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或國家財富觀是一國政治、經濟、文化等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不同國家因自然地理環境、社會生態環境以及歷史文化傳統等的差異,財富觀具有特殊的精神特質與行為范式。
對于歷經五千年文明積淀與洗禮的中國而言,獨樹一幟的歷史文化氣質賦予了中國人認知與對待財富的獨特視角,形成了與中國傳統文化相得益彰的傳統財富觀,并由此衍生出一整套基于中國傳統思維邏輯與文化特質的財富原則、觀念與范疇。
早在春秋時期,管仲便提出“夫凡人之情,見利莫能勿就,見害莫能勿避”,認為趨利避害是人之常情。同時他認為“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老百姓只有在滿足糧倉充實、衣食飽暖的條件下,才能崇尚禮儀并形成正確的榮辱觀,體現了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的唯物主義觀。此后,不同歷史時期對于財富觀念的闡述與認知,極大豐富并逐步形成了以“重義輕利”為主導的中國傳統財富觀。
先秦儒家有關財富與道義的論述是中國傳統財富觀形成的根源所在。孔子提到:“士志于道,而恥惡衣惡食者,未足與議也”“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進而指出:“富而可求也,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等。在他一系列有關義與利的論述中,可以看到兩個基本觀點,一是獲取財富是人之本性,并不是只要仁義而不要利欲;二是財富的正義性,財富的獲取必須有正當合法的途徑,要安貧樂道、謀道不謀食。孟子云:“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他深刻闡述了利欲與仁義的關系,認為君子即使在財富缺乏的情況下,依然要恪守禮法,堅持仁義。荀子的觀點與孔孟一脈相承,他提出:“義與利者,人之所兩有也。雖堯、舜不能去民之欲利,然而能使其欲利不克其好義也。雖桀、紂亦不能去民之好義,然而能使其好義不勝其欲利也。”可見義與利雖人皆兼有,但對兩者的衡量標準與處理方式卻大有不同,同時他還主張要約束好利求富的欲望和行為,以免在獲取財富的過程中侵害他人利益。
春秋以降,在先秦大儒義利觀的基礎上,后世諸賢不斷深入闡釋義利關系,從董仲舒的“正誼明道”到宋明理學的“存理去欲”思想,不僅進一步傳承與發揚了先秦儒家思想,而且深刻影響了中國傳統社會對待財富的思維理念與行為方式。在《漢書·董仲舒傳》中,西漢儒家集大成者董仲舒提出:“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正誼明道”蘊含著儒家先賢義利觀的思想精華,同時也集中表現了董仲舒的基本經濟觀。他還提到:“天之生人也,使人生義與利。利以養其體,義以養其心。心不得義不能樂,體不得利不能安。義者心之養也,利者體之養也。體莫貴于心,故養莫重于義,義之養生人大于利。”可見利出于物質層面維持生計的需要,而義則是道德層面修養心性的要求,源自道德層面的需求要比物質要求更為重要。當然,關于義利思想的認知,或者說對于中國傳統財富觀的塑造,除了儒家堅持的“重義輕利”思想外,“利先于義”“以利促義”等主張亦在不同時期一度盛行,盡管如此,它們也并未撼動儒家思想的主導地位。
歷經幾千年的文明積淀,在華夏大地上最終形成的以“重義輕利”為主導的中國傳統財富觀,飽含著中國特殊政治、經濟、文化的歷史底蘊,閃耀著中國哲學智慧的光芒。在當前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以財富創造為導向的經濟發展模式,在財富的創造、獲取、分配、使用等過程中注定會出現新的問題。例如貧富差距拉大、財富倫理缺失等。這需要我們積極倡導中國傳統財富觀,正確處理義利關系,在新的歷史時期構建適應當前經濟社會發展形勢的新型財富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