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畫壇上遠逝的巾幗

近年來，諸多藝術榜單都十分推崇中國女畫家潘玉良，稱之為“唯一能和徐悲鴻、張大千等人并駕齊驅的中國女藝術家”。潘玉良女士的畫藝成就無須贅言，其身世離奇，其境遇凄涼，其傳奇人生令世人嗟嘆痛惜，具有足夠的戲劇性。

在中國的藝術史上，尤其在書苑畫壇，有才情的女藝術家真是不乏巨擘大腕。可惜在存世的書畫作品中，卻鮮見足以與男人大師們比肩的頂級傳世之作。不難想見，封建社會由男人主宰的世界留給女人發展的空間是多么狹仄，加之創作條件、傳播手段的原始制約，書畫藝術比之文學作品的流傳更渺茫，更何況男人世界把持文學藝術鑒賞的話語權，即使是詩詞鼎盛燦爛的盛唐，男人占統治地位的評委，遴選了三百首唐詩精品，我們也只能在篇末才見到僅有的一首由女詩人杜秋娘撰寫的《金鏤衣》。

盡管如此，抹去歲月的塵土，我們不難發現女性書畫藝術同樣精彩，并且別有一番韻味。

中國書法史上有“天下第一行書”之譽的王羲之，七歲始學書法，他的老師即是當時非常有名的衛夫人。衛夫人姓衛名鑠，字茂漪，東晉女書法家。為汝陰太守李炬之妻，尤精正書，著有《筆陣圖》，論執筆學字之法，深得臨池者效法。

無獨有偶，五代時期蜀中有位女畫家李夫人，文學與書畫有專攻，南唐郭崇韜伐蜀，強擄她為夫人。李夫人整日悒悒不樂，一日月夕，獨坐窗前，見竹影婆娑，于是用墨在窗紙上描畫，頗為生動有趣。當時畫家們隨著模仿，后來竟然形成風氣，稱作“墨竹”。相傳“墨竹”即源于李夫人，其影響及于宋代文與可、蘇軾等大家。文與可善畫山水，尤擅墨竹，有《墨竹圖》傳世，其畫風瀟灑姿致，竹如迎風而動，后來蘇軾效仿，盡得神妙。

歷代藝苑中常有高人逸妻，如靈真伴侶，夫名妻顯，在文學藝術上相映比翼。宋之趙明誠與李清照、元初趙孟頫與管仲姬、明末清初冒辟疆與董小宛、趙宦光與陸卿子、黃道因與蔡玉卿、葛征奇與李因等等珠聯璧合，不勝枚舉。連以筆法外柔內剛、貌豐骨勁見長的劉墉，其姬妾俱能效其書，至可亂真。

明清，中國畫臻于鼎盛，女畫家在較為優裕的創作環境下得以施展。如明代女畫家文椒，即為“明四家”文征明的孫女，工書善畫，奇花異卉，小蟲怪蝶，信筆渲染，皆能寫出恣情，鮮妍生動。至于蒼松怪石則又老勁，曾繪湘君梼素，惜花美人諸圖。時人稱為“吳中閨秀，三百年來唯文椒重其丹青”，其作品流傳至今的有《花蝶圖》等。

清代女畫家除著名的李因、柳如是、董小宛外，還有陳書、李靜芳、孔素英、席佩蘭、方婉怡、吳銷、吳胐等，大都具有一定的影響。仕女、香草、美人常常是中國畫的主角，佳麗、怨婦或隱或現于文人的詩詞歌賦之中，在現實生活中當道者按他們制定的標準制造了供他們賞玩的活生生的“畫中人”，這就是青樓藝伎。據說藝伎不同妓女，所謂賣藝不賣身，她們大多身姿妁妁、面容姣好，多才多藝，服務于仕人官宦，達官貴人。更主要的是她們大多都接受過系統的文人技藝的教育，捻熟于琴棋書畫，與文人才子有些共通的語言。這樣也就成就了一批能登大雅之堂的書畫巾幗。明末清初，曾經出現了不少與這些特殊女才子相關的故事傳奇。

清代女畫家李因，工詩善畫，長于花鳥，畫多水墨，蒼老遒勁，《松鷹圖》名聲甚著于世，多幅作品存于臺北故宮博物院。傳說其畫作十分搶手，當時有幾十人仿其畫作，她卻面對山寨作品一笑了之，只是點評其中水平較高者，以免貽害購畫之人。

那些已經遠逝的巾幗與古代士子一樣，承襲中國知識分子的傳統與風骨，追求師法自然，寄情于山水，大都是有深邃的詩詞歌賦涵養，具備琴棋書畫的才能，崇尚風雅。只是書畫依稀猶存，琴聲何去；斯人已逝，而余香依然繚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