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都路上有一家典當行“光裕典”,很有名氣,是遠去了的貴陽典當業的代表。從它的沿革、興衰和體制,可以看出并基本了解貴陽乃至貴州典當行業的狀貌。
“典”和“當”是兩個內涵大致相同但又小有差異的概念。它們都是以物易貸的交易形式,但“典”的規模小一些,“當”的規模大一些,所當之物,“典”的當期短一點,“當”的當期長一點。這一行業的產生大約是在明末清初,早于錢莊、票匯和銀行。貴陽的典當業晚于京、津、滬、湖北、陜西等地,并與貴州巡府劉蔭樞有很直接的關系。劉蔭樞是陜西人,他見貴陽沒有典當行業,便由官府資助,開辦了貴州第一家典當行。因這個行業很賺錢,便逐步興盛起來,以至營業額名列全國第六位。到上世紀30年代,貴陽典當業發展到將近30家。后因滇軍禍黔,亂發紙幣,強買強賣,典當行業備受其苦,加上拍賣行業和銀行的興起,從此沒落,到了抗日戰爭期間,便跌人低谷。1948年典當行雖在廣東街有短暫的復蘇,但那是回光返照。貴陽的典當業從嘉慶開始到1952年政府統一取締,其間經歷了200多年。
老當鋪“光裕典”開辦于光緒二十七年即1901年,創辦者為文家壩(毓秀路旁)的望族文式如。這位先生滿腹經綸,本想入仕做官,但屢試不中,便棄文從商,在成都路開了這個“光裕典”。由于文式如很有學養,與當時的名人任可澄、熊范輿、郭重光等交好,因此,“光裕典”得到了很大的發展,加上管理到家,逐步成了貴陽最有信譽的典當行。文式如逝世后,文哲生接手;文哲生逝世后,文仿溪成了主管。文仿溪先生國學底子深厚,交友很廣,業務精通,樂善好施,是個儒商。鑒于此,1930年他被選為貴陽商會會長,被省政府聘為參議,之后又被選為“國大”的“職業代表”,對社會公益事業如辦學、拯災等多有贊助。為緬懷周西成修建銅像臺時,他的捐資名列前茅。1939年2月4日,貴陽被日機轟炸,百業受損,“光裕典”也因此關門而改做土產生意。解放以后,文仿溪先生任市政協委員,并撰寫了《貴陽的典當業》一文,闡述典當業在貴陽的興衰和該行業的經營狀貌。這是典當業親歷者記述貴陽典當業、很可能是唯一的一份資料,對于了解這個在貴陽早已消失的行業十分珍貴。
文仿溪先生說,典當鋪一般開在背街,因為進典當鋪的人大都是借錢或還錢,太當街了有所不便;典當鋪的柜臺很高,大約一米六左右,臺外面的人看不到臺內的人,寓示高人一等;掌柜的大都是陜西人,人稱“陜老”,識貨能力很強,金銀珠寶、古玩字畫、綾羅綢緞,無所不精,很少看走眼;營業時店員所用的文字是特殊的,外人看不懂,講話也不一樣,外人聽不懂;典當價格一般按實價的十分之四左右計算,利息也有相應規定,不能亂來;軍用物資不當,危險物品不當,偷搶來的物品不當;當物者到期不來取的“死檔”由“估衣行”按當價收買,其間加一成左右的勞務費用;典當是舊社舍八大行業之首,有專門的典押行業組織。為了紀念劉蔭樞,該組織集資修建了劉公祠于南門處,供同行業的人春、秋祭祀。
關于典當行業還有以下兩則掌故。
典當行除了主營業務之外,還兼營其他。傳典當行捆衣物的繩子“捆仙繩”可以避邪,有些人家就把死者的衣物或其他“不干凈”的東西拿到典當行交點錢,讓“捆仙繩”捆一捆,避了邪氣再取回家用。
原大十字中華南路旁的黑神廟,傳是當時以典當為首的八大行業集資修建的。黑神廟的修建時間史無記載。但第一次翻修的時間書上是有記載的,即康熙十二年即1673年。從新修到翻修,一般為50年左右。如果此傳不假,那么貴陽的典當業在康熙之前就存在了,而不是在嘉慶年間才有。
清末曾有人拿婦人去當。傳光緒年間晉祿寺附近的一家當鋪剛一開門,就有一個男人牽著一位婦人進去。掌柜的問那男人是來當物還是來取物,男人手指婦人說:
“當她”。掌柜的聽了說,當金當銀我們都當過,可就從來沒當過人,請走吧。此事傳開后,男人們都不敢帶著女人從當鋪門前經過,怕被過路人誤解。
典當行業還有許多干奇百怪的傳聞,不勝枚舉。
全盛時期的貴陽典當鋪,那是上世紀初葉的人才能目睹的。臨近解放時廣東街上的典當鋪我倒是見過,還有點印象。不過,那時的典當鋪開在大街旁邊,柜臺似乎也不高,店員說話也聽得懂,寫的字也不特殊,已經不是原汁原味的典當鋪了。
(本文選自劉隆民著《一條路上的老貴陽》作者系貴陽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