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荊 歌

你是誰

荊 歌

清早期銅羅漢像和當代海牙雕達摩像荊 歌/藏

所謂造像，其實就是人物雕塑吧。中國造像，除了“四愛”，亦即羲之愛鵝、陶潛愛菊之類，還有一些仕女，基本上都是與宗教有關的。而千姿百態的眾多人物，自然各有其名，各有其出處。收藏人物造像，每一件都要知其名，聞香識人，這似乎是最基本的。但是，常常，這也是最難的。

有些造像，就像我們的家人朋友一樣，熟悉得仿佛能聽懂他的腳步。那是因為常見。像無量壽佛、自在觀音、白度母、綠度母、千手觀音、文殊菩薩等等，他們不光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護佑著我們，其實也常常現身我們眼前，以其平和慈祥的面貌，帶給我們安寧和喜悅。他們獨特的面貌身姿，讓我們親切。所以我們常常能夠將他們一眼認出。無量壽佛全跏趺雙手托缽，白度母掌心腳心有眼，綠度母右足踩一朵蓮花，文殊菩薩騎象。千手觀音則更不用說了，他的手臂如光芒，無所不能，救苦難，度眾生。

但是，也有許多造像，我們看見他，卻并不認識。

許多年前曾經在常州文物商店見到一尊12厘米高的鎏金造像。一見傾心。

他的平靜安穩的坐姿，他智慧的笑容，可以用迷人來形容。當初我的第一印象，覺得他應該是五世達賴。文物商店的人說，他是藏傳佛教的宗喀巴。我沒有和他爭辯，但我知道他絕對不是宗喀巴。在我記憶里，宗喀巴始終是戴著一個尖頂帽子的，且雙肩生蓮花。而眼前這尊，完全是一位富態智慧的高僧大德形象。雖然不認識，但我還是將他請回。因為我實在太喜歡他了。他端坐著的樣子，他的莊嚴表情里蘊含的微笑，實在太讓人歡喜了。我相信，他一定是有名有姓的，他不是五世達賴，也不是鑒真和尚，他是一位高僧大德，一位上師，那是一定的。那么，他究竟是哪一位呢？我至今都沒有搞清楚。

同樣也是在這家文物商店，兩年后，我又請到了一尊銅造像。這是一尊側坐的羅漢造像。皮殼老到，形態威嚴，肯定是一件明代的東西。當時我認為，他應該是慧可禪師。我看他一個袖管，空空蕩蕩的，那不是在達摩祖師面前自斷其臂以明其志的慧可嗎？把他請回之后，我還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將他與一尊海牙達摩擺放在一起，組成祖宗組曲。海牙達摩是蘇州工藝大師殷淑萍創作的，是達摩的持杖立像。與“慧可”放在一起，一坐一立，顏色一深一淺，雕塑的時代一古一今，覺得蠻有意思的。

但他并不是慧可。后來我又見到了幾尊與此相近的造像，才知道他是那提迦葉羅漢。

逸考堂主曾慧讓一尊9厘米高的小型造像。他說這是“孫悟空”。我當然知道他絕對不可能是孫悟空，但又完全不知道他究竟是誰。此像鑄造精細，猴臉的神，站姿，雙手合十。拍了圖片傳到盛世收藏造像版上，有一位版主見多識廣，馬上評論說，東西大開門，是18世紀的印度造像，猴神哈努曼。逸考堂主說他是“孫悟空”，看來也并不算過于不靠譜。

曾經在一個朋友那里，看到一個小銅像，他說是善財童子。而我知道，他其實是漢鐘離。他與我所收藏的一尊呂洞賓立像，材質、風格都很一致，應為明代造像。我想把漢鐘離請來，與呂洞賓做伴。也許有朝一日，能讓八仙在我這兒相聚。當然我也知道這個愿望過于高大，不夠現實。但是，如果請回了漢鐘離，至少是向前進了一步吧！無奈朋友不肯割愛，所以至今，這尊早年從廣州文物商店出來，底座上還用黃色油漆編了號的呂洞賓銅立像，一直孤零零地站在我的書柜里。好在，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書生形象的呂洞賓，不與同伴在一起，照樣可以神通廣大，行善于江湖，濟世于古今吧。

有一些東西，初見是一，二見是二，再見是三。或者，買時是此，日后乃彼。隨著見識的日益增長，和研究的不斷深入，真相才會漸漸顯露。這也是收藏玩物的樂趣之一吧。

清代銅鎏金隨身佛金剛手（右圖）荊 歌/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