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滿精彩元素的經典之作

鄒威特

歌劇《游吟詩人》是威爾第創作中期的代表性杰作，也是廣大歌劇愛好者耳熟能詳的殿堂級劇目。作為中國的歌劇中心，國家大劇院一直致力于引介西洋經典歌劇的工作，并已逐步實現學習、消化、自制的技術升級。國家大劇院版《游吟詩人》是2014年5月推出的自制版本，著名歌劇導演烏戈.德.安納成功地將傳統與現代元素并置呈現在觀眾面前，戲劇效果強烈。此番再度上演（2015年7月26日，28日、29日），國家大劇院組成了丹尼爾·奧倫執棒、多名實力唱將領銜、烏戈.德.安納執導的強大創演核心團隊，筆者聆聽了26日的演出，感覺四大主演、指揮、國家大劇院合唱團、國家大劇院管弦樂團的表現都是可圈可點。

按照劇名，作為標題人物的曼里科毫無疑問是《游吟詩人》的核心角色。威爾第早年的悲慘經歷（喪女、喪妻、事業不順）對其歌劇創作產生了深刻影響，他的主人公往往都是遭遇不公的社會棄兒，曼里科顯然也是15世紀西班牙種族糾紛（統治階層迫害吉普賽人）背景下魯納一家與阿蘇茜娜一家纏斗的犧牲品。在角色詮釋方面，曼里科堪稱《游吟詩人》中最難飾演的角色：唱段難、戲份重，此角色深度卷入了“家族世仇”和“愛情糾葛”這兩條戲劇線索。戴玉強在2014年的《游吟詩人》B組演出中表現出色，今年榮升A組。作為抒情男高音的戴玉強音色醇美，尤其擅長抒情的慢速樂段，在詠嘆調“我屬于你，可愛的人”中，戴玉強充分發揮了聲音抒情的優勢，但在更戲劇性的詠嘆調“柴堆上火焰熊熊”中，戴玉強似乎仍難以抗衡奧倫執棒所帶起的宏大樂隊音量。但需要指出的是，曼里科這個角色從演唱上對演員要求很高：音區高、力度強、重唱段落節奏多變，最難的是兩首風格不同的詠嘆調連續出現在第三幕的尾聲，這種密集后置安排是非常罕見的，是對男高音的嚴苛考驗。

張立萍塑造的萊奧諾拉高貴而深沉，符合角色皇室女官的身份和性格。從聲音類型上說，張立萍是一位抒情女高音，但她顯然具有高超的發聲技術及不凡的音樂修養，萊奧諾拉戲劇性花腔的聲音特點被她準確而感人地表達，獲得了觀眾的認可。在第一幕的詠嘆調“這美好的夜晚多寂靜”中，出色的聲音控制已露端倪，美中不足的是副歌部分顯得音樂動力性進行稍顯不足，角色的內心激動與期待之情沒有表達充分；在第四幕的詠嘆調“愛情乘著玫瑰色的翅膀”中，張立萍已入佳境，音色純凈、線條悠長，聲音集中而有節制。克勞迪奧·斯古拉體形高大、扮相俊朗，聲音非常干凈。他在詠嘆調“她的微笑遠勝星光”中的表現給人留下了深刻印象：悠長的氣息帶來了連貫、勻稱的長樂句，延長的高音G完成得也堪稱高質量，我感覺斯古拉的“唱功”強于“演技”，其演繹的魯納形象扁平了一些，魯納邪惡、兇狠的一面揭露得不夠。與之相較，霍洛斯托夫斯基在大都會歌劇院演繹的魯納就更為性格化、與曼里科的性格對比也更為鮮明。阿蘇茜娜的扮演者瑪麗安-高聶蒂被稱為“阿蘇茜娜專業戶”，去年的大劇院版《游吟詩人》她就是謝幕時的明星人物，今年她的表現也沒有絲毫含糊，宏大的音量表達了角色內心的憤懣與扭曲，凝視水晶球時專注的身姿與神態進一步助推了本劇的宿命仇恨。在那首女中音經典詠嘆調“看那火焰在燃燒”中，瑪麗安·高聶蒂展現了一位世界級女中音的聲音實力。當3D技術投射出巨型白衣女巫的大結局時，高聶蒂響徹劇場的哀嚎把戲劇高潮帶給了觀眾，可能很多觀眾都像筆者一樣在端詳巨型女巫是否與高聶蒂的形象一致（筆者推測導演安排的巨型女巫是阿蘇茜娜的母親），這從側面證明了其角色詮釋的成功。

國家大劇院合唱團的音色富有層次、力度變化自如，特別是那首“鐵砧之歌”演繹得激情澎湃、氣勢昂揚，很好地展現了吉普賽人的生活場景與性格特征。大劇院管弦樂團在以色列指揮家奧倫的帶領下，表現驚艷。奧倫尤其擅長歌劇指揮，僅在中國就和國家大劇院、上海歌劇院、廣州大劇院等多地院團合作了多部歌劇。他非常善于調動樂隊的能量，特別在演奏“柴堆上火焰熊熊”這首“《游吟詩人》的主題歌”的時候，樂隊迸發出了驚人的力量，可能只有科萊利（Franco Corelli）和莫納克（Mariodel Monaco）這樣級別的男高音才能與之相配。最后，必須提及的是導演烏戈.德.安納。他廣博的藝術知識與不斷更新的藝術追求造就了國家大劇院版《游吟詩人》的成功：數字影像技術的運用，使水晶球和星球等象征物以震撼級別的尺寸沖擊著觀眾的視覺極限；代表阿蘇茜娜母親的巨型白衣女巫在劇終的出現，使命運的因果關系昭然若揭（老魯納燒死了她，阿蘇茜娜才偷走了曼里科，為母復仇）；水平放置的宮殿及在第四幕摔碎的騎士像都展現了導演心中理想世界的坍塌與騎士精神的破滅，這些戲劇詮釋既合情合理又深具當代特征，令人嘆服。總體說來，本年度的國家大劇院版《游吟詩人》是一部充滿多元精彩元素的經典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