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父大篷車”20萬里孝心路

歷時兩年，唐山小伙子孫昊霖駕駛著一輛“尋親大篷車”走遍7個省市的大小城鎮，終于找到走失的老父親。

2015年3月，孫昊霖推開山西長治武鄉縣一戶農家的院門，一位老人出現在門背后的陰影里。孫昊霖的眼睛適應了一會兒光線，忽然身體發直，失聲痛哭：“爸——我終于找到你了。”

幸福只有3個月

孫昊霖本是唐山歌舞團一名普通員工，幾年前他辭職到北京奮斗，靠著好嗓子和勤懇的工作態度，終于成為一家電視臺的主持人。2012年8月，他與相戀多年的女友于樂游結婚。

這一天成為他的父親孫國軒平生最開心的一天。老人半夜就爬起來染發，將胡須刮得干干凈凈，換上新衣服，笑得合不攏嘴。婚后，孫昊霖想讓父親到北京生活。父親卻搖了搖頭：“現在還不是時候。等你在北京買了房，有了孩子，爸就過去幫你們帶孩子。”

不料，幸福的日子卻只維持了短短3個月。

那年剛入冬，父親為節省120元運費，硬是自己踩著三輪車往返5趟往家運送過冬取暖的蜂窩煤，因為勞累過度突發腦梗死。孫昊霖聞訊，連夜趕往醫院，握著父親干枯的手，失聲痛哭：“爸，我再也不把你一個人扔下了！”

父親孫國軒一生坎坷，他在建筑公司傳達室工作一輩子，38歲才與帶著4個孩子的孫昊霖母親成家。孫昊霖10歲那年，母親因心肌梗死去世。10年后，父親才再婚，誰知繼母又意外溺水身亡。此后，父親一直獨身一人，有人看到他每天去公園拉二胡，一邊拉一邊落淚。

陪在病床前的日子，在孫昊霖的記憶中沁滿了溫馨。他教父親唱歌，給他講述這些年的“北漂”經歷。當父親聽到他租住地下室，眼皮低垂；當父親聽到他登臺的趣事，眼睛一亮……

誰知幾天后，孫昊霖買早餐回來，父親突然不認識他了，還鬧著要往外走：“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在這里？”等醫生過來，父親恢復了正常，昨晚聊天內容也記得一清二楚。孫昊霖一頭霧水。大夫解釋：“這種情況屬典型的小腦萎縮，是腦梗死后遺癥造成的。”

2012年11月，父親病情得到控制，孫昊霖將父親托付給大姐照顧后，火速返回北京租房、置辦家具被褥，想把父親接到身邊照顧。11月28日，孫昊霖一切準備就緒，大姐忽然打來電話：“爸上午去超市買東西，到現在還沒回來，附近都找遍了！”

辭職尋父義無反顧

當天，孫昊霖召集30多位親友開始尋找父親。兄妹5人分別帶領一個小組，以家為中心在周邊20公里范圍內搜尋。孫昊霖連夜印了500份尋人啟事，在社區、公園、街道、火車站、汽車站張貼……不知不覺天就亮了。

來不及合眼，孫昊霖又逐一找到父親的老同事詢問、向在公園經常聽父親拉二胡的老頭老太太打聽。一位掃馬路的大姐告訴他，11月28日上午，她看見孫國軒騎車往519國道方向去。孫昊霖一個激靈，立即帶領幾位親友沿國道兩側的餐廳、旅店、超市尋找。每一份希望都激動人心，又都在極度盼望中逐一被現實磨滅。報警后，孫昊霖又在唐山電視臺發布尋人啟事。等待數日，依然無果。父親的走失幾乎摧毀了孫昊霖的全部生活。一連數月，他白天無法安心工作，晚上噩夢連連，總是夢見父親出現意外。

2013年春節過后，孫昊霖跟大姐說：“我準備辭職找咱爸。”哥哥姐姐堅決反對：“你從北漂歌手到今天容易嗎？爸不見了，我們也還是得讓生活越來越好啊！”然而無論他們怎么勸，也無法動搖孫昊霖的決心。

妻子于樂游看到他的辭職申請書，一下子火了：“你不僅對你爸負責，也得對我負責啊！”孫昊霖難過地拉住妻子的手：“上高中時，我愛好音樂，做夢都渴望擁有一把吉他。爸爸撫養五個孩子，經濟非常拮據。整整一個冬天，他下班后靠拉磚頭，掙了100元錢給我買吉他，但他手上被凍裂的血口子又深又長……”孫昊霖哽咽落淚，于樂游的眼睛也紅了。

2013年5月，孫昊霖買了一輛二手金杯車，他稍加改造，帶著衣服、被褥等生活用品，在車身用藍色不干膠張貼“尋父大篷車”5個大字，從北京出發，踏上尋父征程。

20萬里孝心路找回父親

夫妻倆設計的路線為：河北、山東、河南、山西。他們尋找的第一站，是與唐山交界的廊坊。孫昊霖向公安機關和社會救助站備案、求助，調取走失流浪人員的視頻資料；于樂游去車站、市場、公園張貼尋人啟事。夜里，兩人在車里湊合一宿。

幾天后，于樂游突然感覺身體不適，到附近的社區診所檢查，發現懷孕了。孫昊霖攬住妻子單薄的雙肩，眼里一下子蒙了一層淚。于樂游反而勸他：“繼續找吧，你一個人在外面，我也不放心。”

廊坊沒有發現父親的足跡，孫昊霖夫婦轉而趕往與唐山毗鄰的滄州。途中遇到每一個村莊，他們都下車張貼尋人啟事，向村民打聽老人下落。

7月4日，孫昊霖夫婦在滄州泊頭鎮派出所調閱2012年12月26日的監控錄像。當一個模糊的影像出現時，孫昊霖失聲叫了出來。那不是父親嗎！短短5秒的視頻中，孫昊霖看到父親沿著泊頭中學往東走。夫妻倆找遍了滄州也沒發現父親的蹤影。

滄州與山東交界，也許父親已經離開河北去了山東。孫昊霖決定臨時改變路線，直奔山東。在山東德州，一位賣西瓜的大爺告訴孫昊霖，濱德高速公路立交橋下有個拾荒老人，已在那里住兩個月了。孫昊霖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拾荒老人，可根本不是父親。孫昊霖默默將200元錢放在老人身邊，悵然離去。

轉眼大半年，夫妻倆出門時帶的3萬元花得精光。孫昊霖不得不沿途在酒吧和夜總會唱歌，偶爾回北京參加一些商業演出。2014年2月，他們尋父來到河南，在途中于樂游生下兒子，孫昊霖將妻兒送回北京，請岳母幫忙照顧。他依依不舍地告別妻兒，再次尋父。

2015年3月，孫昊霖走過7省，近20萬公里，他的大篷車來到山西長治武鄉縣。當地一個養蜂人給他打電話，稱這里有位老人很像他父親。孫昊霖心懷希望趕過去敲門，終于見到了朝思暮想的父親。

然而父親愣愣看著孫昊霖，已經不認識他。一陣哭訴之后，孫昊霖被請進家門。原來，收留孫國軒的是一位名叫王玉庭的孤寡老人，與孫國軒同齡。2014年10月，他在山上放羊，看見一個衣衫襤褸的流浪老人在地里挖紅薯，和著泥巴往嘴里塞。王玉庭心生憐憫，將他收留在家。

孫昊霖跪謝老人，同時掏出兩萬元錢，一定要留給王玉庭，然而對方堅決不收。孫昊霖只得深深向老人磕了個頭：“以后，您也是我的親人！”

第二天，孫昊霖開著他的“大篷車”，將父親接回北京。孫昊霖的哥哥姐姐聞訊趕來，一家人喜極而泣。第二天清晨，父親剛剛從安穩的睡眠中醒來，孫昊霖就抱著兒子來到父親床前，孩子用柔軟的小手輕輕摩挲著爺爺的胡茬，歡快地呢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