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翠平 楊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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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析我國古代的文書檔案防偽制度
文·張翠平楊蕾
文書檔案的真實可靠性是實現其價值和發揮作用的重要基礎。中國古代就十分重視對文書檔案真實性的保護工作,并在文書檔案管理中建立了一整套防止造假作偽的制度。本文試從我國古代文書檔案的用紙制度、用印制度、法規律令以及其他文書檔案管理制度中的防偽技術入手,探討我國古代在文書檔案防偽制度方面的水平和狀況,并為治理當今屢屢出現的文書檔案造假狀況提供借鑒思路。
文書檔案;檔案防偽;檔案造假
近年來,各類文書檔案造假事件層出不窮,不但對文書檔案管理工作提出挑戰,也為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帶來消極影響,而提升檔案防偽技術也成為遏制檔案造假的關鍵。回首中國文書檔案發展史,我國從古代就十分重視保護文書檔案真實性,在文書檔案制度的各方面均體現出古人在文書檔案防偽方面的思想與實踐。本文主要介紹文書檔案的用紙制度、用印制度、法規律令以及其他文書檔案管理制度中的防偽技術,為現代文書檔案管理工作提供借鑒。
作為檔案的書寫載體,中國古代的文書檔案載體材料經過了多次變更。東漢時期蔡倫改進造紙術后,由于紙張的物美價廉,文書檔案的載體材料也逐漸向紙質化轉變,紙質檔案日益成為文書檔案的主體。為了保證檔案的真實性,歷朝各代都對文書檔案用紙都作了詳細規定,制定了嚴格的檔案用紙制度。
以唐代為例,當時紙張已經得到較為普遍的應用,紙張種類繁多,原料和色澤也各有差異。為統一分類管理文書檔案,規范檔案用紙,不同規格的紙張也被規定用以制作不同的文書檔案。如中書舍人起草詔令文書時使用黃紙,翰林學士起草文書時使用白麻紙,皇帝為賞賜、征召而頒發的敕書使用白藤紙,慰問出征將士的敕書使用黃麻紙,對鄰近少數民族國家國王的賞賜敕書用五色金花白背紙,而用于任命將相的告身文書則是用金花五色綾紙。這種文書檔案中的“專紙專用”不但體現出不同公文的級別和類型,而且提高了不同種類文書檔案的特殊性和區別度,也增加了檔案偽造的難度。
例如用于任命將相的告身文書所使用的“金花五色綾紙”,其制作工藝十分復雜,不僅需要染色、裝裱,還需在紙張上撒上金粉,加工成本較高,無法大規模推廣使用,也難以輕易獲取或仿制,因而也大大降低了偽造檔案的可行性,有助于防止檔案造假現象的發生,保護檔案的真實可靠性。
到了宋代,公文檔案用紙制度進一步發展,文武官員的公文用紙也有相關規定。如文武官員的公文用紙分為五等十二種,宮廷內文書用紙分為七種十二等,外夷酋長用紙分為兩種兩等。此后,文書用紙制度在歷代均得到了良好的傳承,明朝時期全國采用統一規格的公文用紙,按衙門品級的不同,文書檔案紙張的大小和種類也各有差異。公文用紙制度的逐漸細化和規范化也使得文書檔案偽造的難度進一步加大,對于防止檔案作偽造假發揮著重要作用。
印章是權力的象征。我國早在西周時就開始使用印章,秦漢時期起形成了一套公文用印制度,并規定凡是官府發出的公文都必須加蓋印章,從而保證公文的真實性和有效性,防止文書檔案的隨意偽造。
魏晉南北朝時期,隨著紙張逐漸成為公文載體,公文用印制度中還出現了“騎縫制度”。“騎縫”是指公文中兩張紙張的交接或訂合處的中縫兩邊,“騎縫制度”就是在公文首尾的接縫處加蓋印章,用以防止對公文進行抽換作偽。這種加蓋騎縫章的做法不但有利于保證公文的真實性,同時也防止了檔案造假者在文件內任意增添或刪減頁碼,杜絕別有用心者通過挖補或加頁的形式造假,從而有效保證了文書檔案的完整性。
騎縫制度是我國古代公文用印制度的一種重要形式,也是古代文書檔案管理中防偽技術的典型體現,騎縫制度在我國古代文書檔案管理中得到廣泛的傳承和應用。毛建軍在《騎縫制度略考》一文中談到,“魏晉南北朝時期,當時中央政府規定,凡重要公文,騎縫處必須加蓋印章,其目的是防止公文被篡改、偽造。”此后騎縫制度也被廣泛運用于繪畫、書法等方面。宋朝時,典當契約也開始采用加蓋騎縫章的方法來防止造假作偽;到了清代,甚至連立功牌和結婚證書上也開始使用騎縫圖章,騎縫制度成為一種使用普遍的防偽技術。
除騎縫制度外,唐代時還出現了簽押和判署制度。即當公文制作完畢后,文書的制作人和主要負責官員要在公文上簽字畫押,然后再交由監印官進行審閱蓋印。此外,據劉聞文《唐代公文用印制度研究》一文,唐代還規定了“官府間往來文書上至少要用兩枚以上印章,一方為發文機構印章,蓋在簽署部分上,另一方為收文機構印章,蓋在牘尾部分上。為了防止偽改文書的不法行為,在重要的人名、地名、數字、時間上均可隨機加蓋官印,紙縫上也可加印以防偽。”這一制度也是為了防止偽造公文,保證公文的完整與準確。
歷朝歷代對保護文書檔案真實性的重視,除在上述文書檔案用紙制度和用印制度中體現的檔案防偽技術外,古代豐富的檔案防偽思想和防偽制度也在文書檔案工作的其他管理制度中得到廣泛體現。
(一)檔案文書副本制度
檔案文書副本是指同一檔案文件的抄本或復制本。檔案文書副本制度早在西周時期就已經出現,一般是指對重要文書制作一份或幾份副本另行分存各處,是歷代政府都十分重視的一項文書檔案管理制度。副本制度不但為查詢利用公文提供了便利,有利于保存和延續檔案的生命,防止檔案遭到損毀缺失;體現在檔案防偽方面,副本對于保護檔案真實性也有重要意義,由于副本一般與正本分開保存,因此可以通過與正本相互印證,發現對正本的任何偽造和篡改現象,使檔案作偽現象在副本面前顯出原形。
(二)公文編號制度
唐宋時期,我國在公文檔案工作中還出現了編號制度,即公文必須先裝入一定規格的封套中,加蓋印章,進行編號后才能發出。宋代進一步嚴格了編號制度,百官上書的重要公文都需要折角重封,兩端蓋印,無印者也需在封面簽名,不同類別的公文還使用不同的編號以作區別。到了元代,所有的收進文書都要逐件登記和編號,并且書寫發遣時刻進行標記。這種編號制度的實行確保了文書檔案的唯一性和特殊性,為保護檔案真實性和防止檔案造假再添一重保障。
在中國古代,歷朝歷代統治者均十分重視文書檔案管理工作中的法制建設,注重利用律令法規來規范檔案管理活動,保護文書檔案的真實性,嚴厲打擊和處罰檔案偽造和篡改的現象。
例如唐代對于偽造、篡改、盜竊檔案的處罰相當嚴厲,情節嚴重者甚至要處以死刑。《唐律·詐偽律》中明確規定:“諸詐為制書及增減者,絞;來施行者,減一等。”《唐律疏議·職制》卷9中對偽造文書檔案的規定也十分具體:“諸詐為官文書及增減者,杖一百;準所規避,徒罪以上,各加本罪二等;未施行,各減一等。即主司自有所避,違式造立及增減文案,杖罪以下,杖一百;徒罪以上,各加所避罪一等;若增減以避稽者,杖八十。”此外,對于偷盜印章進行涂改以及偷盜文書的行為,唐律中也有較為嚴厲的處罰規定。
由此可見,我國古代對于防止文書檔案造假十分重視,對于造假作偽行為的嚴刑厲法在一定程度上發揮了法律威懾和約束的作用,規范和打擊了檔案造假行為,從法制層面起到“文書檔案防偽”的作用。
從我國當前的檔案工作現狀來看,文書檔案造假的現象時有發生,人事檔案造假事件也是層出不窮,不僅反映出我國當前在檔案管理方面的缺失與漏洞,也不利于維護社會公平正義與穩定。而我國古代豐富的檔案防偽思想和各種檔案防偽制度的應用則可以給我們一定的啟發和借鑒。
(一)用紙制度的借鑒
與古代文書檔案用紙“專紙專用”相比,我國當前在檔案管理中對紙張并沒有特殊要求和規定,檔案用紙相對普通易得。這雖然降低了檔案管理的成本,但在一定程度上也降低了檔案造假的難度。筆者認為,檔案管理部門可以適當借鑒我國古代文書檔案的用紙制度,統一規定并印制檔案用紙,不同部門和類型的檔案也可以分別使用不同規格的紙張以作區分。在紙張的制作方面,可以借鑒使用現代化的防偽技術,如熒光技術等,也可以對檔案用紙進行編號登記,從而提升檔案用紙的區別度和防偽度;在檔案用紙的管理方面,也要集中統一管理,規范檔案用紙流通過程,切斷造假者隨意獲取檔案用紙的途徑,降低偽造檔案的可行性。
(二)用印制度的借鑒
用印制度在當代公文處理和檔案管理中仍得到廣泛的流傳和使用,筆者認為在當前紙質檔案的管理中,用印制度可以借鑒參考古代的“騎縫制度”,在紙張的接縫處蓋印以防止檔案被隨意篡改和增刪;對于重要公文檔案,應蓋有兩個單位以上的印章增強其權威性;對于公印的保管和使用也要嚴格規范,防止私用、濫用印章的事件發生。此外,隨著檔案信息化數字化的發展和普及,也可以在電子文件管理中適當推行電子檔案印章化。可以通過編寫程序在電子檔案中存儲一段信息數據作為“電子印章”,用以防止電子檔案作偽和篡改。
(三)副本制度的借鑒
古代對于重要的文書檔案要建立一份或多份副本進行備份和保存,正本與副本間可以起到相互佐證的作用,從而防止偽造和篡改。在現代檔案管理中,“副本制度”的管理思想可以與檔案信息化數字化的技術手段相結合,當前在檔案工作中應用廣泛的“雙套制”也可以進一步借鑒“副本制度”的思想,將同一檔案的紙質檔案和電子檔案分開保管,從而避免在檔案管理過程中的篡改現象,使紙質檔案和電子檔案可以相互印證,發揮檔案文書副本制度的檔案防偽作用。
綜上所述,我國古代在文書檔案管理方面還是相對成熟和系統的,在檔案防偽制度中也有許多豐富的技術手段和智慧思想值得后世取其精華,加以借鑒。我們可以在當前的文書檔案管理工作中繼承和學習古代管理的智慧,以完善當前的文書檔案管理制度,改善文書檔案造假頻發的現狀,提升我國檔案管理工作的整體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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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山東電力工程咨詢院/青島科技大學檔案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