綠地、道路防護綠地對城市擴展起到了一定的約束作用，其山水格局和“多中心組團式”發展在一定程度上保留了綠色空間。疊加分析表明，研究期內公園、廣場綠地面積大幅度增加，這些綠地主要由農用地轉換而來。但是，近年來快速城市化過程中侵蝕組團隔離綠地與公園綠地的現象較為嚴重，綠地規劃執行效果不理想，城市綠地對城市空間擴展的生態約束影響力逐漸減弱。這反映了綠地直接經濟價值低、綠地規劃實施管制不力等問題。本文通過分析山地城市綠地的時空演變，發現山地城市綠色空間保護具有獨特性和規律性。建議在城市開發過程中，進一步細化綠地保護政策、強化四山兩江綠線管制、保護山地生態環境本底[18]。

注釋：

① 數據來自《2014年重慶房地產市場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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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表來源：

圖1-5：作者繪制

表1：作者繪制

Evolution of Green Space and Its Impacts on Urban Expansion in Mountainous Cities—The Case of Chongqing

LIU Yong, ZHANG Xingxing, CHEN Jiyu

This paper analyzed the evolution of urban green space in Chongqing central area from 2006 to 2011. The effects and constraints of green space planning on urban expansion were further discussed. The results showed that the preservation of vegetated mountainous and hilly areas resulted in polycentric urban structure in Chongqing, which was regarded as one of promising urban forms. However, a large amount of green space was encroached by modern urban development. This development led to fragmentation and isolation of existing green space, thereby imposing constant challenges on green space planning. Fortunately, some green parks and squares newly increased in the suburbs, which were largely converted from agricultural land. The inherent contradiction between urban development and green space protections called for in-depth researches during mountainous settlement development.

Mountainous City; Urban Green Space; Spatial Expansion; Chongqing

TU984

B

2095-6304（2016）06-0069-05

10.13791/j.cnki.hsfwest.20160612

2016-10-11

（編輯：袁李姝）

* 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41101568）；重慶市自然科學基金項目（cstcjjA00008）

劉 勇： 西南大學資源環境學院，副教授，ly6505@163.com

張星星：西南大學資源環境學院，碩士研究生

陳吉煜：西南大學資源環境學院，碩士研究生

劉勇, 張星星, 陳吉煜. 山地城市綠地演變及其對城市擴展的影響——以重慶為例[J]. 西部人居環境學刊, 2016, 31(06): 69-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