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著追求至臻至美

黃艷紅　陳靜

【摘要】同屬于現代主義文學運動先鋒的伍爾芙和福克納，在文學創作上頗有相通之處，而在創作歷程上他們更是有許多共同點。本文主要從文學心理學、精神分析學、文藝發生學等文化批評的視角，依據平行研究的原則，通過傳記研究、平行比較、文本分析等方式，從社會文化思潮對各自創作的影響方面入手對伍爾芙、福克納的各個創作階段進行探討，并對他們的作品進行文化上的揭示。

【關鍵詞】伍爾芙；福克納；文化批評；創作歷程比較

一、引言

同屬于現代主義文學運動先鋒的伍爾芙（Virginia Woolf，1882-1941）和福克納（WilliamFaulkner，1897-1962）都是小說革新的領軍人物，在小說創作上都取得了豐碩的成果，普遍被認為是英國和美國意識流小說家的代表人物，受到學術界的廣泛關注。

二、社會文化思潮對各自創作的影響

伍爾芙和福克納時代的英國和美國，甚至全世界，都風云變幻、動蕩不安。時代的發展和生活的變遷使文學觀念和藝術思潮隨之發生變化，這對當時的文學藝術產生深刻的影響，也對作家的創作有著不言而喻的深遠意義。20世紀初，西方資本主義發展到了壟斷階段，不僅使國內矛盾激化，帝國主義國家之間的矛盾也被空前激化，最終導致了第一次世界大戰。戰爭造成物質和精神上的巨大破壞。理性、正義、道德、宗教、國家、家庭、自由、博愛、平等，這些資產階級的傳統觀念都土崩瓦解，人們喪失了他們所有的精神支柱。

正處于這樣的文化思潮急劇變化時代的伍爾芙就是這場運動的中堅人物之一。她十分敏銳地意識到時代的變遷和作家自身的變化。她認為，過去的藝術形式不能包涵當前的現實，“正如一片玫瑰花瓣不足以包裹粗糲巨大的巖石”從而開始追求一種全新的“有意味的形式”。她在小說技巧革新的道路上走得很遠，并且在小說理論上也做出了重大的貢獻。

在大范圍內，福克納也經歷了與伍爾芙類似的動蕩。第一次世界大戰加速了美國的工業化進程，但工業化進程也導致了一系列的工業化社會特有的問題，如：營運資本沖突，生產過剩，通貨膨脹等。在20世紀初的美國南方，北方工商勢力和價值觀念的南侵使南方的農業社會結構發生了深刻的改變，但南方的現代化過程充滿了新舊勢力、新舊觀念的激烈沖突。人們對前途喪失信心，幻滅的情緒和憤世嫉俗等使“垮掉的一代”文學應運而生。而當時已在歐洲大陸上時興的非理性主義，存在主義等現代思潮也影響了美國。使得人們一方面拋棄傳統的道德倫理規范，一方面又為傳統生活方式的毀滅和傳統價值觀念的淪喪而痛心疾首。以福克納為代表的成就輝煌的美國南方文藝復興在很大程度上正是這一歷史性變革時期的激烈沖突下的產物，他的思想也正是打下了這一復雜歷史時期的烙印。他的作品，無論是《押沙龍，押沙龍！》《喧嘩與騷動》《八月之光》或是《圣殿》等都是福克納這一代南方作家身上的矛盾和痛苦的藝術體現。

三、對于文學傳統的繼承和發展

文化傳統是指不同時期的文化之間存在的無法割斷的血緣關系。文化傳統作為傳統力量，是一種普遍的心態。文學是文化傳統的重要的組成部分，因而文化傳統就勢必會使作家受到影響和制約。毫無疑問，完全脫離傳統的創新是不存在的，伍爾芙和福克納一如其他偉大的現代主義者，他們進出于傳統形式內外，但他們都是改造而非打碎這些形式。

伍爾芙對于文學傳統的評價很高。她對于托爾斯泰、艾略特和喬伊斯等優秀作家極為推崇，認為他們的小說是偉大的作品，認為無論是什么流派的作家，只要他們塑造了活生生的人物，反映了世界的真實，他們就是偉大的作家。伍爾芙十分重視伊麗莎白時代的詩劇，認為莎士比亞站在一個特殊的視點來觀察生活，能夠充分自由地表達自己的思想感情。盡管他的詩劇不向我們描述具體的生活細節，但它們具有深刻的思想和心理的深度。細讀伍爾芙的作品，我們會發現正如她自己所言她從伊麗莎白時代的戲劇中繼承了一種像“伸縮自如的封套”一般的藝術形式，以及富于想象和詩意的思想內容。伍爾夫對于18、19世紀英國文學傳統的繼承。伍爾芙不是片面地否定一切傳統，而是持開放的，發展的觀點，并且以自己獨特的貢獻來豐富西方的文學傳統。

與伍爾芙一樣，福克納也深受莎士比亞、巴爾扎克、喬伊斯等人的影響，但他在受到歐美文學傳統的影響的同時，也充分繼承了南方的文化傳統。這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第一，南方文學的家庭小說的傳統。以裴吉，哈利斯等人為代表的“莊園流派”，是南方文學的主流。福克納正是受到它的深刻影響而創作了許多杰出的家庭小說，并且他的寫作方法和一些基本觀念也深受傳統的影響。第二，福克納對南方文學之父馬克-吐溫極為推崇。他曾說馬克·吐溫是“第一個真正的美國作家”，是“美國文學之父”。我們從福克納作品中民間傳說的幽默、夸張的藝術手法等的運用可以看出馬克·吐溫對他的影響。第三，對《圣經》中的典故，故事和傳說的大量引用。據統計，福克納小說中“直接或改頭換面地引用了《圣經》達379次之多。”并且塑造了一些在一定程度上與《圣經》人物相似的形式。而福克納對傳統的反叛則體現在對種族主義的批判，以及對南方莊園文學模式的否定。并且他大膽批判奴隸制，在作品中充分表現了他對黑人的同情。

四、伍爾芙、福克納的各個創作階段

從兩位作家的思想傾向和藝術風格的發展角度來看，可以大致將他們的創作分成三個階段。他們在思想上和藝術風格上都經歷了從早期的對于傳統文學的承襲，到中期的實驗摸索階段，再到后期的創作高峰階段。各階段在主題思想和創作風格上都各有特點。

（一）沿襲傳統

如前所述，完全脫離傳統的創新是不切實際的，任何藝術家的創新都能從傳統中找到根源。伍爾芙在早期創作的《遠航》和《夜與日》都屬于沿襲傳統的創作。盡管其中也蘊含著某種革新的萌芽，它們還是由作者本人來擔任全知的敘述者，有按客觀時間順序圍繞主人公的命運展開的故事情節。而福克納早期的作品《士兵的酬勞》和《蚊群》，兩部作品盡管題材不同，但無論從精神氣質或藝術手法上來說都是應和當時的文學潮流的作品。它們都用傳統現實主義的框架來表現當代人的失落感和異化感，小說結構松散，敘事模式也顯得陳舊。在這一階段中，兩位作家都還沒有形成自己的創作風格。

（二）大膽創新

從《雅各的房間》開始，伍爾芙不再借助作者本人的全知敘事，而是退居幕后，嘗試運用意識流的基本結構模式，以及內心獨白，內部分析，感覺印象，時間轉換等意識流技巧。先后創作出了《雅各的房間》《達羅威夫人》和《到燈塔去》。其中《到燈塔去》被譽為是意識流的杰作。伍爾芙此時的創作思想表現為追求一種超越物質世界的內在真實。福克納勤于筆耕，在這一時期創作了《軍餉》《埃爾默》以及《沙多里斯》。值得一提的是《沙多里斯》這部作品，它雖然算不上是福克納的杰作，但在福克納的創作生涯中占有極其重要的位置。這是福克納的第一部約克納帕塔法小說，從那以后，福克納逐漸發現了自己的素材，主題和創作手法，開始構建他的“約克納帕塔法世界”。

（三）日臻完美

伍爾夫在這個階段完成的《海浪》《歲月》和《幕間》已經超出了純粹的識流小說范疇而體現出藝術形式的綜合化。《海浪》是一部詩小說：《歲月》具傳統小說成分，并且融歷史和散文詩于其中：而《幕間》更是詩、散文、戲劇、歷史、對話的聚合，意識流鑲嵌于傳統敘事之間，并且具有較強的象征意味。她的創作思想升華為“尋求更為豐富的組合和均衡。”這就意味著用綜合化的藝術形式來表現自我與非我，外界與內心的全方面。而福克納在這一時期也以先后創作出《喧嘩與騷動》《押沙龍，押沙龍！》《我彌留之際》《圣殿》《八月之光》等著作構建起了他的宏偉的約克納帕塔法世界。福克納對生活和世界的認識及其表現、概括能力達到頂峰，文體成熟，并且形成了自己獨特的語言風格。在《喧嘩與騷動》和《我彌留之際》兩部作品中較多地運用了多角度敘述意識流、蒙太奇、象征隱喻等許多小說敘述的新手法。并且在《喧嘩與騷動》中，意識流小說強調的對內在真實自然的心理意識的表現達到了十分完善和精美的程度，也正是這一階段取得的成就使福克納成為諾貝爾文學獎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