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敗的蘇哈托家族

李忠東

印度尼西亞最高法院8月10日公布一項判決，要求前總統蘇哈托的家族歸還通過“蘇帕斯馬基金會”挪用的巨額國有財產中的75%，即3.24億美元（約合人民幣20.8億元）。這項判決早在7月8日就已經做出，但拖至8月10日才公布于眾。（圖/CFP）

印尼鐵腕人物蘇哈托是印尼獨立以來的第二位總統，也是世界上任職時間最長的民選總統，執政期長達32年。他曾為印尼帶來長期的政治穩定和經濟發展，被譽為印尼的“建設之父”，但也有嚴重的腐敗問題，官司纏身，聲名狼藉。印尼在經濟發展的過程中出現了不斷擴大的貧富差距和嚴重的腐敗等社會問題，更為觸目驚心的是蘇哈托的家族及親信在這幾十年間通過裙帶關系建立了巨大商業帝國。表面溫和寬容的蘇哈托喜歡人們稱他“微笑將軍”，但政治上的強硬形象常常出現在輿論對自己提出異議時，牽涉其中的獨立報紙或雜志會立刻被關閉，造成數千人死亡的殘酷暴力平叛時有發生。

最新判決歸還巨款

香港《亞洲時報》曾估計蘇哈托家族的財富多達150億美元。美國中央情報局的秘密資料顯示，蘇哈托家族的總資產曾一度達到400億美元。蘇哈托本人也以160億美元財產被《福布斯》雜志列世界富人榜排名第四位。而當時印尼的人均GDP只有695美元。蘇哈托不可能對于這些猖獗的腐敗行為一無所知，但只是偶爾象征性地打擊一下，最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當有人提醒蘇哈托，裙帶關系玷污了他的名聲時，他溫和但堅定地加以否認，并斷言是創業才能而非姓氏幫家族積累了巨額財富。

1998年以來，印尼的政治、經濟和社會形勢出現了嚴峻局面。5月初，政府決定大幅度提高燃油和電力價格，以減少財政補貼。這一決定引起了已經遭受金融風暴嚴重打擊的印尼人民的不滿，直接誘發了群眾大規模的示威游行，進而演變成為嚴重的社會騷亂。5月13日下午到15日凌晨，僅首都雅加達和周圍地區發生的嚴重騷亂就造成500多人死亡，經濟損失約10億美元。面對嚴重惡化的社會政治形勢，印尼國會議長哈爾莫科18日明確表示希望蘇哈托為了國家利益而明智地辭職，國會要求他最遲于22日辭職，否則人民協商會議將舉行特別會議審議他的辭職問題。在全國一浪高過一浪的示威抗議聲中，面對內外壓力，蘇哈托1998年5月21日宣布辭去總統職務。

蘇哈托下臺后住在雅加達市中心的豪華住宅里很少露面，他的六個子女及其親屬也都過著神秘的隱居生活。蘇哈托家族成員全部被從印尼國會中清除出去，被迫辭去了在全國上市公司中擔任的一切職務。

蘇哈托下臺后，印尼的律師、企業家和民權人士成立了一個委員會，對他家族的財產進行調查清算。在民眾將其財產充公的強烈要求下，監察機構對他涉嫌貪污、濫用職權、挪用資金等罪名做出指控。1998年12月5日，印尼最高檢察院向蘇哈托第一次發出了接受調查的傳票。12月9日，在長達四個小時的訊問中，蘇哈托回答了40多個問題。但在律師和精英階層的保護下，蘇哈托以“嚴重的腦部疾病”為借口，始終沒有被追究責任。印尼總檢察長在2006年宣布，鑒于他健康狀況惡化，停止對其涉嫌貪污的司法審查程序。2008年1月27日，蘇哈托死于多器官功能衰竭，享年86歲。

早在2010年，印尼法院就曾判決蘇哈托家族返還其一部分收益。最高法院發言人蘇哈迪稱，這次公布的最新判決進一步要求蘇哈托家族歸還通過“蘇帕斯馬基金會”挪用的巨額國有款項。如果該家族不主動歸還這筆錢，法院將相應地采取法律措施。判決下達后，蘇哈托的小兒子胡多莫在推特上稱蘇哈托家族沒有任何不法行為，最高法院的判決是錯誤的，系別有用心的人想制造沖突。媒體稱，蘇哈托家族成員仍然在政壇頻繁活動，許多人懷疑執政黨能否繼續追查類似案件，法院是否會堅持要求蘇哈托家族歸還這筆錢。

家族企業壟斷全國

蘇哈托育有三子三女：長女哈迪揚蒂，長子哈佐朱丹多、次子班邦、次女赫迪婭蒂、三子胡多莫、三女胡塔米。他1968年登上權力的頂峰后就任人唯親，帶領自己的家族飛黃騰達。顯赫的政治權力為謀取私利大開方便之門，凡是全國幾乎所有重要的經濟部門和重大的建設項目，如石油、銀行、電子、通訊、食品、木材、建筑、礦產開發、航運和制造業等，蘇哈托的子女均有至少20%的股份，因此被戲稱為“20%家族”。

長女哈迪揚蒂連續幾屆當選為國會議員，1997年12月競選副總統失敗后，蘇哈托于1998年3月任命她為國家社會事務部長。馬爾加公司是印尼主要的收費公路公司，長期由哈迪揚蒂執掌。

長子哈佐朱丹多是阿斯特拉國際公司這個印尼最大汽車制造企業的最大股東。

次子班邦擔任印尼比蔓塔拉聯合大企業的主席，控制著印尼的電視業、房地產業、建筑業、酒店服務業、電信業等。該公司還擁有多家銀行、發電公司。他還是直接控制政府交易的一些公司的股東。

次女赫迪婭蒂擁有多家銀行和建筑公司的股份，其中在印尼工業銀行占8%的股份。她的丈夫普拉博沃被任命為印尼陸軍戰略后備部隊司令，蘇哈托下臺后，國防部長兼武裝部隊司令維蘭托解除了他的職務，調任設在萬隆市的印尼武裝部隊指揮學院擔任院長。對此深感不滿的普拉博沃當場把胸前佩戴的勛章摘下來扔在地上，然后揚長而去。

三子胡多莫曾是印尼國會議員，壟斷了印尼的石化業，擁有一家航空公司和生產跑車的汽車公司，他公司生產的汽車從不向政府交納出口稅。胡多莫掌管著印尼的丁香供應公司，丁香是印尼制造香煙的原料。這家國營大公司的控制權是根據蘇哈托的旨意1991年移交給他的，印尼的380家香煙制造商必須向這家公司購買丁香原料，否則政府不發給香煙生產許可證。1997年10月，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與印尼達成的援助計劃中就點名要求胡多莫在1998年6月底以前交出丁香公司的控制權，解除個人壟斷。在新西蘭南部風景秀麗的萊克特卡湖畔，他還擁有一所高級豪華別墅。

三女胡塔米壟斷了印尼海濱浴場開發公司的大部分股份。

蘇哈托的妻子在逝世前控制了整個印尼的公共工程公司，每年從中牟利不下1億美元。

巧立名目斂財置地

要想在印尼獲得投資利益，必須尋求有勢力的合伙人。外國投資者深諳其中之道，最理想的合伙人非蘇哈托家族成員莫屬，最低限度也要是蘇哈托的親信，否則很難簽訂投資協議，即使簽署了，也別指望拿到營業執照。印尼公司法規定任何一家公司都可以不公開擁有控股權的股東身份，外國企業為了避免被指控有舞弊行為都隱瞞當地的真正合伙人的身份，這就使蘇哈托家族的腐敗合法化了。

印尼前副總統哈達曾說：“貪污是印尼生活的一部分，蘇哈托則把貪污擴大化、合法化了。”蘇哈托在印尼執政的30多年來共建立了77個基金會，重要的基金會都由他本人掌管，其他則由他的家族成員掌管。基金的名目繁多，但都打著賑濟窮人、孤兒、殘疾人、幫助貧困子女上學等幌子。這些基金會全部享有免稅優惠，可以不公開財政收入和支出狀況。蘇哈托通過頒布各種法規，規定企業每年必須向基金會交納扶貧金。他曾在1976年頒布政府條例，要求年收入超過1億印尼盾的公司和企業都必須將其收入的20%捐給指定的基金會。同時，還要求每名國家公務員向基金會捐款。

實際上，基金會大部分錢款都被非法挪用，收入蘇哈托家族成員囊中。例如，“蘇帕斯馬基金會”以公共事業的名義向各大企業索要捐款，用來向貧困學生發放獎學金，加強公共健康衛生的投入，自成立以來積累的基金達4.2億美元。但這些本應幫助農村、學校和醫院的大部分資金都流入了蘇哈托的私人小金庫。“超級三月指令基金”的宗旨是協助政府通過教育提高人力資源的素質。而實際上用于此項的基金只占了基金總額的16%，蘇哈托將其余資金全部用于購置土地、買股票，或借給親朋好友辦企業等。“社會慈善基金”的資金被借給蘇哈托的好友開公司達16年之久，從來沒付過一分利息。“自力福利基金”用于扶貧的金額只占總資金的18.5%，1990年蘇哈托炒匯虧損4.2億美元就由該基金注資。

印尼法律規定各個基金不能控股，蘇哈托及其好友則巧立名目，設立了努巴森有限公司。蘇哈托的長子哈佐朱丹多在該公司控股10%、在“社會慈善基金”控股20%、在“超級三月指令基金”控股25%、在“獻身工作永恒基金”控股30%。過去10年里，他掌管的努巴森有限公司在保險、航運、建筑等部門都持有大量的股份。特別是最近幾年，該公司又購買了世界最大的金、銅礦業及汽車業的股份。蘇哈托家族的目的是要把努巴森有限公司變成印尼的“福特基金”。其他20個較小的基金都在酒店、水泥等建筑材料領域有股權，由蘇哈托的子女控制。蘇哈托的妻子也成立了一個基金會，擁有中爪哇水泥廠30%的股權。

通過頒布政令方式，蘇哈托低價強征民用土地。他在西爪哇、蘇門答臘北部和加里曼丹分別擁有土地17.4萬公頃、52萬公頃和2200公頃，他的妻子在茂物市附近的養牛場面積600公頃，而這些土地大部分是以其子女或他們的公司名義注冊的。每個公民依據印尼法律擁有的土地不得超過10公頃，而蘇哈托家族的土地遠遠超過這個數字。除此之外，蘇哈托家族在英國、美國各有五棟豪華私宅，在新西蘭還擁有放牧場。

編輯：鄭賓 393758162@qq.com