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復仇的不歸之路（下）

馮珮珺

小曼：上次我們說到了餡餅店老板洛維特夫人并不是簡單地在幫助陶德復仇，那她究竟對陶德隱瞞了他妻子的什么事情呢？

阿呆：那就是陶德的妻子露西并沒有死，她還活著。

小曼：什么？露西還活著？！那她在哪里？她后來出現了嗎？

瑞瑞：有，這也是創作者在這部作品中埋下的一大伏筆，露西其實在全劇的第一幕開場，陶德回到倫敦時就已經出現了，只是陶德沒有認出她。

小曼：難道露西的外貌改變很大，嗓音也變了，完全成了另一個人？不然作為丈夫的陶德不可能認不出自己深愛的妻子。

阿呆：是的，當年露西在受到特平法官侮辱后確實服毒自殺了——在這一點上洛維特夫人并沒有說謊，但之后她沒有死，而是精神失常、淪落街頭，成了一名瘋瘋癲癲的女乞丐。

小曼：如果陶德認出了露西就好了。

瑞瑞：可惜他沒有。而作為知道露西還活著這一事實的洛維特夫人，卻出于自己的私心隱瞞了下來，并沒有告訴陶德實情。

阿呆：試想一下，如果洛維特夫人在剛剛見到陶德時就告訴他露西現在神志不清、流浪街頭的事實，那他肯定會去找到露西然后想方設法醫治和照顧她，也許就不會走上如此極端、完全沒有退路的復仇之路了。

小曼：這不是故意不讓陶德夫妻團聚嘛，洛維特夫人為什么這么做？

瑞瑞：那是因為她想跟陶德生活在一起，如果陶德知道露西活著并找到她，那洛維特夫人就永遠不可能等到那一天。

小曼：所以她是把露西當作了情敵，因此故意不說？

阿呆：我覺得有這個原因。其實洛維特夫人是一個性格非常復雜多面的人物，她在剛出場時對進入餡餅店的陶德殷勤又喋喋不休地唱著自己的餡餅是“倫敦最差的餡餅”（The Worst Pies in London），實也的確如此，在這一點上她倒是很誠實。

瑞瑞：但她又很狡猾奸詐、心狠手辣，為了一己私欲隱瞞露西的消息。從遞給陶德復仇的剃刀，再到提出將尸體處理成人肉餡餅的建議，一步步把陶德推向了被仇恨蒙蔽的不歸深淵。

阿呆：雖然其間她曾經試圖勸陶德不再去想著復仇，而是好好享受隱退的休養生活，拉著陶德共同唱起了幻想中的《在海邊》（By the Sea），但那只是出于她想與陶德相守到老的個人情感目的。

小曼：聽上去洛維特夫人絕對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

瑞瑞：也不能完全這么說，因為在對待理發師皮萊利的小跟班托比時，她又表現出了一定程度的慈祥，她甚至一度被托比打動，打算好好對待這個孩子。

阿呆：不過最后她確實沒有好下場——已經陷入瘋狂殺人狀態的陶德終于發現自己隨便殺掉的女乞丐就是已經瘋癲的妻子露西，這時洛維特夫人才吐露實情，但陶德的悲憤和怒火已經無法抑制——他把洛維特夫人推進了火爐。

小曼：雖然這大快人心，但確實很殘忍。

瑞瑞：只能說是惡有惡報吧。

小曼：那陶德最后怎么樣了？他成功復仇了嗎？

阿呆：他被發現真相后變得瘋癲的托比殺了，當時他正抱著死去的露西沉浸在悲痛中。特平法官和他的幫兇執事都已經被陶德割喉，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陶德的復仇已經成功。但命運和他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因為他誤殺了妻子露西。

瑞瑞：雖然陶德手刃了仇人，可他的雙手卻早已沾滿鮮血，罪孽深重，因此最后這樣的結局對陶德來說其實也是一種解脫吧。

小曼：這結局真是太悲切了……

阿呆：如果說整部音樂劇的基調都是黑暗壓抑的，那喬安娜和安東尼就是劇中為數不多的亮光和溫暖了。

瑞瑞：實際上他們的愛情故事很簡單——單純善良的水手安東尼在海上救了陶德，一起來到了倫敦。然后他遇見了美麗但如同被囚禁的小烏般的陶德之女喬安娜，想方設法要帶走她，在經過一些波折后終于成功。

小曼：但是如果交織在陶德的復仇之路上，就注定不尋常了。

瑞瑞：對，由于安東尼想要救出喬安娜，因而向陶德求助，這其實也間接促成了特平法官的死。

阿呆：而兩人初見時安東尼所唱的《喬安娜》（Johanna）在我看來是全劇中最為優美動人的唱段了，表達了他對喬安娜的一見鐘情和渴望帶走她的迫切心情。

瑞瑞：對從小生活在特平法官嚴格監控下的喬安娜來說，金絲雀般不自由的生活讓她對外面的世界充滿了向往，而安東尼的出現更是點燃了她早日脫離特平法官的念頭。

小曼：喬安娜為什么想盡快離開養父特平法官？他對她不好嗎？

阿呆：因為特平看著越來越亭亭玉立的喬安娜，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欲望，他想與喬安娜結婚。

小曼：噢，我的天吶！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瑞瑞：所以喬安娜是毫不遲疑地決定要跟安東尼離開奔向自由的。

阿呆：在劇終時，安東尼和喬安娜也是所有角色中僅剩的還活著的正常人（小托比已經瘋癲），而且即將開始嶄新的、充滿希望的新生活。這也算是主創們給這部音樂劇一個不完美中的完美結局吧。

小曼：還好，至少最后有情人終成眷屬，而惡人都遭到了報應，就是可惜陶德沒能及時清醒過來，不然他們就可以一家團聚了。

瑞瑞：的確，不過我認為大團圓結局會削弱這部作品發人深省的悲劇性力量，所以這樣安排非常合適。

阿呆：我也這么想。這部作品還有一個特點是在序幕中就出現的《陶德的歌謠》（The Ballad of Sweeney Todd）一曲，它在劇中多次重復出現，有如主題曲一般貫穿全劇。而唱著這首歌曲的伴唱隊，就好比古希臘戲劇中歌隊一樣，擔任著介紹、評論人物和劇情的角色。

小曼：這種處理似乎有種借古喻今的感覺，而且這樣是在不斷提醒和鞭策觀眾去思考舞臺上發生的一切。

瑞瑞：是的。從誕生至今，《理發師陶德》已擁有多個復排版和音樂會版，尤其是2000年5月為慶祝桑德海姆70歲生日，在紐約愛樂樂團的伴奏和強大的演出陣容下，這部作品在林肯中心舉行了盛大演出，被譽為“空前絕后”。

阿呆：而且在2007年，由蒂姆-波頓（Tim Burton）執導的電影版成功上映，其中重中之重的“陶德”一角由著名影星約翰尼德普扮演，他也憑此作得到了2008年奧斯卡最佳男演員的提名。

小曼：聽你們說了這么多，我想這部作品帶給我最大的感受就像俗話說的那樣——每個人的心中都住著一個天使和一個惡魔，至于到底如何去做，就看你的選擇了。一念成魔，一念成佛，干萬不要因為一念之差而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