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盈美麗長白山

劉豐喆+劉豐赫

長白山的細雨綿綿地下了一整夜，清晨終于在清冽的鳥鳴中迎來了四射的暖陽。毋庸置疑，又是一個充滿活力的日子，我們坐著大巴車一路趕往目的地——火山口。

路邊紅松的樹皮經(jīng)洗禮后仿佛更加鮮亮，夾果蕨的葉子也愈加明艷，一切煥發(fā)了新的生機。它們抖動著身軀，抖落身上的灰塵，開始新的生命旅程。

車停在路邊，下車后，儼然一番荒涼的景象，兩旁夾岸數(shù)十步無雜草雜樹，地上鋪滿了火山灰和浮石，灰土一片，好一個不毛之地！如同災難大片中世界末日的景象，感受不到生命存在的任何痕跡。沿著公路走，仿佛是世界的盡頭一般，又好像進入另一個世界，廣闊無垠，使人聯(lián)想到了我們?nèi)祟愓谂μ剿鞯摹⒇汃さ脑虑蚝突氖彽幕鹦恰８┫律砣ィ瑓s偶然發(fā)現(xiàn)零亂的浮石中竟驚奇地鉆出一株景天，肥厚的莖葉，螺旋上升，拼命擺脫亂石的束縛，如鶴立雞群一般，顯得十分突兀，想必它一定在俯視著大地，獨享著來之不易的陽光吧。或許這方圓幾里的地方，許多生命已經(jīng)悄然在大地之下蘊育，暗暗地吸收著能量，潛藏著根系，猶如招兵買馬，貯存實力，之后等待時機，推翻這無盡的灰色統(tǒng)治。

如果說這里是被灰色統(tǒng)治的，那么下面來到的地方就是被無盡火熱的紅所包圍的世界。大山好似從中被劈開，露出了許多年前火山猛烈噴發(fā)后迸射出的火山彈與火山巖，它們紅的似火，有些傷痕累累，有些飽經(jīng)風霜，這顯然是巖漿經(jīng)過留下的痕跡。可以想象，它們在地底地獄般的炙烤之中磨煉了不知幾個世紀，有一天浴火重生，積攢力量，沖破地表的束縛，重見天日，之后被人們發(fā)現(xiàn)，便是現(xiàn)在的它了。放眼望去，有些龐然如一座小山，有些微小得不比一只螞蟻，它們聚在一起，組成了眼前絢麗的景象，有的褐紅，有的深紅，有的赤紅……俯身撿起一小塊火山石，它雖千瘡百孔卻精細美麗，真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杰作啊！

在這看似雜亂無章卻又井然有條的火山石堆中，時不時能看到幾絲綠色，一些多肉植物頑強的生長著，原來在這遠離城市喧囂的荒涼的不毛之地也同樣蘊藏著生命的力量，哺育著生命的種子。

當太陽像守財奴一樣正要藏起它最后的金子時，我們走進了火山研究所的庭院。主樓前是一個小山坡，山坡上長滿了各種各樣的野草，有木賊科的問荊、薔薇科的蛇莓以及豆科的許多品種，值得一提的是蘿摩科的杠柳，它屬蔓性灌木，除花之外全株無毛，葉對生，葉片是卵圓形的，我在北京也見過它，只是因為有藥用價值有意栽植的罷了。

不知什么原因，長白山這一帶少見有禾本科的雜草，也許是因為氣候過于潮濕寒冷。

一些在七八月開花的植物如沙參（風鈴草）、大薊和旋覆花都可以見到。惟一遺憾的是我們錯過了白頭翁的花期，現(xiàn)在它只剩下滿頭白發(fā)，頹唐地立在那里，顯得孤零零的。

木本植物也同樣十分值得一提。松樹常見的有長白松，它只在中國長白山一帶分布，屬于活化石，它的別名美人松，也許就是因為它枝干秀麗，葉茂舒展的原因吧。還有一種更罕見的品種——紅松，它高大無比，干褐紅灰色，樹冠圓錐形，樹葉5針一束，松果卵形，十分飽滿。長白魚鱗云杉和長白落葉松，這里也隨處可見，它們都屬這里特有品種，所以我采集了一些松果，作為紀念。

至于闊葉樹種，更是種類繁多，應有盡有。樺樹的垂直分布是這樣的：海拔500米以下，主要分布著白樺，500～1000米為風樺，最高處則生長著岳樺。岳樺十分獨特，它的樹枝屈曲盤旋，十分蒼勁有力，樹冠向四周延展，像展翅欲飛的禿鷹。

不只是植物資源，這里動物資源也十分豐富，尤其是蝴蝶，我見到的有柑橘鳳蝶、玉帶鳳蝶、菜粉蝶、蛺蝶，還有一些灰蝶。令我印象最深的是一種水育蛾，它體形很大，全身黃色。我們夜間本想用手電燈光引來鍬甲或其他鞘翅目的甲蟲，沒想到卻把這樣一個大家伙招惹到了，也算是意外的收獲吧。

又是長白山嶄新的一天，早上起來，像樹木與星斗般充滿活力，你不再留意什么時間，不在擔心什么瑣事，脈搏似乎會永遠跳動，不知止于何時何地。懷著輕松、愉悅的心情，我們踏上了新的征程……

一出門，一種寒冷潮濕、散發(fā)著泥土芳香的空氣撲上面頰。抬眼仰望，只看得山間的薄霧與頭頂?shù)臐庠疲贿^今天沒有雨，這便算是萬幸了。披上外套，便上了車。

從監(jiān)測站驅(qū)車到天池，是要花些時間的。駛了一段平路后，脫離了這地方僅剩的一絲人文氣息，車開過一段泥濘的林間小道，顛簸起來。四周全是樹林，但樹的品種較少，大抵全是些高大的紅松，它們拔地而起，巍峨聳立，宛若一個個戰(zhàn)士，藐視那些低矮的灌木與在它根部茍活的莢果蕨。

不知不覺，小雨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車窗外附滿水滴，由于車內(nèi)的熱氣，玻璃內(nèi)壁也沾滿水蒸氣，擋住了我急切外望的視線。

過了不多久，便到了保護區(qū)。下車方知，雨已停了。察覺出這里要比監(jiān)測站空氣濕度大一些，且更加寒冷，我感到四肢有些冰涼。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停車場四周被更密集的樹叢包圍，各種雜亂的樹木繁密交錯，有水曲柳，紫椴，槭樹，另摻雜著些低矮的灌木與地上各種各樣匍匐生長的亂蕨。這些林子常年被雨水“浸泡”，倒是覺出有些像熱帶雨林。把視野再放遠，眺到霧中的群山，不由得十分激動。它們的山尖全沒于云霧之中，看不出清晰的輪廓。

拾級而上，不知走了多久，雨又下了起來，朦朧中，瞥見擋在正前方的一座巨山。它的四周云霧環(huán)繞，山腳下植被茂密，山巔之處奇形怪狀，山脊還覆蓋著層層白雪，儼然如一多變巨人傲然屹立。

大概在海拔1000多米時，四周植被發(fā)生了極大變化，原本雜亂無章的針闊葉混交林變?yōu)榱嗽罉寮兞郑帜鹃g距也稀疏了許多。岳樺是十分有特點的，樹高普遍只有10米左右，枝高也是極低的，但它的冠幅卻大得驚人，仿佛像一個張牙舞爪的巫師。它的干扭著彎著，布滿粗糙深裂，不同于白樺，紅樺那般筆直而嬌秀，而是現(xiàn)出蒼老道勁之感。由于這里的地表被一層厚厚的火山灰覆蓋，其上只有一米左右的腐殖質(zhì)。岳樺根本無法將它的根在地下肆意伸展，但它毫不畏懼土地的貧瘠，反而將它的根緊緊粘附在地面，牢牢抱住巖石。遠望去，地表滿布著縱橫交錯，四處蔓延的根干，十分壯觀。

這時，雨又下了起來。再向上的路程，我們選擇乘坐越野車，因為路的坡度實在很陡。

雨依舊在下，似乎越來越大。車在路上拐著急彎，我透過粘滿水氣的車窗欣賞景色。覆蓋著片片白雪的群峰籠罩在一片山嵐中。不知不覺，已近頂峰。突然間，峰回路轉(zhuǎn)，眼前豁然展開一片茫茫花海。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發(fā)生了什么，仿佛這是夢中的仙境，在這四周還是融雪覆蓋著的緩坡上，竟叢生出大片大片的黃色杜鵑花海，車里不由響起一陣贊嘆。那片片花海翻滾著，涌動著，此起彼伏，一直蔓向遠方，與云霧相接。映入眼簾的只有那一抹抹淡黃……隨著車上行，那一抹抹淡黃變得零零散散，就好似一張張卡片，星星點點地散落在山間。

車突然停了，我們已到達山頂。雨下的很大很大，快速打開車門，跑向一間小木屋。第一眼看到四周的景象，我驚呆了，向四處張望，猶如置身于世界的盡頭，眾山頂盡收眼底，有的較平，有的呈丘陵狀起伏，滿目掃去，荒涼貧瘠，雖說是高山苔原，但我倒覺得這里連苔蘚也無法生長。地上只是大大小小的火山熔巖，黑色，灰色，棕色，褐色的，將這座火山裝飾得神秘而又肅穆。

外面很冷，于是我們便呆在屋里，等雨停了，去看天池。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喊，下冰雹了。我連忙跑到門口。先是聽到噼噼啪啪的響聲，后看到豆大的冰粒密密麻麻，從天而降。地上很快就堆了薄薄的一層。不一會兒，冰雹停了，但頭頂依舊是烏云壓頂。

懷著迫切的心情，手扶冰冷的鐵鏈，踏著凸凹的石板，走了一段距離，朦朧的霧氣中，天池——這個壯闊的火山口湖，頓然在眼前展開。凝視著百丈峭壁下的深藍色湖面，仿佛帶著幾分神秘的氣息，深淺莫測。它的面積只有9.8平方公里，呈橢圓形。水面如平鏡般波瀾不驚，但想不到的是就在這湖面下的地層，正孕育著一股強大的力量，一旦被觸發(fā)，熔巖將可能掀起20億立方米的水直沖九霄。

遠眺天池對岸，聳起座座巍峨雄偉的雪山。它們看似強大而富有力量，凜然不可侵犯，仿佛像衛(wèi)兵般守衛(wèi)著這一池水，個個身披戰(zhàn)甲，手執(zhí)兵器，端莊地屹立在那里。

白頭峰更是別具特點，在茫茫群山中，唯有它卓然挺立以彰顯自己的不凡。整個山峰由一塊奇形怪狀的土黃色巖石組成。巖面歪斜、奇崛、突兀，略呈傾倒之勢。峰尖銳利，仿佛像一把利劍，刺透平緩的山體，鋒芒外露。

一派醉人的景象……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