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勝利后三國四方關于東北之爭

[摘 要]抗戰勝利之初，由于蘇聯出兵東北以及日本關東軍的迅速潰敗，東北一時成為政權真空地帶。而由于東北幅員遼闊，資源豐富，工業發達，交通便利，是當時全中國最發達的地區。同時之于當時蘇聯、美國、共產黨和國民黨來說，又是一個戰略地位十分重要的地區。因此抗戰勝利后，三國四方即國民黨、共產黨、美國、蘇聯在東北這片白山黑水間進行了一場不可避免的的戰略角逐，而三國四方在東北的這場戰略角逐最終決定了東北的命運。

[關鍵詞]東北；三國四方；戰略角逐

[中圖分類號]K266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9 — 2234（2015）11 — 0072 — 03

中國東北幅員遼闊，資源豐富，并且有十分重要的戰略地位。1931年九一八事變后東北淪陷，成為日本侵略者的殖民地。抗戰勝利前夕，美蘇為了各自的利益，達成雅爾塔協定，東北在蘇軍的幫助下得到解放。然而，隨著勝利到來的并非和平與安寧，當時的美、蘇、國、共四方為了不同的利益追求，在東北展開了一場激烈的角逐和爭奪。本文將通過東北重要的戰略地位、中美蘇三國在東北問題上的談判、蘇聯采取對華政策的兩面性、美國采取的對華政策以及國共角逐和蔣軍敗退五個部分來討論和分析三國四方在東北如何角逐以及它們之間的斗爭給東北命運所帶來的影響。

一﹑東北之于三國四方的重要戰略地位

東北是抗日戰爭勝利后中國內戰最先爆發的地點，同時也是美蘇關系在亞洲降溫的誘發因素。東北物產豐富，工業發達，素有東方魯爾區的美稱。這種經濟上的潛力是美國、蘇聯、國民黨以及共產黨關注東北的共同由誘因。同時，東北無論之于哪個國家來講，都是有重要的戰時地位。

（一）美蘇對東北的戰略地位的認識

1.美國在爭奪東北中的策略

東北物產富饒，有廣闊的市場，對美國來說，是一個具有強烈的吸引力的地區。〔1〕二戰結束前夕，美國渴望取代日本，獨占包括東北在內的整個中國作為其勢力范圍，但鑒于美國不堪承受犧牲百萬軍隊這樣的巨大的代價，于是，以將東北讓給蘇聯為條件來換取蘇聯出兵東北。但是美國又不甘心蘇聯獨占東北，因此要求蘇聯遵守門戶開放政策。美國若使東北劃入其勢力范圍，不僅在經濟上能取得巨大的好處，在戰略上，亦可使東北變為反蘇前沿陣地，遏制蘇聯在遠東勢力的進一步擴張。

2.東北之于蘇聯的重要性

蘇聯占領東北好處有三：其一，蘇聯在二戰中工業基礎遭受戰爭重創，如果蘇聯將東北納入其勢力范圍，便可以利用東北雄厚的工業基礎和豐富的資源來彌補其自身的戰爭創傷，支援戰后重建；其二是可以扼制來自美國的威脅，防止東北成為反蘇基地，客觀上保衛其國家安全；其三，可以消滅關東軍，以報日俄戰爭之仇。因而在1945年，當歐洲戰事稍稍有利于蘇聯的時候，他就明確表示蘇聯對遠東地區是有“政治要求”的。

（二）國共兩黨對爭奪東北重要性的認識

1.中共力主占有東北

抗戰勝利后的形勢對中共奪取東北十分有利。蘇聯對日宣戰后，中共領導的抗聯部隊配合蘇聯紅軍迅速解放了東北，使人民武裝有了很大的發展。而且在抗日戰爭中開辟的冀熱遼解放區與東北接壤，山東抗日根據地與遼東半島隔海相望，可以從陸地和海上向東北進軍。中共如能占有東北，不但可以利用東北豐富的人力物力資源源源不斷地長期地支援解放戰爭，使之成為可靠的大后方，而且還可以背靠蘇蒙朝等社會主義國家和人民民主的國家，與原有的冀熱遼解放區和整個華北解放區連成一片，同時，還可以粉碎國民黨兩面夾擊解放區的惡毒想法。可以說，東北處于十分重要的戰略位置〔1〕。

2.國民黨對東北重要性的認識

有著中央政府正統地位的國民黨自然對東北十分重視。國民黨重視東北有兩方面原因：其一，東北擁有豐富的資源和雄厚的工業基礎；其二，則是國民黨打算隔斷中共與蘇蒙朝的聯系，以達到孤立解放區，使之不能得到外援，亦不能向外轉移，并對華北華中各解放區進行南北夾擊，使中共處于不利的境地。

總之，東北之于三國四方具有重要的戰略地位。不論是美蘇兩大超級大國從它們各自的全球國家安全戰略考慮，還是國共兩黨從它們各自對中國前途命運的爭取考慮，中國東北都是具有十分重要戰略的地區。因此，三國四方為了各自利益在東北這片土地上縱橫捭闔，相互角逐。

二、中美蘇三國在東北問題上的談判

（一）美蘇簽訂《雅爾塔協定》

當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在望、但徹底打敗日本仍須費時費力之時，美蘇兩國就開始就中國東北問題討價還價了。最終，美蘇兩國在沒有中國代表參加的情況下于1945年2月11日在雅爾塔達成了關于中國東北問題的協定，該協定也是蘇聯參加對日作戰的全部條件，要點如下：1.維持外蒙現狀；2.恢復1904年被日本破壞的原屬俄國的各項權益。不過對協定中涉及到中國領土和利益的問題是否需要征得中國同意，協定僅表示中蘇兩國政府將簽訂《中蘇友好同盟條約》，以便蘇聯出兵東北同中國一起徹底打敗侵華日軍，使中國獲得解放。

（二）國民黨與蘇聯簽訂《中蘇友好同盟條約》

1945年6月中旬，美國將《雅爾塔協定》內容通知國民黨政府，并督促蔣介石派人到莫斯科去談判，“落實”《雅爾塔協定》的內容。于是，中蘇在1945年7月正式開始談判，東北問題是這次談判的主要內容。經過激烈的談判，雙方最終簽訂《中蘇友好同盟條約》及一系列附屬協議。雖然國民政府作出很大讓步，但蘇聯最終同意將東北行政權交給國民黨接管。中蘇談判的目的很明顯，就是根據雅爾塔會議的精神調整中蘇兩國關系，從而使美蘇兩國在雅爾塔會議上的交易合法化。

三、蘇聯的對華政策及其兩面性

（一）蘇聯表面支持國民黨

戰后初期，蘇軍控制整個東北，在國共爭奪東北的斗爭中處于舉足輕重的地位，他們是否履行《中蘇友好同盟條約》，直接制約著國共兩黨對東北的方針。〔2〕在爭奪東北過程中，蘇聯為了擴大其自身權益，對華采取了兩面政策，即對國民黨表面支持，對中共則暗中支持。

蘇聯不相信中國革命會取得成功。1944年6月，當美國駐蘇大使哈里曼提出希望蘇聯能支持蔣介石統一中國時，斯大林認為：“在目前條件下，蔣介石是最恰當的人，因而必須給予支持。”〔3〕在蘇聯在同國民黨政府簽訂《中蘇友好同盟條約》時，蘇聯允諾將東三省大中城市及中東鐵路沿線要地的行政權交歸國民黨政府。

盡管如此，但斯大林也深知蘇聯遷就國民黨政府，完全是為了實現蘇聯在雅爾塔協定的框架之下在東北得到的巨大權益。但是，由于歷史及意識形態的原因，蘇聯不得不對國民黨政府心存一定的戒心。蔣介石依靠美國是其根本方針，討好蘇聯僅僅是為了順利地對東北進行外交接收。所以為了達到在中國東北利益的最大化，蘇聯只能表面上支持國民黨，但暗中卻適當的扶持中國共產黨的武裝力量以達到牽制國民黨的目的。

（二）蘇聯暗中幫助共產黨

蘇聯在出兵占領東北后，并非是完全履行《中蘇友好同盟條約》中支持國民黨的政策，而是暗中幫助中國共產黨在東北發展壯大。

從表面上看，在中國共產黨和八路軍先期抵達中國東北后，蘇聯并沒有把東北重要的工業設備交給他們，而是把大部分工業設備作為戰利品運回蘇聯，支援其自身的戰后重建任務。并將東三省的主要鐵路樞紐和工業中心沈陽等大城市交給了國民黨。

而實際上，蘇軍對挺進東北的中共干部和部隊的活動非但沒有阻撓，反而暗中積極的給予幫助和配合。盡管蘇聯軍官由于蘇聯已經同國民黨政府簽訂了條約而不愿配合我黨的部隊，蘇聯廣大基層官兵還是盡可能給予了有限的幫助。蘇軍還將營口、葫蘆島以及一些機場交給中共武裝接管，要求他們嚴防國民黨軍從海上或通過空降進入東北。蘇軍代表甚至通知中共東北局：應以主人自居，放手些干。還向中共承諾如果國軍在11月15日蘇軍正式撤退前敢進入東北，蘇軍將協助中共武裝打擊國民黨軍隊。毛澤東正是根據這些形勢公開宣布“東北由東北人民及自治軍保護，中央軍不得開入”。〔4〕

四、美國采取的對華政策

美國在二戰中乃至二戰后的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采取的對華政策是竭力扶植親美的以蔣介石為首的國民黨政權，取代日本在亞洲的地位，以牽制蘇聯。在國共東北之爭過程中，它所奉行的政策是一是力挺國民黨，二是調停國共矛盾。

（一）美國力挺國民黨

抗戰勝利后，美國十分擔心蘇聯支持中共在東北發展勢力，更害怕蘇聯把東北建成“由它控制的國家”，將美國勢力排斥在東北之外。抗戰期間，美國一直向國民黨政府提供大量的軍事裝備援助和美元援助，美國軍界叫囂道，盡管“對國民政府的援助可能卷入與共產黨的對抗”，〔5〕美國依然要堅持援助蔣介石。“美國政府把大約五萬三千名美軍陸戰隊移入華北，以防蘇聯侵犯。同時又以空運船運方式把整團整師國府軍隊送到東北各都市以及華北別處”。〔6〕中國事務部主任杜姆懷特提交的一份備忘錄曾談到了美國對華政策：為了保衛國家利益和安全，美國的政策應該是繼續支持中國國民黨，繼續給予它一切所需要的援助，最重要的是，向它提供一切必需的援助恢復一切失去的領土，尤其是東北。〔7〕1945年9月11日，國民黨政府急忙請求美國幫助國民黨運兵到東北，于是，美國立即插手中國東北事務。從9月下旬起，大批美國軍艦載滿國民黨軍隊駛向大連。

（二）美國調停國共矛盾

由于當時美蘇冷戰日益加劇，美國在全球戰略上顯得力不從心，而且國際上和美國國內和平呼聲越來越高，美國統治者不敢輕言戰，避免被卷入中國內戰和直接與蘇聯兵戎相見，成為美國對華政策尤其是對中國東北政策的出發點。再者，美國在中國抗日戰爭中已經見到國民黨腐敗軟弱的程度，根本不相信國民黨能以武力消滅中國共產黨。因此，為了實現美國在華利益，美國決定在中國國內和國際兩方面打開中國僵局：一方面，派馬歇爾來中國調節國共矛盾；另一方面，是利用外交手段向蘇聯施壓，迫使其從東北撤軍。1945年12月15日，美國總統杜魯門表示美國認為中國的唯一合法政府是國民黨政府，美國不愿看到中國內戰。美國和英國有保證中國解放的義務，當然，“包括東北歸還中國”。〔8〕16日，美英蘇三國外長舉行會談并發表三國外長公報表示美國外長和蘇外長在有關兩國盡快把軍隊撤出中國的問題上“彼此意見完全一致”。〔9〕會議結果迫使蘇聯在華撤軍。“蘇軍撤離之前感到國民黨的反蘇情緒以及美國的介入威脅到蘇聯在遠東的安全和利益，再次鼓動中共接管長春以北的大中城市，于是形成了國共在東北激戰的局面”。〔10〕

五、國共角逐和蔣軍敗退

（一）我軍搶占東北及蔣軍武力接收

1945年9月17日，中共成立了中共中央東北局，并以彭真為書記，又制定了“向北發展，向南防御”的正確方針，收縮南方戰線，放棄部分南方解放區，加強中原及華北兵力，同時，將準備南下的2萬干部、11萬大軍在蘇聯的默許下調入東北，并且在東北迅速擴編軍隊。這樣，我軍很快遍及東北。國民黨在抗戰后期，雖然已經注意到東北對國民黨重要的政治和軍事意義，但并沒真正意識到東北問題的緊迫性。〔11〕對于東北問題國民政府是政治介入較早，而實力介入較晚。〔12〕國民政府早在1945年6月30日，就與蘇聯就東北問題進行談判。雙方在8月14日正式簽訂了《中華民國與蘇聯友好同盟條約》以及相關協定，蘇聯同意將東北行政權歸國民黨政府，但是，國民黨東北行營沒有即刻進入東北，而是坐等蘇方通知，于10月份才正式飛往東北。而蘇聯沒有積極配合國民黨外交接收，造成一方面國民黨外交接收久拖未果，另一方面中共軍隊卻已遍布東北。國民黨惱羞成怒，不斷增兵東北，強攻山海關。蔣軍在東北的實力日占上風。

（二）我軍“讓開大路占領兩廂”與蔣軍步步跟進

面對國民黨優勢武器和兵力的進攻、而我軍在東北的老部隊連續開進作戰十分疲憊、新部隊整訓不夠、尚難大戰的不利局面，以及蘇聯暫時傾向國民黨的態度，中共果斷放棄“獨占東北”的計劃，提出“讓開大路，占領兩廂”的正確方針，建立和鞏固廣大農村根據地，開展減租減息斗爭，發動與組織群眾，不斷積蓄力量。另一方面，同國民黨進行談判，簽訂停戰協議，要求國民黨承認中共在解放區的政權合法性，并限制國民黨軍隊到東北的人數。國民黨卻利用“停戰令”作掩護，向解放區頻頻發動進攻。中共為加強南滿領導，于10月31日成立南滿分局，確定了“堅持南滿，保衛北滿，南拉北打，北拉南打”的正確方針，東北人民解放軍在1947年1月至3月初，進行了“三下江南，四保臨江”戰役。粉碎了敵人的進攻，改觀了東北戰局。

（三）我軍發動反攻和東北全境解放

1947年5、6月間，東北人民解放軍發動第一次大規模的夏季攻勢，將蔣軍完全壓在中長路和北寧路少數據點。10月10日，在“打倒蔣介石，解放全中國”的戰斗口號指引下，東北野戰軍發動了秋季攻勢和空前規模的冬季攻勢，迫使蔣軍龜縮在長春、沈陽、錦州等幾個孤城中，奠定了解放東北全境的基礎。1948年8月起，國民黨軍隊被迫采取重點防御方針，企圖撤出東北，確保華中。中共抓住戰機，毅然決定發起戰略決戰，并將方向首先定在東北。9月12日，東北野戰軍在廣大人民的支持下，發動遼沈戰役，殲敵47萬，使東北全境得以解放。中共最終奪取了東北這顆勝利果實。可以說，“國共雙方東北之爭，成為中共奪取全國勝利的起點，國民黨失敗的開端”。〔13〕

〔參 考 文 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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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孫啟明.和平內戰交響曲〔M〕.上海：上海人教出版社，1992：128-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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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Pogue， Forrest C. George C. Marshall ， Statesman

〔M〕 . New York： Viking Press，1987：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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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story 〔M〕 . Belknap： Belknap Press of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2006：329.

〔7〕Memorandum by Chief of the Division of Chinese

Affairs （Drumright） . November 16，1945. FRUS，1945， the Far East China Volume Ⅶ〔G〕 . Washington ：United States 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1969：629-634.

〔8〕苑朋山，段希祥，劉京芬.美國與一波三折的蘇聯東北撤軍〔J〕.臨沂師范學院學報，2002，（01）：65-66.

〔9〕世界知識出版社.中美關系資料匯編：（一）〔G〕.北京知識出版社，1957：185-186.

〔10〕沈志華.斯大林與中國內戰的起源〔J〕.社會科學戰線，2008，（10）：34-35.

〔11〕杜偉偉.抗戰勝利初期國共兩黨圍繞東北問題的斗爭策略之比較〔J〕.軍事歷史研究，2003，（01）：60-61.

〔12〕安慶仲.1945年國共兩黨對東北的爭奪〔J〕.首都師范大學學報：科學社會版，2010，（S1）：97-98.

〔13〕吳鴻麗.抗日戰爭勝利后國共東北之爭〔J〕.泉州師專學報，1998，（S1）：38-39.〔責任編輯：孫玉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