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制造面臨“達摩利斯之劍”

李明敬

大眾汽車丑聞讓世人大跌眼鏡的同時，“德國制造”也遭遇信任危機，信任危機猶如“德國制造”頭上的“達摩利斯之劍”若隱若現，是否落下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

“耐用、務實、可靠、安全、精密”用這些詞來描繪“德國制造”是再恰當不過了。然而，作為“德國制造”最具代表性的企業——大眾汽車近年來卻頻頻爆出“門事件”：大眾DSG變速箱召回門、速騰斷軸門和尾氣排放門。所有這些讓世人大跌眼鏡的同時，“德國制造”也遭遇信任危機，信任危機猶如“德國制造”頭上的“達摩利斯之劍”若隱若現，是否落下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

嚴謹理性的“德國制造”

溫暖的冬日，青島老城區寧靜悠閑，褪去了往昔的喧囂。每逢整點，悠揚的鐘聲就會在江蘇路上空回蕩，這渾厚的聲音已經不知疲倦地辛苦了一百多年。鐘聲來自老教堂鐘樓上的三口大機械報時鐘表，從1909年在德國出廠到現在鐘表依舊性能優良。2010年，一位德國商人陪父親在青島游覽時看到這座鐘表，老人一眼就認出了鐘表所用的齒輪正是他的家族企業供應的。德國商人認為，根據鐘表目前的使用情況，這些齒輪沒有任何問題，還能用上300年，真要維修時，恐怕要到我的曾孫一代了。

德國人的嚴謹理性是出了名的，而“德國制造”也是耐用、務實、可靠、安全和精密的代名詞，無論是帳篷、鐘表、橋梁還是汽車、火車或者輪船……當越來越多的中國人感嘆于德國的鍋可以用一輩子、德國的刀可以傳世時，很少有人知道，“德國制造”也曾是“偷竊、復制、偽造”的代名詞。1887年的一天，英國議會通過了侮辱性的商標法條款，規定所有從德國進口的產品都必須注明“Made in Germany”，以此將劣質的德國貨與優質的英國產品區分開來。但是128年后，“德國制造”的品質已經得到了全世界的認可?！暗聡圃臁蹦嬉u的原因，從向德國人問路這件小事中或許能得到啟示。不久前，一個朋友找一位德國人問路，這位德國人很友好地說，稍等1小時，我要上網查一查。朋友認為他無非是Google一張地圖，然后打印出來。結果1小時后，德國人帶回的不僅是一張打印好的地圖，還在上面標記好了路線，甚至還標記上了哪里會比較容易走錯，最后還用一個塑料封皮非常精致地套好，臨走還用一張便簽紙寫好他的電話，并且說如果找不到路，隨時打電話過來問。德國穩定的職業教育體系和國家科技創新體系固然是“德國制造”的堅強后盾，但是德國人嚴謹理性的做事態度更是讓人肅然起敬。細細想來，人們對于“德國制造”的信任來得并不容易，更可以說是彌足珍貴了。

信任危機直指“德國制造”

但是事有特殊。大眾尾氣排放丑聞再次喚醒了中國人對大眾DSG召回以及大眾速騰斷軸事件的記憶。2013年的“315晚會”上大眾汽車被曝DSG變速器存在安全隱患。在國家質檢總局推動下，大眾汽車決定實施召回計劃。從2013年4月2日起，召回缺陷汽車共計384181輛，這也成為近年來國內最大的一起汽車召回事件。在這背后，人們對大眾的質疑，絕不止于這38萬個車主。而隨后的大眾速騰斷軸事件，猶如一根火柴被扔進了麥垛，瞬間點燃了用戶心中的怒火。2015年5月有媒體報道稱，北京的劉先生反映2012年6月底購買的大眾新速騰轎車后懸掛已經撕裂8到10厘米左右，影響到使用安全。去4S店檢測后，卻被告知無法解決，只能聯系大眾公司，可是一個月過去了，大眾并沒有聯系他。這并不是個案，據了解2012—2014款大眾速騰后懸掛斷裂近百例，存在嚴重安全隱患。一汽大眾在處理該事件時，從反告用戶造謠、到拒不承認缺陷、最后在國家質檢總局的檢測報告出來后發布公告承認缺陷并發布所謂四舉措以期澆熄用戶怒火。

然而怒火就算熄滅，傷痕也難平復。數據說明一切，網通社的數據顯示，受到召回事件影響，新速騰二手車價格出現明顯波動。一般大眾旗下的產品5年的保值率在50%左右，而根據目前的情況來看，預計新速騰保值率將降至45%左右。而香港盛博公司的數據顯示，大眾集團2015年一季度在華市場份額猛將至18%，而2014年的市場份額還是21.3%。不僅如此，2015年前4月，排行前15的車企中，也只有上海大眾和一汽大眾兩大品牌的銷量出現同比下滑，降幅分別是3.1%和1.5%。事實再次證明，要想贏得人們的信任，最重要的是企業要奉行技術為王、產品為王而不是品牌為王。

和以往在中國的大眾事件不同，此次尾氣排放丑聞將大眾推到了世界的審判臺上，甚至引發了世人對“德國制造”的信任危機。股市是市場的晴雨表，德國股指DAX成分股中的三分之二是制造業企業，可見制造業在德國經濟中的支柱作用。然而，從大眾排放丑聞被曝光的9月18日到10月2日，DAX指數跌幅超過3.6%，其中大眾市值縮水超過40%。這起丑聞引發的對德國制造業尤其是德國汽車工業的信任危機可見一斑。另外，據媒體11月5日報道，德國經濟部公布的數據稱，德國制造業訂單量9月下滑1.7%，海外訂單減少2.4%，國內訂單減少0.6%。當然不排除，當下中國經濟增長放緩以及其他關鍵發展中國家陷入經濟衰退、需求減少的影響。

德國是歐盟最大的制造業國家，而大眾汽車則是德國最大的汽車制造商。正如英國廣播公司（BBC）所說，在德國，汽車絕不僅僅是四個輪子上的金屬盒子，而是德國人為之自豪的可靠性、專業技術和頂級設計的象征。汽車之于德國，猶如銀行之于美國。德國出口的成功取決于“德國制造”的質量標簽。在歐盟，德國經濟長期一枝獨秀，是歐盟經濟的中流砥柱，中東難民紛紛涌向德國，用腳投了德國一票。由此推想，境外媒體的評論或許并不是危言聳聽：大眾丑聞對德國乃至整個歐洲都是重創，說的重些，大眾汽車要是垮了，德國也就垮了。而德國垮了，歐洲也就垮了。

德國制造是否能挺住？

德國制造能否挺過這場信任危機呢？

其實，中國制造和日本制造都曾遭遇過危機，而且都曾在美國這條河里濕過鞋。曾在美國市場引發“中國制造”信任危機的，并不是汽車而是中國玩具。2007年，在轟動全球的美國美泰玩具召回事件中，作為這批玩具原產國的中國被推到了風口浪尖，唱衰“中國制造”的聲音四起，美泰玩具在華的代理工廠老板還因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然而，一個多月后，美國美泰公司行政副總裁湯姆遜在與中國質監部門的會面中表示，“召回”的玩具絕大部分是因為美泰自身產品審計缺陷所致，并向受到影響的中國玩具制造商道歉。這讓被炒得沸沸揚揚的中國產品質量危機告一段落。至今，中國依然穩坐時間第一大玩具生產國的“寶座”。而制造強國日本也曾在美國摔過跟頭，其中最令人矚目的惹事者是今日全球第一大汽車制造商豐田。不過與大眾尾氣排放丑聞不同的是，豐田只是個“誤會”，而大眾則是主動親手撕毀了契約信譽。如何修復消費者的信任將是一場艱難又漫長的歷程。很多汽車業內人士甚至認為，大眾為此有可能因難以挽回人心而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并砸了多年來響當當“德國制造”的金字招牌。

不過，德國汽車工業聯合會、德國質量協會等機構均認為，大眾丑聞是個別行為，不代表德國汽車業，更不代表“德國制造”。德國質量協會執行董事赫伯特·施瑙貝爾說，德國制造業的基礎是大量的中小企業，它們才是支撐“德國制造”這一品牌的關鍵力量，少數大型企業并不能完全代表“德國制造”，大眾也只是大型企業中的個例，“絕大多數德國制造企業是‘干凈的，在國際交往中是可靠的”。德國質量協會地區業務負責人佐默霍夫指出，德國目前仍有許多傳統的小型家族企業?！拔覀冄芯堪l現，這些家族企業在道德操守方面往往與大企業不同，它們用家族的名字捍衛信譽，更注重誠信文化的傳承?！?/p>

在“德國制造”遭遇信任危機的時刻，從德國總理默克爾以下，德國各級政治領導人都呼吁大眾迅速采取補救行動，其中一大原因是要保護其他德國公司的良好聲譽?！暗聡绾瓮旎厝蛳M者信心是個艱難的工作，同情德國的人拿出‘陰謀論，指向美國重懲大眾是為了打擊競爭對手，擴大德國的誠信危機。這次丑聞彰顯了德國企業為達到商業目的不擇手段。誠然，德國貨擁有眾多的忠實客戶，多年來建立的品牌不至于完全毀于一旦。但是這次重創，尤其是作弊來欺騙顧客，實在難以原諒?！笔澜缃浝砣丝偩幹苣松堈f。

看來，德國制造是時候放棄傲慢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