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數據互聯網與物質生產方式根本變革*

張建云

大數據互聯網與物質生產方式根本變革*

張建云

大數據；互聯網；生產方式

互聯網的深刻內容和本質是建立在信息數據化基礎上的海量信息的廣泛流動、全民共享和便捷使用。互聯網對人類物質生產方式的變革最為根本的，就是實現了生產與消費一體化，形成了以消費為主導的新生產模式，去中介化、彰顯服務的新商業模式，以信息創新驅動取代資本驅動的新經濟發展模式，具有網狀分工體系與小微化、自組織化等特征的新組織模式。透過紛繁復雜的表象，運用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準確把握、理性總結和概括物質生產方式這一偉大變革，對于我們深刻理解正在到來的互聯網時代、深化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都具有根本性意義。

當今時代，沒有哪項科技成果比得上互聯網給人類帶來如此深刻而廣泛的變化。20世紀90年代以來，隨著互聯網技術的迅猛發展和深度普及，互聯網日益滲透到社會經濟、政治、文化等各領域的每一個細胞之中，成為人類生產和生活的基礎和平臺。萬物互聯、信息互通，互聯網正在從根本上改變人類的生產和生活。互聯網對人類物質生產方式的變革最為根本的，就是實現了生產與消費一體化，形成了以消費為主導的新生產模式，去中介化、彰顯服務的新商業模式，以信息資源創新驅動取代資本驅動的新經濟發展模式，具有網狀分工體系與小微化、自組織化等特征的新組織模式。運用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深入分析、理性總結互聯網時代物質生產方式的根本變革，對于我們把握時代發展本質、深化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都具有根本意義。

一、大數據互聯網開啟了一個全新的時代

互聯網的深刻內容和本質可以概括為：建立在信息數據化基礎上的海量信息的廣泛流動、全民共享和便捷使用。互聯網打破了信息生產、交流和使用的一切鴻溝壁壘，開啟了一個全新的偉大時代。

(一)信息數字化：互聯網的基礎

要理解互聯網的深刻內容和本質，首先就要理解信息、知識對于人的重要意義。人為了生存，首先必須要通過自身的活動從外界獲取物質資料，在這一過程中，人對事物、對象的認識以及相關信息的掌握對保證人的活動成功至關重要。有活動能力的主體只有掌握了關于對象的屬性、規律及相關信息，才能決定自己的活動如何展開、如何行動，才能取得最大效益。由于“人的本質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1](P501)因此，知識、信息不僅包括關于自然對象的知識和信息，還包括關于社會的知識和信息。主體對對象的認識及相關信息掌握得越是全面、準確，人們借助于對事物的認識來作出正確判斷的能力也就越強，人的活動也就越會成功，人也就越是自覺的和自由的。因此，知識、信息對于人的活動成敗至關重要。

信息在人的實踐活動中產生，語言文字的發明和使用對促進信息的產生和傳播具有決定性意義。造紙和印刷技術的發明和使用使信息的載體擺脫了原始自然狀態，進入了技術傳播時代。電力技術發明后，人們以電為介質作為傳輸信號，實現了信息的數字化。所謂數字信號，即通常采用二進制碼，幅值表示由“1”和“0”兩位數組成，數位簡單，進位原則簡單，基本單元電路也簡單，方便運算。數字信號具有抗干擾能力強、精度高、便于長期存貯、保密性、通用性強等優點。隨著電子技術的飛速發展，數字信號得到了廣泛應用。信息數字化是計算機的基礎，是互聯網的核心內容。正是因為實現了信息數字化，繽紛的現實世界被描述成可以計算、可以度量的數字、數據，復雜的信息才可以被大量、便捷、快速地收集、儲存、分析和利用。

電子技術的發展是以其物質載體即電子器件的發展為基礎的。20世紀上半期，人們使用的電子器件主要是真空管，也稱為電子管。20世紀中期之后，采用晶體管、電子管。其后，隨著半導體技術的發展，集成電路研制成功，計算機進入集成電路時代。如今，計算機的基本元件是大規模、超大規模集成電路，數字系統正以驚人的速度發展，互聯網的神奇正是憑借這些物質載體而實現的。

(二)從IT到DT：大數據互聯網的技術超越

互聯網技術誕生于20世紀60年代，經過迅速發展，到20世紀90年代起向全社會開放。互聯網發展經歷了從前互聯網(IT)到后互聯網(DT)兩個發展階段。IT(Information Technology)即信息技術，DT(Data Technology)，即數據科技。在互聯網IT時代，IT技術是一種工具，是作為一個產業展現在公眾的面前。這些產業包括信息處理和服務產業、信息設備行業、軟件開發等。2009年以來，信息技術取得了突破性進展，特別是進入2012年，隨著各種數據分析需求釋放、計算能力量級全面提升，互聯網迎來大數據時代。2014年3月在北京舉行的大數據產業推介會上，阿里巴巴集團創始人馬云在主題演講中提到：“人類正從IT時代走向DT時代”。馬云提出，IT時代是以自我控制、自我管理為主，而DT時代是以服務大眾、激發生產力為主。

從技術層面看，相比較IT技術，DT在技術上的超越表現在：大數據以云計算為基礎架構平臺，“大數據”與“云計算”完美融合，實現了技術超越。大數據與云計算的關系，如果以17-18世紀的工業革命相類比，云計算相當于工業革命時期的發動機，大數據則相當于電。大數據云計算通過分布式處理技術、海量數據的存儲和管理技術、虛擬化技術、實時流數據處理、智能分析技術等等，將計算任務分布在大量計算機構成的資源池上，使用戶能夠根據自己的需要獲取計算力、存儲空間和信息服務，由此把計算、服務和應用作為一種公共資源提供給公眾，按照網站的訪問量即流量來計價收費，使人們能夠像使用水、電、煤氣等那樣使用計算機信息資源。

大數據互聯網的物質載體即網絡、設備端，網絡包括傳統互聯網，以及在此基礎上的物聯網；設備端包括移動設備、個人電腦等，是大數據采集的重要源頭和服務提供的重要界面。隨著智能手機的崛起和普及，移動互聯網在短時間內即被廣大手機用戶所接受。移動互聯網即借助于在手機終端運行的軟件(移動客戶端)，把為客戶提供服務的程序安裝在手機上，手機成為人們使用互聯網的最便捷方式。一部手機就是一個點，把無數個手機鏈接起來，就形成了龐大的移動互聯網。建立在這樣的新型基礎設施之上，人的活動就時時、處處與信息的創造、存儲、傳遞和使用直接相關。

(三)從權力到信息共享：大數據互聯網實現的思想革命

從IT互聯網到DT互聯網，兩者之間看起來是一種技術差異，實際上是思想觀念層面的差異。2008年之前，互聯網被看成是一種工具，是收集、處理、獲取信息的工具或者渠道。在這個階段，互聯網與傳統社會之間似乎是兩條平行線，互聯網更多的是作為一個產業而發展，大部分的傳統企業及其他用戶對互聯網的運用多是信息的獲取、傳遞、發布等，最多是互聯網電商銷售，而很少應用在生產領域。“在這一時期，排他性的‘擁有’是本質，自我控制、自我管理是目的。資金雄厚的大企業是經濟的主導者，坐擁IT資源壟斷，享受超額利潤，抑制了創新，犧牲了社會福利。”[2](p31)可見，信息的生產者首先考慮的是方便自己控制和管理；作為一種獨享資源，信息仍然是一種權力。

2008年以后，互聯網發展發生質的飛躍，特別是移動互聯網的普及拓展了互聯網的應用，互聯網開始融入社會生產各行各業，并開始改變企業的生產模式。騰訊公司董事會主席兼首席執行官馬化騰認為，后互聯網是繼機器代替手工、電力的廣泛應用和各類科學技術的興起之后的第四種力量，“如果說前三種力量促進了社會組織與生產當中各個節點的形成，那么‘互聯網+’將實現所有節點的連接，從而將一個個孤懸的島嶼編織成彼此互通的立體網絡。”[3]( 序一)互聯網發展躍升到一個新的階段，即融入到生產領域，與傳統社會完全融合。

從IT互聯網到DT互聯網，人們對待世界的方式和態度發生了根本改變。DT技術超越了傳統的孤立封閉的思維，實現了思維方式大變革。其實，信息技術的每次突破，都是在逐步打破信息(數據)的封閉、僵化狀態，使信息的獲得向方便、快捷、低成本方面發展，最大限度地實現其使用價值。可以說，DT技術將信息革命的本質盡顯出來，將互聯網的最大價值盡顯出來。

第一，DT技術促進了信息的在線化。DT數據技術極大地降低了信息、數據的采集、傳輸、處理和使用的成本，使互聯網成為迄今為止人類信息處理成本最低、效率最高的基礎設施。在數據互聯網時代，數據、信息分布式、碎片化、實時、海量產生，把世界變成了一切連接一切的大網，每個人、每個單位組織都是這個大網上的紐結，一個人、一個組織越是開放，與外界的連接點就越多；連接點越多，機會就越多，價值就越大，發展前景也就越廣闊。因此，DT數據時代促進了信息的“在線化”，不是被動的“在線化”，而是主動“在線化”。這是一種思維方式的變革。

第二，DT技術促進了人們利用數據創造價值。自互聯網發展以來，人們積累的數字化的知識、信息多得數不盡，但是在傳統互聯網時代，數字化的內容多是用來分享、閱讀或自我管理，缺乏對信息資源的深度挖掘。其實，單個數據本身并不說明什么，進行相關數據分析才會顯示出其價值；擁有信息并不帶來什么，利用信息進行創造才能帶來新的價值。大數據技術的發明促進了人們對海量數據化信息進行分析，從中提取有價值的東西，進行新的創造。因此，DT時代，信息不再是“死的”不動的數據，而成為“活的”能創造價值的資源。

二、生產與消費一體化：大數據互聯網實現了物質生產方式根本變革

(一)大數據互聯網實現了生產與消費一體化

人類社會一天不能離開生產，也一天不能離開消費，生產與消費緊密相連。但是，在傳統模式中，由于信息封閉、不對稱，生產與消費是相對獨立、彼此分離的兩個領域，生產與消費之間隔著重重的批發、分銷、配送、零售等中間環節，產品要經過多個中介、商人才能到達消費者。由此造就了一個不從事生產而只從事產品交換的階級：商人，“它根本不參與生產，但完全奪取了生產的領導權，并在經濟上使生產者服從自己；它成了每兩個生產者之間的不可缺少的中間人，并對他們雙方都進行剝削。”[4](P185)恩格斯深刻指出了商人的剝削性和寄生性：“在可以使生產者免除交換的辛勞和風險，可以使他們的產品的銷路擴展到遙遠的市場，而自己因此就成為居民當中最有用的階級的借口下，一個寄生階級，真正的社會寄生蟲階級形成了，它從國內和國外的生產上榨取油水，作為對自己的非常有限的實際貢獻的報酬，它很快就獲得了大量的財富和相應的社會影響；正因為如此，它在文明時期便取得了越來越榮譽的地位和對生產的越來越大的統治權，直到最后它自己也生產出自己的產品——周期性的商業危機為止。”[4](P185)商人階級的存在，一方面，“引起了勞動力的巨大的浪費”，[5](P607)造成了社會不公平；另一方面，商人以追求利潤為唯一目的，而生產者與消費者之間又缺乏信息交流，社會生產和消費很容易脫節，造成生產過剩的經濟危機。造成生產領域與消費領域分離、相對封閉的根本原因，就是因為信息缺乏溝通、交流和共享，信息作為一種權力，是結構化、集中式、少量、零散、獨占的。

在大數據互聯網時代，隨著信息技術的不斷提高，移動互聯網的普遍應用，信息越來越公開、免費、共享、便捷，特別是騰訊QQ、微信等社群網絡的興起，使獲取信息變得唾手可得。互聯網為生產者與消費者的即時即地信息共享和交流提供了物質技術基礎和條件。

以微信為例。作為社交網絡，微信的重要意義是實現了流量入口的去中心化。傳統互聯網實現了人與人交流不受空間地理位置限制，但是仍然受流量入口的限制，要上網就必須要到互聯網的入口如門戶網站、搜索引擎、社交網站、網址導航等登錄，商家為了爭奪流量入口，不得不支付大量費用。大數據移動互聯網正在改變這一切，騰訊公司推出的微信就是為智能手機提供的即時通訊軟件，具有零資費，可跨平臺、跨通信運營商交流等特點，可即時即地發送文字、語音、視頻和圖片等多種信息。微信具有公眾平臺、朋友圈、消息推送等功能，可以通過“添加朋友”等添加想與之交流的人或者關注公眾平臺等；可以通過“發起群聊”，建立多人一起聊天的群；可以通過語音聊天室和一群人實時對講；微信還有電話功能，包括語音和視頻，等等。作為社交網絡，微信真正融入了人們的生活中，成為人的日常生活時刻不能離開的部分。傳統網絡作為一個發布信息的大平臺，企業需要持續付費給這個平臺；消費者獲取完服務后就會離開，直到下次有需求。而社交網絡具有黏著性和分散性，使企業與用戶之間的接觸可以無限細化。“微信不會為所有的公眾平臺方、第三方提供一個中心化的流量入口。相反，微信鼓勵第三方去中心化地組織自己的客戶。”[6](P165)這樣，商家只要能夠給消費者提供足夠的價值，依靠自己的口碑，就能獲得不斷增長的流量和機會。由此，對于產品生產者而言，重要的是用心去體會消費者的體驗和感受，用心為消費者提供他們真正需要的產品，贏得更多的“粉絲”(支持者、關注者)；隨著“粉絲”隊伍的擴大，就是自己業績的成長。同時，對于消費者而言，微信通過文字、圖像、音頻、視頻等，將生活場景移入到網上，更及時、準確地連接個性體驗，由此，互聯網技術使得每一個人的個性化的感受、體驗都能夠以各種數字化的方式即時即地分享在網絡中，被他人所獲取，這在傳統社會是無法想象的。愛好、興趣相投的人們很容易聚集一起，小眾的消費也會聚合成規模化經濟需求量。

這樣，以互聯網為基礎和平臺，傳統的生產者與消費者的關系發生了根本改變。借助于互聯網，生產者可以真正及時、全面、準確地了解整個社會需求和生產情況，了解消費者的具體的個性需求情況，提高生產的目的性，減少盲目性。同時，以互聯網為平臺，消費者參與設計并決定生產成為可能和現實。社會生產的終極目的是為滿足消費需要，消費者的需要與喜好是生產的原始動因。互聯網為每一個消費者表達自己的個性需求建立了平臺，這些信息數據資料又可以即時即地傳遞給生產者，并被生產者所了解。由此，互聯網催生了新的銷售模式和生產方式，從而根本顛覆了傳統的生產和消費理念。

大數據互聯網去除了一切不必要的中間環節，貫通了生產和消費兩個領域，橫亙在二者之間的盤剝中介、商人不斷消失，傳統意義的市場不斷萎縮，商業的性質發生了根本改變，生產與消費日益融合為一體。

(二)支付革命：網絡支付使生產與消費一體化最終實現

支付是交易的核心環節，只有支付完成才能實現交易。生產與消費的一體化，最終由支付環節實現。互聯網支付使生產與消費一體化最終得以實現。

馬克思指出，貨幣是價值尺度和流通手段的統一；貨幣作為價值符號，其自身材料并不重要，在不同的歷史時期貨幣符號不同，取決于技術發展水平。[7](P148-149)事實證明，馬克思的預見是多么深刻。歷史上，金銀曾是一般等價物的不二選擇，就是因為在當時歷史條件下，金銀具有的高密度、高價值、易保存、便交易等特點，是當時貨幣符號的最佳選擇。后來，金銀被更便捷的紙幣所取代，紙幣成為現代社會流行的貨幣。在當今互聯網時代，電子貨幣正在超越傳統的金銀、紙幣，成為一般等價物。互聯網支付突破了時間和空間限制，方便、快捷、安全、成本極低。如今互聯網支付從網上銀行支付等發展到第三方支付、移動支付，使支付活動更自由。如果說網上銀行支付、POS機刷卡等還是傳統銀行業務在互聯網上的延伸，那么，第三方支付則成為銀行不在場的支付。第三方支付，即具有一定實力和信譽的擔保性機構通過與各大銀行簽訂合同，建立獨立于買賣雙方的交易平臺，也稱托管支付，買賣雙方將貨款托付給第三方，由第三方提供交易安全保障。第三方支付更加方便、快捷、安全，成本更低，解決了網絡支付買賣雙方對信譽和安全等的要求。以支付寶為例。支付寶是由阿里巴巴公司為網絡交易提供安全支付服務的第三方支付工具，具有擔保交易的功能，買家收到商品、經過確認收貨后，賣家才能真正收到錢。支付寶使用更安全、便捷，用戶可以將銀行卡(包括儲蓄卡、信用卡)注冊為快捷支付，網上交易時，無需再登錄網上銀行付款，避免了安全隱患，賬務記錄也一目了然。

隨著移動互聯網時代的到來，移動支付則讓網絡支付變得更加便捷、自由。例如騰訊公司的微信支付，集成在手機微信客戶端的互聯網支付，用戶只需要在微信中關聯一張銀行卡，并完成身份認證，即可將裝有微信計算機應用程序的智能手機變成一個全能錢包，之后就可以執行交易支付功能。目前微信支付可以掃碼支付、公眾號支付、APP支付等，并提供紅包、代金券、立減優惠等營銷工具，可以滿足消費者和企業的不同支付場景，真正實現了“無處不支付”。

總之，互聯網支付突破了時間和空間限制，交易瞬間完成，方便、快捷、安全、成本極低，使生產與消費一體化最終得以實現。網絡支付的普遍應用，極大地促進了社會生產方式、生活方式的融合，具有極為重大而深遠的意義。

三、大數據互聯網時代物質生產方式的根本特質

當前，互聯網對人類生產方式的影響才剛剛開始，但是，大數據互聯網對傳統生產方式的顛覆性改造力量已經顯示出來，互聯網時代人類生產方式不同于以往的根本特質也已經表現出來。我們不能因為今天傳統市場仍然存在，中介剝削仍然存在，就看不到互聯網帶給人類未來的深遠意義。

1.新生產模式：消費主導，回歸生產的本來目的。

人為了生存，“首先就需要吃喝住穿以及其他一些東西。因此第一個歷史活動就是生產滿足這些需要的資料，即生產物質生活本身。”[8](P31)人類生產的原本目的，就是為了滿足消費。自亞當·斯密開始，“消費者主權”也一直是市場經濟中的重要原則，認為消費者根據自己的意愿和偏好到市場上選購所需要的商品，可以通過“貨幣選票”向生產者“發布命令”。但是，在工業化及以前的漫長年代里，人類一直受困于物資匱乏，消費主要以功能性的物質消費為主，滿足基本物質需要是最大訴求。消費者被動接受生產者的商品，生產成為主導，無論是資源、渠道等各方面，生產者都是優勢方。并且，重要的是，消費者與生產者之間也缺乏信息交流渠道，消費者的意愿和偏好也很難及時、準確、便捷地傳遞給生產者。在市場經濟條件下，資本驅動，以追求利潤最大化為生產目的，企業天然具有追求規模、制造壟斷的沖動。

經過工業革命以來幾百年的發展，人類創造了巨大的物質財富，特別是最近30年來，全球貧困人口迅速下降，據世界銀行預測，2015年全世界極端貧困人口減至7.02億人，占全球總人口不足一成。這個成就非同凡響，它意味著，人類在總體上不用再為基本需求而竭盡全力，可以在此基礎上追求更高層次的精神需要，人類發展進入后物欲時代。物質財富的豐饒終于為人類進入真正的“消費者主權”時代奠定了堅實的物質基礎。

同時，更重要的是，大數據移動互聯網為“消費者主權”時代的到來提供了物質技術條件和可能。“這是一個需要巨人而且產生了巨人”[9](P361)的時代，這個“巨人”就是互聯網。互聯網以其強大的信息功能，推動社會進入以消費為主導的時代。互聯網時代，消費者的意愿和喜好成為決定生產的最關鍵因素。意愿和喜好來自消費者對產品的體驗和品味，形成評價和判斷，感覺好的產品首先必然是具有更能滿足人性需求的好功能，同時也必然是能給人帶來感性愉悅的美的形式，是將感性形式與理性精神完美結合的藝術品。傳統時代，消費者也有意愿和喜好，但是，沒有或者缺乏表達的平臺和條件。互聯網信息技術的革命意義就在于，互聯網創建了平臺，使得每一個人的人性體驗都能夠以各種數字化的方式分享在網絡中，從而使體驗、品味和欣賞不再表現為個體化、偶然性的活動，而是人與自然關系之間的一種普遍性行為。互聯網平臺能使消費者的信息很容易被生產者所了解和掌握，生產者根據消費者的需要、愿望和喜好而進行生產，就成為了經驗現實。由此，消費者的意見就滲透進生產過程之中，成為推動生產的原初力量，消費與生產融合為一體，生產的過程就變成消費者需要什么，生產者生產什么。由此，生產不再表現為異化的活動，而回歸了其原本的目的。

2.新商業模式：去中介化，彰顯服務性質。

企業生產的產品如何到達消費者手中并讓越來越多的人喜歡？在傳統社會中主要靠中介、商業營銷來實現。營銷是工業化時代最普遍的產品推廣手段，包括廣告和促銷等形式。廣告就是借助電視、廣播、報紙等各類媒體發布信息，鋪天蓋地地向消費者推介；促銷就是通過打折、降價等方式，吸引消費者購買。由此，消費者購買的產品，除了凝結在商品中的無差別的人類勞動即商品價值外，還包括這些中介商人的營銷費以及超額利潤，這無論對生產者還是對消費者來說都是不必要的浪費，是商業剝削，是沉重的負擔。而中介存在的根本原因就在于生產者與消費者之間信息溝通不暢，缺乏信息交流的平臺，造成了區域、市場的分割。

在互聯網時代，傳統商業性質發生了根本改變。大數據互聯網以其跨地域、超時空等的天然特性，將各個區域、各個行業之間的難以消除的制度、政策等落差“瞬間抹平”，從根本上促進了統一大市場的形成。中介商人營利的環節被最大化消解，那些靠販賣信息為生的中介商人越來越難以生存。“消除一切不必要的中間環節”是大數據互聯網時代的必然趨勢。整個產業鏈向研發、設計、服務、創意等這些創造價值的環節轉移，商業成為直接服務于生產和消費的行業，并融入其中。可以說，在互聯網時代，營銷的本質就是：“在適合的場景，以合適的方式，建立商家與消費者之間的連接。”[2](P84)通過連接，發現消費者背后的訴求，再細分細化消費者。在互聯網時代，獨立的分散的客戶變成隨時可以集結的群體，成為社會化的消費者，這種聚合不僅僅基于共同的物質需要，更是基于價值觀相同、情緒同頻、興趣相投等。消費者不再是一個抽象的、模糊的大眾群體，而是一個個具體的、個性顯現的小眾群體。營銷的價值就在于發現消費者的意愿，提供有針對性的服務。

互聯網時代的營銷是經營“粉絲”。互聯網時代信息傳播的主導權由信息生產者轉移到消費者，相比較生產者的廣告推銷，人們更愿意相信消費者所傳播的信息。因此在互聯網時代，產品的質量即廣告，好的產品滿足人的需要，并能給人們帶來美好的情感體驗，人們愿意將這個產品推介給身邊的朋友，人人成為推銷者。互聯網提供的交流平臺，以病毒傳播的方式，一傳十，十傳百，瞬間傳遍全世界。“粉絲”成為品牌溝通廣大消費者的橋梁。“粉絲”的積累是一個超越單純物質功利性的自然過程，是企業與消費者之間長期互動、互利互惠的結果，是通過持續的在線互動逐漸加深“粉絲”用戶對品牌的認同感，逐漸積累起來。企業造就“粉絲”的過程取代了傳統的商業營銷過程，這個過程包括購物過程、享用過程、售后服務過程、與人分享過程等等。“得粉絲者得天下”已經是當前人們的一個共識。

3.新經濟增長模式：信息創新驅動超越資本驅動。

傳統社會中，經濟發展分為資源驅動、勞動驅動、資本驅動和技術驅動等不同模式，經濟增長主要是以資源、資本的大量投入來實現的，當然也同時有技術和勞動的投入，但資本驅動、資源投入起著主導作用。企業靠資金投入，打廣告、爭用戶、做大規模、增加企業估值；再持續投入，規模達到一定程度爭奪定價權。在傳統互聯網時代，電商發展模式也多是走規模化路線，靠資本投入打廣告、擴大地盤，結果推高了營銷成本；廣告成本壓得電商喘不過氣，而網絡廣告商則坐收漁利。

大數據互聯網將根本改變傳統發展模式，信息(數據)成為新經濟增長的生產要素。信息(數據)的最大價值在于信息(數據)的交換、分享所創造的價值。你有一個蘋果，我有一個蘋果，我們交換，各自得到的還是一個蘋果；你有一個信息，我有一個信息，我們交換，各自都將獲取一個比原來的信息量更大、更有價值的信息。“信息具有天然的共享性、邊際生產力遞增的特性，數據要素的投入和信息技術的應用，使得物質要素不斷被節約，帶來更多且更高的生產資料。價值的增加突破了傳統經濟中的1+1=2的線性現象，取而代之的是非線性增長模式。”[2](P281)只要擁有海量信息(數據)，就可以進行數據分析，得出有價值的信息。因此，大數據互聯網時代，信息(數據)即資源，成為企業最重要的核心資產。

同時，大數據互聯網創造了一個個平臺，使分布在不同個人和組織的信息(數據)能夠方便、快捷地交換和共享。互聯網時代一切皆數據，任何人、任何物都不再是信息孤島，他們的軌跡被記錄，以數據的形式沉淀在網絡平臺上。大數據移動互聯網大大降低了實時互動的成本，方便快捷。只要聯網、在線，分布在不同個人和組織的信息就可以共享，可以流動起來。數據流動越頻繁、數據分享越寬廣，數據交換、分析獲得的價值就越大，也越是能創造發展機會。

大數據互聯網時代，信息(數據)成為最重要的資產，任何一個企業，不管有多小，哪怕只有一個人，只要在線、擁有信息(數據)，就可以找到用戶，就可以為特定人群創造價值。由此，人的智力價值被空前釋放，而過去決定企業命運的資本、資源、關系等的價值將不斷降低。

4.新組織模式：網狀分工體系與小微化、自組織化。

分工合作是社會化大生產的基本要求。一般來說，分工合作有兩個基本條件，一是組織成員信息共享，二是組織成員有共同愿望。在傳統社會，分工合作必須基于一個組織或者一個單位范圍內，組織或者單位之間、組織或者單位與成員之間、組織成員之間有著穩定的隸屬關系、上下級關系和共事關系，有著嚴格的規章制度，通過這種科層制管理保障分工合作的完成。因此，無組織就意味著一盤散沙，一事無成。傳統社會的分工合作之所以必須要依托于組織或者單位，就是因為只有組織或者單位才能讓成員擁有共同的信息和愿景。大數據移動互聯網改變了這一切。

大數據移動互聯網技術使信息自由存儲、流動、聚合，形成了無數信息共享平臺，全世界每個人、每個組織都可以即時即地分享信息。因此，合作分工不必限于一個固定的組織或單位之內，全世界有共同愿望的“高手”、志同道合者隨時隨地都可以分工合作，協同完成一項項工作。這就是互聯網“眾包”。所謂“眾包”就是一個企業或機構把過去由員工完成的工作任務，以自由、自愿的形式包給非特定的網絡民眾，通常由個人承擔；企業與用戶之間沒有傳統的雇傭關系，而是通過充分調動網民的積極性和創造性，共同參與到廣闊的創新與合作過程之中，共同創造價值。例如，海爾公司把8萬多名員工轉變為自愿組織的2千個自主經營體，企業平臺化、員工創客化，組織結構從正三角變成倒三角，扁平化為動態網狀組織。由此，大數據互聯網使現代分工體系由過去的科層制變成為網狀體系。

網狀分工體系使跨越企業組織的大規模協作成為可能，自發、自主、快速聚散的組織共同體大量出現。隨著平臺技術、商業流程、數據集成度的不斷提高，“大而全”越來越不經濟，“小而美”成為新組織形式目標。大數據互聯網的網狀分工體系，使小微化的企業組織也可以擁有原來只有大組織才具有的分工優勢，并通過“自組織”，即依靠內在驅動，自行提高自身效能。在小微化自組織內，高層領導的主要職責不再是發布指令，而是為成員提供支持和服務，由此，組織實現了去中心化，成員不再“對老板負責”，而是變成“對用戶和消費者負責”。

大數據互聯網時代，網狀分工和小微化組織進一步強化了生產的社會化，使社會化大生產向縱深延展。只有大數據、云計算能夠支撐起真正意義上的大規模、社會化的分工協作。

四、簡要總結

綜上研究表明，隨著大數據互聯網時代的到來，人類的物質生產方式正在發生不同于傳統工業化時代的根本性變革。唯物史觀強調，“物質生活的生產方式制約著整個社會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過程。”[10](P597)物質生產方式的變革對人類社會發展具有根本性意義。透過紛繁復雜的表象，運用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準確把握、理性總結和概括物質生產方式偉大變革的實質，對于我們深入理解正在到來的互聯網時代、理解我們正在經歷的經驗生活，具有根本性意義。同時，大數據互聯網及其所引起的物質生產方式的根本變革，又從經驗現實層面證明了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的科學性和真理性，加強相關研究，對于我們深化對馬克思主義原理的理解，豐富和創新馬克思主義原理，也具有根本性意義。

[1] 馬克思恩格斯文集[M].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2] 阿里研究院.互聯網+從IT到DT[M]. 北京：機械工業出版社,2015.

[3] 謝曉萍等.微信力量[M].北京：機械工業出版社,2015.

[4] 馬克思恩格斯文集[M].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5]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M].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57.

[6] 馬化騰等.互聯網+國家戰略行動路線圖[M].北京：中信出版集團,2015.

[7] 馬克思恩格斯文集[M].第5卷. 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8]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M]. 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60.

[9]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M].第20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1.

[10] 馬克思恩格斯文集[M].第2卷. 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責任編輯 陳翔云]

Big Data Internet and Fundamental Change of the Way of Material Production

Zhang Jianyun

(Institute of Marxism Studies, 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 Beijing 100732)

Big Data; Internet; mode of production

The essence of the Internet is to establish the extensive flow of massive information, universal sharing and convenient use on the basis of information data. The most fundamental change in the way of human material production brought by the internet is the realization of the integration of production and consumption, the formation of a new mode of production with consumption as the leading force, service-oriented new business model. The Internet bring about the new organizational models, such as the network division system, the characteristics of micro and self-organized system. Through the complex appearance and using the basic principles of Marxist theories, we should accurately grasp and summarize this great revolution in material production. It is of fundamental significance for us to deeply understand the coming Internet era and to deepen the study of Marxist theory itself.

* 本文是中國社會科學院馬克思主義工程項目“構建新型農業經營體系研究”(項目號：2014mgchq029)的階段性成果。

張建云，中國社會科學院馬克思主義研究院研究員，哲學博士(北京1007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